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OR对我有信心，但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深夜，姜闻在别墅内绕了一圈，点评过房子空间有点小后，拉着林无攸坐在庭院内吹风喝酒，尽享美利坚的“甜美”空气。

林无攸屁股坐下，心却没有坐下，他想起莱恩之前拿过来的一沓调查报告，情不自禁地吐槽。

姜闻坐在他对面，闻言直接翻个白眼，掂量下手中经典的东瀛款酒杯，一口饮下后又嫌弃地抹了把嘴。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你而代之！”

林无攸：“我真认为《盗梦空间》好像成了某个竞争对手的挡箭牌。”

说这话的林无攸很认真，认真到姜闻也不免抛掉散漫，变得紧张起来。

“有证据吗？我看外面的报纸都是吹《盗梦空间》和《飞行者》，哪儿来的第三个竞争对手。”

“《百万美元宝贝》，”林无攸郑重念出这片名，随后拄着脑袋忧愁，“这部电影的入围项目比《盗梦空间》还要多，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但所有人也只是说，哦这部电影不错，然后就开始大肆渲染《飞行家》和《盗梦空间》之争，甚至于《盗梦空间》由于卖了太多票房，众人还不怎么看好。”

“我感觉《盗梦空间》成为别人封神路的踏板，这让我很不爽，更让我不爽的是，那部其实拍得还不错。”

《百万美元宝贝》是个经典的剧情电影，改编自一部短篇小说集。

讲的是年迈的拳击教练法兰基因为太过于投身拳击事业而忽略家人，与女儿关系冰封，陷入了长期的自我封闭和压抑。

后来，一个对拳击有强烈兴趣的女子麦琪走进训练馆，请求法兰基收她为徒。麦琪的坚毅打动法兰基，他决定把麦琪培养成出色的女拳击手。

“从你这干瘪的叙说来看，这部电影很一般，我甚至没有观看的兴趣。”姜闻没有留面子。

林无攸反驳：“好电影本也不需要什么噱头，只要能控制好搞事的欲望，老老实实地讲好故事，这部电影就在水平线以上。”他非常刻意加重语调，“才华若不克制，那将会成为毒药。”

众所周知，周所众知，姜闻的一大问题就是不会克制。

他的倾诉欲太强烈了，憋了五年才能拍的电影，林无攸都不敢想象该有什么放飞。

文章放飞可以修改，电影放飞要怎么改？观众不买账又要怎么改？

导演的机会其实很少，能拉到投资的电影少、能顺利上映的电影少、能在上映后有好成绩的少。

姜闻在圈内有地位、当导演也有荣誉，这才能在禁导五年后拉来投资。

但机会难得，不容有失啊。

林无攸在电影圈内待的时间越长，越是清楚能够跌跌撞撞、一路鲁莽走来却安然无恙的自己多么幸运。

“叔，我会永远支持你，但别让自己的欲望主导了创作。”

姜闻眯眼：“你小子趁机点我，看来是不那么担心这位暗地里的竞争者。”

林无攸拄着脸颊。

“我再担心也改变不了奥斯卡评委们的想法，既然改变不了任何事情，那么这种忧虑便是无用的。”

“我讨厌无用之物。”

他歪头看眼挂在夜空上的月亮，今晚是个好天气，月亮明晃晃地挂在黑丝绒般的夜幕上，清亮的月光如薄纱般洒下，安静得一如千年以前。

“之前总听人说国外的月亮格外圆，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

“千年之前的古人与我们看着同一轮月，千年之后的未来人也会与我们看着同一轮月，只要人类的双脚还站在大地上，我们永远都只会看到这么一轮月亮。”

姜闻歪头看眼月亮，又转回头看着林无攸。

“如果吴刚知道下面有个男人在对他指指点点，他会不会有一点点不舒服？”

林无攸咧嘴一笑：“那恭喜吴刚将会变得更不舒服，因为这个男人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的电影在月亮上播放。”他回过头来，猛然站起身，高举右臂、庄严宣布，“这个月亮，我入侵定了！”

姜闻笑得前仰后合，或许是夜色太醉人，他变得有些许微醺，竟也陪着林无攸发疯。

他同样站起身，高举左臂、庄严宣布：“我赞同这个计划。咱们啥时候动手？”

“哈哈哈……”这回轮到林无攸笑得前仰后合。

两个夜半发疯的大男人闹腾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七点半，林无攸循着生物钟起床，他首先感到了深邃的疲惫，像是一晚上没有睡安稳，紧接着回忆涌上心头。

——“回头我拍《太阳照常升起》，你可一定要来客串。”

——“没问题！我当男主角都行。”

——“英皇要给我们的电影投资，不过你得跟他们老板见一面，可能是要你帮忙捧人，这忙帮不帮都行，叔不为难你。”

——“没问题，吃顿饭而已，只要他愿意飞来好莱坞，十顿饭都请。”

——“我知道你跟华艺不对付，叔可以不拿他们的投资款，不能让你夹在中间难做。”

——“可千万别，就你那拍戏大手大脚的姿态，要是不多拉点投资，你拍到一半就能完犊子。大小王而已，洒洒水的事情，人不犯人我不犯人，人要惹我……给他一嘴巴子，惯的他！”

“……”

昨夜上头时的一幕幕从脑海中被翻出，林无攸都不敢算他究竟答应了多少无理请求。

有种现在就想搞死自己的冲动。

得亏姜闻没有调侃，不然林无攸能一口盐汽水喷死他，接着再喷死自己。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门，准备给自己做杯专属于牛马的饮料，磨豆机都“嗡嗡嗡”地动起来，咖啡的香气浅浅溢出，姜闻拖着如出一辙的沉重步伐走来。

他隔着岛台跟林无攸对视，两人心有灵犀地略过昨晚的轻狂。

姜闻：“给我也来杯咖啡。”

他没有点特定的品类，于是林无攸在好莱坞的二月天送上一杯冰块“哐哐”乱撞的冰美式。

“……这是特意报复吗？”姜闻幽幽询问。

林无攸看着他微微一笑，拿起自己那杯冰美式，咕噜咕噜灌下肚，只剩下冰块留在杯底徒伤悲。

放下杯子，他说出那句迟来已久的欢迎。

“欢迎来到美利坚。”

“……”

尽管三日之后就是奥斯卡红毯，可该处理的事情一件也少不了，先去迪士尼报告，听郭凡讲下老教授们同编剧团队的配合。

“可能不太行，他们说了些专业词汇，我作为中间翻译搞不定。”

郭凡如丧考妣，眼下青黑的眼圈比林无攸都重，嘴边三个大燎泡泛着油腻的光芒，看得出受了一晚上的折磨。

林无攸不慌不忙：“你去大学里找个研究这方面的华人或华裔，不需要能力多高，只要能搞懂双方翻译需要的特意词汇就行。”

“大学那么多人，我们该怎么……”郭凡继续懵。

林无攸：“找大使馆，别觉得小题大做，他们会比任何人都乐意提供帮助。”为了防止郭凡继续逼逼，他又补充，“报我的名字就行，不需要想太多，以解决事情为第一准则。”

交代几句，他拉着郭凡在编剧小组内部晃悠，在确认编剧们前期修改剧本的同时，重新介绍下郭凡在剧组中的定位。

他还安慰几句同样着急的教授们，让他们再耐心等一等，翻译马上就到，如果他们有类似的人脉也可以介绍来用。

林无攸顺路去了趟道具组，查看每次拍摄的道具筹备情况，纠正并质问了不合理的几份道具，又交出特效小组出具的戴维·琼斯的初步样貌，让他们据此做出人物倒模，要在3月1号前拿出第一版成品。

也是顺路去了趟外联办公室，跟外联导演敲定外景的预定工作，剧组在抵达各国后会可能遇到的特殊问题，将其列成表格、发给每一位已敲定演员的经纪人。

勒令经纪人做好演员的教育工作，不允许再出现凯特食用晕船药导致自身昏迷，致使拍摄中断的乌龙。

也是顺路跑了趟选角导演办公室，先询问与尊龙的会面安排在几号，再确认目前的选角进度，在已确定名单中发现了许多不适合的群演，圈出几个人名打回去重新搞，又适当性地敲打下选角导演。

本日剧组的筹备工作完成一阶段，林无攸离开迪士尼大楼，开车去诊所，先做基础体检、再预约红毯当天的止汗针。

这几乎是每个明星上红毯前的必备操作，避免红毯走到一半，腋下出现某些诡异的汗渍。

林无攸上次只想速度进场，压根没有考虑这么多，这回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只能跑来接受这没必要的一针。

之后的三天，林无攸在迪士尼大楼、未来影业办公室、海盗爷工作室之间来回折腾，终于在27号失去了所有可休憩的空间。

第77届奥斯卡金像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