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气是个很难控制的东西。

任何企图操控它的家伙，或早或晚都会遭到反噬。

比如拎不清林无攸地位的奥斯卡官方。

在原本的设想中，这个靠好运走到今天的亚裔小子会灰溜溜地走完这趟红毯，通过这次糟糕的经历，他将深刻地认识到好莱坞的残酷，并心甘情愿地躲在大公司的羽翼下。

现实却是林无攸一踏上红毯便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他，马上不受控制地发出大叫。

“是林！是林啊！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那个声音的尖锐程度好似划破天际的一道警笛，才开始走的林无攸被吓得一愣，忍不住看向这位狂热粉丝。

那个狂热粉丝是个金发的中年妇女，与林无攸对视一眼后，马上从身后掏出个比自己身体还大的立牌。

那个立牌上印着林无攸的大头照，他的脸被一圈粉红色的花朵以爱心的形态围起来，附近还贴了很多五彩斑斓的小钻石，整齐程度可以让每个强迫症发出舒服的喟叹。

这位粉丝将立牌戳在身旁，又掏出一个小牌开始挥舞。

这个小牌就很低调，只是无数林无攸的大头照围着一个鲜红色的“KING”。

她一边挥舞着应援牌，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喊。

“林！林！林！”

站在她附近的人马上反应过来，大概三十来个人，同时掏出了类似应援牌，像啦啦操队应援那样，整齐划一地喊“林”。

粉丝应援接地气可以是有公司在幕后推手，粉丝应援一旦接地府……99.99%是她们自主组织的行为。

林无攸有点绷不住笑，为了防止这么多天的努力报废，他强装镇定地朝这群可爱的粉丝们挥手。

这却换来了粉丝们更加狂热的回应，他们再度拔高声音，以更大的声音喊道“林”。

气氛开始发酵后便很难控制住，只有30多个人的“林”迅速升级成半条街都在喊“林”。

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误会，其实好多路人不清楚是林无攸在走红毯，他们没有办法以正确的语调喊出“林”，他们甚至意识不到这是个名字，只是所有人都在喊个“词”，他们在从众心理的发酵下也跟着喊起来。

甭管其中的乌龙有多大，最后就成了“林”好似长了翅膀，传遍整条红毯。

……哪怕林无攸本人还站在起点。

红毯变得比刚开始还热闹，无数还在终点采访明星的媒体立刻转移摄像机，麻溜去拍摄整个不可思议的中场。

然后，受到奥斯卡邀请的全球所有媒体都见证了这夸张的一幕，不少有现场直播特权的媒体甚至直接将这一幕发出去。

——奥斯卡、万人空巷、高喊林无攸。

这句中的每个词都能让人明白，但放在一起有种不属于人间的抽象以及强烈的震撼。

“我的上帝啊，林无攸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你们听到那个声音了吗？这也太可怕了！”

ABC记者先怂。

“林的影响力出乎我们的估算，原以为他只是在小圈内有名，没想到他在大众印象中也这么醒目，发回去的报告又要修改了。”

NBC记者后怂。

“这期奥斯卡红毯秀就改为东亚力量入侵好莱坞，保准会有特别多读者买账，我们又要大发一笔了！”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来自英吉利的太阳日报，面对老对手好莱坞的惨状，他只会大喊“撕、继续撕、撕得越惨烈越好，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没想到林桑在好莱坞的名气也这么大，真可惜最后没能请到他当东京电影节的主席，真是我们的损失。”

朝日电视台的主持人在惋惜。

“阿西吧！这个龙国导演怎么这么快在好莱坞出头？我们的导演还没有来得及发挥啊，回头要不要邀请他来电视台录节目？说不定能扩展下海外观众。”

KBS电视台的记者在痴心妄想，其实他们原本是为张国容而来。

张国容——棒国演艺圈永远的白月光。

在一众七嘴八舌、说什么想什么都有的电视台中，只有央视的新闻台差点将嘴巴笑歪。

“噗……哈哈哈……”习姣姣身为前线记者，她本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内心澎湃而出的骄傲让她控制不住，压抑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

主摄像机后的摄影师也是差不多状态。

他比习姣姣失态些，由于没有话筒收音，直接爆了脏话。

“我艹，林导也太牛逼了，所有人都喊他的名字！”

“我在好莱坞、我在奥斯卡红毯上，听所有人高喊他的名字！妈妈呀，你听见了吗？我听见了！”

习姣姣故作淡定地打断他：“让我们保持理智，我们还需要给正在观看的观众们一点点提示。”

她强压着嘴角，对着镜头大大方方地说：

“亲爱的观众朋友，现在是美利坚时间四点半，我正在奥斯卡红毯现场，目前向我们走来的是我国青年导演林无攸先生，以及他的女伴刘懿菲小姐。”

习姣姣往旁边让了一步，摄影师心领神会，将主镜头缓慢地推进到每个高喊“林”的路人脸上。

“您现在听到的是全场观众对林无攸导演的欢迎，我们的林导在好莱坞也是相当具有人气，欢呼声络绎不绝。”

“林导本次的入围作品是《盗梦空间》，一部荣获2004年真人片全球票房冠军的佳作，在第77届奥斯卡也入围8项大奖，其中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以及另外四项专业技术的提名。”

“接下来让我们静静聆听着全场的欢呼声。”

简单介绍后，习姣姣立刻中止话音。

主摄像机持续绕着欢呼的人群转悠，副摄像机则记录着林无攸跟刘懿菲一路走来的盛况。

幸亏今年多申请了一个机位，不然又会错过这大好的画面。

在记者团们叽叽喳喳个不停后，留在后方的剧组成员们也在议论纷纷。

“我真傻，我明知道林导是个多么有能力的家伙，我怎么敢大言不惭地要帮他啊！”

黄小明压低声音哀嚎，若非害怕画了三小时才弄好的妆容会花，他的眼泪和鼻涕会一起甩出来。

其他人沉浸在沸腾的呼喊声中无人搭理他，只有张国容好心地拍拍他肩膀。

“别想太多，无攸不是个记仇的家伙，他知道你是好意。”

黄小明哽咽：“国容哥，你难道就不为这件事情而震惊吗？”

张国容用平静的声音说出不平静的话。

“我比你更震惊，陈龙是国外混得最好的家伙，他也得不到类似的待遇，林无攸这才来几年，这种欢迎程度……太可怕了，他要是出道做艺人，我肯定立刻退圈。”

黄小明也是嘴贱，下意识补了句：“您现在没有退圈吗？”

“……”

张国容，一个很有涵养的前辈，此刻也免不得诡异地看眼他。

“小明，别跟林导学，他可以偶尔嘴贱，你不可以。”

林无攸嘴贱别人当他有个性（主要是不这么自我安慰也不行）；黄小明嘴贱这就是不会来事了。

黄小明也是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对不起！！”他瞬间涨红了脸，“我不是故意的，国容哥别往心里去，求你！”

张国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身走向巩莉。

巩莉正在望着红毯发呆。

她今日穿了一身乳白色的长裙，上面缝满了钉珠，看上去非常华贵。

头发被利落地盘起，露出充满东方韵的地母脸庞，裸色的唇显得她如女皇般霸气。

“直觉告诉我，你虽然也有在为无攸的巨大人气感叹，更多时候却在想另外一件事。”张国容轻柔开口。

巩莉没有否认，也没有回头，只是喃喃道：

“奥斯卡曾经是张……一个男人的梦想，他说过会带我去每个电影节红毯，包括奥斯卡。现在我站在这里，他……又在哪里？”

巩莉跟张义谋那些轶事人尽皆知，张国容作为巩莉的朋友，无意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切都已经过去，想开一点。”

“想开？”巩莉终于转头，眼眸中是流转的神采飞扬，“我想开什么？被一个后辈碾压到这种程度，今日之后谁还记得他张义谋是哪根葱、哪颗蒜？他尽管去信张和平嘴里的甜言蜜语、无边许诺，早晚有天会被他这个好兄弟狠狠捅上一刀。到那个时候，我只管在旁边看笑话好了！”

恨果然比爱长久，张国容幽幽看眼她，放弃继续劝说的打算。

“哎，咱们家大侄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名气了？”韩三坪听着两侧震耳欲聋的呼唤声，抬手怼了下身旁的姜闻，“这也太夸张了。”

姜闻先是抬手以更重的力度对韩三坪，然后才望着前方的林无攸背影回答：

“哪里夸张？哪里夸张了？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有人气，你不要睁着眼睛乱说，有的时候要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信息渠道有没有打通、有没有在认真地宣传。”

韩三坪拳头发痒：“姜闻，别逼我揍你，人说话不能下贱到这种程度。”

姜闻：“我只是在说实话，再说了谁跟你是一家人？他是我的大侄子！”

韩三坪在举起拳头前环顾了附近一圈的观众，眺望下不远处的央视摄像头，他将握紧的右拳松开。

“姜闻，恭喜你，新片在中影的投资没了，你别他妈的想让我给你掏一分钱。”

姜闻：“没事，我找大侄子要双倍的。”

韩三坪：“我卡你电影上映。”

姜闻：“没事，我找大侄子帮忙过审。”

韩三坪：“我卡你电影放映。”

姜闻：“没事，我大侄子有电影院，还有海外发行权。”

韩三坪：“你他妈的除了会喊大侄子，你还会喊什么？！”

姜闻傲然一笑，指着红毯上的林无攸背影，无耻但骄傲地说：

“没办法啊，谁让我大侄子这么有出息，哈哈哈……”

韩三坪竖起中指。

“别人啃老，你啃大侄子。姜闻，可他妈的真无耻。”

姜闻谦虚地撩了下并不存在的碎发。

“多谢夸张，我大侄子就是这么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