只要脸皮足够厚，多么离谱的谎话都能说出口。

就比如宁昊刚才这句话，林无攸都佩服他的脸皮厚度。

“来试镜女演员那么多，怎么轮都轮不到……”碍于刘懿菲在现场，他没有直截了当地道出姓名，“宁昊，你看人的眼光真特别。”

这句话一说出口，宁昊没有什么反应，刘懿菲倒是先有了反应。

或许是之前出演的两部电视剧锻炼了心性，她没有以前那么孩子气，只是很礼貌客气地出声。

“林导、宁导，我可以开始表演了么？”

林无攸低头看眼表格，发现刘懿菲没有大胆地挑战女主角，反而挑拣了一位空姐的小配角试镜。

对于她现在的名气来说，这个选择并不聪明，甚至有点太低了；但从角色选择上而言，这毫无疑问是个聪明的选择。

小角色中选率更高，对演技的挑战性也不高，竞争难度也少。

“你应该拿到剧本了，请开始表演。”

然后，林无攸便看见到目前为止，不能说最尴尬、也是数一数二尴尬的演技。

宁昊也同样沉默了。

“她在《金粉世家》里表现得很OK，没想到换个角色会这么……糟糕。”

林无攸在上次探班便发现刘懿菲的演技很糟，有人的不加以训练是灵气天成，有人的不加以训练就是鲁莽乱来。

刘懿菲在《金粉世家》莽对一次，现在却是一败涂地。

“你可能是个刚才没有准备好，重新再来一遍，”林无攸提醒她，“你在演个空姐，一位职业女性。”

刘懿菲又来了一遍。

还是不行，甚至比第一次还不行。

该说是刘懿菲长得太贵气，还是在电视剧剧组混多了，明明是个空姐角色却硬是演得像是大家闺秀，还是个仙气满满的大家闺秀。

“你在《天龙八部》中演谁？”

刘懿菲乖乖回答：“王语嫣。”

怪不得做派那么神仙姐姐！林无攸只能再次提醒：“这是一部现代剧，你要表现得像个现代人，从王语嫣的角色中走出来，回归现代的都市生活，再来一遍。”

刘懿菲又表演了一遍。

好上那么一丢丢，但举止做派还是在上个角色的框架中，林无攸还发现另外个问题。

“表演系的老师没有纠正过你的台词问题？你刚才的台词三句话中有两句重音不对，声音完全是卡在胸腔，这不是个表演系专业出来的状态，甚至还不如大舌头的张松文，他可只是个高职的学生。”

幸亏张松文没在试镜室，不然一定会破口大骂，他乖乖跑个龙套，没有招谁没有惹谁，凭什么拉他出来做对比？！

林无攸不在乎张松文怎么想，他只想知道刘懿菲的脑袋里都塞了些什么稻草，怎么能演得这么拉胯。

甚至特别不能理解在这么拉胯的情况下，她怎么敢完全不间断地进组拍摄，甚至还特意跟《天龙八部》剧组请假只为了这次试镜。

“我、我忙着拍戏，还没有怎么去学校上课……”刘懿菲小声解释。

她之前的两个角色都是靠“外形”和“后台”入选，哪能想到来林无攸剧组跑个龙套都需要演技，亏得她还为了这机会跟妈妈大吵一架。

不过她也知道林无攸能给三次机会很给面子了，甚至是过分的给面子，所以不强求一定要将角色拿到手。

毕竟这只是为了全她的执念——作为演员跟林无攸合作。

刘懿菲朝试镜二人组鞠躬。

“抱歉，我的表现让林导失望了，我会继续努力，争取下回试镜时让您满意。”

话落，扭头朝室外走去。

林无攸没有阻拦，任由她离开试镜室。

等下个演员进场的空隙时，宁昊轻轻戳了下他。

“不然就给小姑娘个角色吧，龙套角色长得漂亮就行，演技总能磨练出来，咱们多照顾照顾自己人。”

林无攸剜眼他：“我发现你这家伙蛮喜欢走后门的。”

宁昊叫屈：“角色给谁不是给，最后成片出现不到几分钟，就算没有演技也无所谓，人家小妹妹正当红肯来跑龙套已经够给面子，你用不着那么苛责，稍稍通融下。”

“……给她找个戏份再少点的角色。”

宁昊当即笑开了花，“得嘞，这就按BOSS的吩咐去做。”

抛开刘懿菲这个插曲之后，林无攸还在女演员的试镜环节见到了李兵兵、范兵兵、袁立、徐凡和……巩莉。

对，巩莉也来凑了下热闹，林无攸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很诧异，以《盗梦空间》的现有阵容再加上个巩莉做配角，这演员阵容简直太豪华了。

豪华得甚至让林无攸后悔，只预定八个月的拍摄周期太短了。

这么多好演员不狠狠打磨一番太浪费！

为了确保巩莉没有开玩笑，林无攸还追问下原因。

巩莉明面上的说辞是，“当初在戛纳可是说好要合作，眼看林导的电影一部接一部的拍摄，可角色总是轮不到我，我岂能不出面争夺一下？”

私下里也跟林无攸透了句大实话，“好莱坞不好混，我这几年没接到什么好角色，不是妓女就是恶女，当年黄柳霜只能演这类角色，我如今也只能演这类角色，你这个角色算是难得的正常角色。”

好莱坞留给华裔女星的机会不多，抛开一部分歪屁股的角色，抛开一部分拿不到的角色，仅剩下那三瓜两枣别说什么具有内涵，强如巩莉也要戴着镣铐跳舞。

所以，能搞个有发挥空间的角色不容易，跟一位靠谱并熟悉的导演合作更加不容易。

谁料，林无攸听见这句话后的第一反应是，“你该早点给我打电话，我可以把女主角扣下来留给你，可现在凯特·布兰切特已经签完合同，不可能毁约让你挤上去。”

他搞剧本的时候压根没想到巩莉能来出演，早知道她会跑来出演，角色保准是这位大神的。

巩莉知道这件事情后也特别惋惜，可惜慢一步就是慢一步，机会错过便不会再来。

尽管林无攸已经内定，还是请巩莉回国走个流程，就当是帮他个忙。

“那么多女明星盯着这个角色，不请您出来怎么能镇住场子？我可不想再因为这事被人截胡。”

此处特指冯晓刚和徐凡夫妇，林无攸要是没有巩莉做后手，肯定不敢答应让徐凡来试镜。

巩莉很明白林无攸的顾忌，于是在试镜会现场惊艳登场。

该说她不愧是巩莉么？人往等待区的走廊上一站，其他竞争选手便很乖顺地点头，同时明白自己此行肯定白跑。

结果也不出他们所料，巩莉力压众人夺取“梅尔”一角，就连近几年风头热到爆炸的大燕子也没有抢过她去。

经过两个上午、一个下午的试镜，林无攸搞定所有角色名单。

宁昊领着剧组成员们完善开拍前最后的查验工作，林无攸则扯着几位主演窝在会议室内排演，详细地掰扯剧本，尽量完善地将剧组塞进众人脑袋中。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林无攸选角唯一的失误是，演员们之间有语言差。

莱昂纳多说英文，黄小明听得迷迷糊糊，凯特·布兰切特说英文，孙宏雷听得迷迷糊糊，这让排演出现了相当诡异的场面。

上一句英文，下一句中文，再下一句还是英文……

整体情绪不能说完整拢在一块，也是压根没有什么干系。

在那一刻，林无攸挺后悔不顾演员们的文化水平定下角色，直到他在某日熬夜整体分镜时，忽然间听到练习的大教室内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他推开门一看，发现黄小明等人在蹲在墙角嘟囔英语。

“你们在干什么？”

被ABCD弄得晕头转向的黄小明抬头，看见是林无攸之后，特别大声地喊了句“妈耶”，然后扑通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孙宏雷和富达龙也是同样的惊悚表情，唯有张松文的表情淡定些，还有心思回答问题。

“我们在背有对戏情况的英文句子，尽量做到听到对手说什么英文，我们能换成对应的中文，避免排演的时候对不上情绪。”

黄小明赶忙点头：“导演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干扰到您的正常拍摄。”

他前年靠《汉武大帝》爆火，这两年算是当红小生，《盗梦空间》的配角是他目前能接触到配置最高的电影角色。

与在电影圈有所发展的程坤不同，他始终没什么接触电影圈的机会，更别提在大制作中出演配角的机会。

所以，他对这个来之不易的角色很珍惜。

没有进化成“不要你认为、只要我认为”的黄小明，在此刻还是为了保住角色、宁愿熬夜学习的狠人。

林无攸扫了这圈的十来个演员，随手捡起黄小明的剧本，翻开剧本一看，中英双文的剧本上是密密麻麻的圆珠笔记号，甚至还有些中文音译的英语拼音。

“……”

看来是他杞人忧天，这群演员远比他想象得更加认真，林无攸安慰师兄。

“别紧张，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演好电影，”他还点了下手中的剧本，“瞧瞧这上面备注多详细，上哪儿去找这么认真的演员们。”为了证明这句话，他还特意认真观看下标注，然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师兄，这个‘一点也不’你怎么标成……”

“闹太闹（not at all）。”黄小明很无辜地反问，“这有什么问题么？”

虽然说英语是种工具，别管口音多重只要能让对面的人听懂就OK，印度人的英语口音重得好似他们浑浊的恒河水，但他们仍然大言不惭地认为没问题，所以黄小明的口音也不算毛病，反正早晚有一天，全世界都要学龙国话。

一连串找了许多理由，林无攸还是没能熬得住良心的谴责，忽然便明白菩提老祖为什么要说那句，以后闯出祸事来，别将为师说出来。

“……今天先到此为止吧，”林无攸将剧本还给黄小明，扫眼开始骚动的众人，“我明日会请几位外教来教你们英文，免得你们自学费力，也会让外教去教好莱坞演员们中文，双方要一起努力。”

闻言演员们方才放下心来，被林无攸轰着赶出去训练室，黄小明倒是有心趁机套近乎，两人也有可聊的话题，奈何林无攸直接拒绝。

“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还要为明日的训练做准备。”

黄小明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

之后双方的外教各自上岗，迅速解决掉语言隔阂，这让排演顺利很好，却也爆出另外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