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光是金钱，更加是政治。”林无攸低声呢喃。

莱恩坐得很近，这句呢喃并没有逃开他的耳朵。

他定定地看着林无攸，通过这一句话极其迅速又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后暗藏的锋芒。

不等林无攸开口，他率先打断，“我替你联系谷歌负责人吧，我们尽快把YouTub脱手。”

这下反而是林无攸愣怔：“不再劝我？”

“任何事一旦涉及到政治，那么最好的对策便是远离，”莱恩耸肩，“YouTub是个好机会，却也是个暗藏着危险的蜜糖，我们最好别掺和进去。”

林无攸：“实话。”

“以你日常掀桌的性格，一旦涉及到政治，确定不会被莫名其妙的……”莱恩手掌在脖颈上比划下，“嘎掉吗？尽管我有在你去世那天将“摄政王”钻石送给你，并昭告全球，让你在死后也会有源源不断的客人拜访，但……还是让我们将这件事延后执行吧。”

林无攸：“我或许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莱恩笑得很骄傲，却在心里悄悄松口气。

差点被家族那群混蛋给忽悠过去了，幸亏无攸比他要冷静些！

政治？

滚远点！

既然确定要出售YouTub，那么价格自然是越高越好，两人开始苦思冥想，究竟怎么样才能敲诈……哦不，大赚谷歌一笔。

还没有等两人想出具体施行方案，酒店房门被敲响。

“您好，客房服务。”

侍者推着小车走进来，先将一小桶食用冰块放在桌上，又搬出两人钦定的早餐，一份蔬菜沙拉与一杯意式浓缩+两份牛角包+半角鸡肉饼，一个溏心蛋+一碟水果盘+一杯蔬菜汁+……

“我只有一份沙拉，他却有这么多吗？”林无攸略感无语。

侍者表情微妙。

“是您要求取消所有早餐，换成一份蔬菜沙拉。”

可这也换得太彻底了，林无攸想把这话说出口，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别跟服务人员置气。

侍者继续往前掏早餐，十几个小碟将桌面占得干干净净，紧接着他又从小推车下方端出一沓一掌高的报纸。

也不知道是否为林无攸的错觉，他竟然觉得那些报纸冒着热气。

“您没有看错，我们确实将报纸熨烫过了。”侍者笑得很勉强地回复，“这十六份报纸每一版、每一页、每个角落都被熨烫过，保证不会有油墨染黑您的手指，请您安心观看。”

话落，他深深一鞠躬，推着小推车重新离开。

才走了没有两步，他又忽然间停脚，猛然间转身。

“您是林无攸导演吧？”他问。

林无攸习以为常地点头，“需要签名吗？”

“不，我是想说——”侍者用哭腔大声道，“请您别当着公众的面评价我们酒店咖啡难喝，现在已经有好事的记者跑来采访，询问我们酒店的咖啡真有那么难喝吗？要不然怎么会让林无攸三番两次地对媒体表示——威尼斯的咖啡不太好喝。”

说到这里，他哭得更加大声，“我们酒店甚至被整个威尼斯商界抵制，说是堕了威尼斯商人的名头。”他又重复一遍，“我们可是威尼斯商人啊……”

林无攸遭到这控诉的第一反应是无语，第二反应是——

“我居然那么有名啊？对着媒体吐槽两句咖啡难喝，居然有人找到酒店门上了。”

莱恩也在憋笑。

“不愧是大导演呢，你的名气连地狱中的路西法恐怕都略有耳闻。”他停顿一下，“等等，名气很大……这或许是个好敲诈……哦不，可以大赚一笔的名头。”

林无攸并没有听见莱恩的嘀咕，他还在跟那位侍者闲聊。

“你这么关心酒店的运营，你跟酒店是什么关系？”

“……我是酒店少东家，”侍者幽怨回复，“本来父亲都打算将酒店传给我了，偏生您来了这么一遭，我、我可是太倒霉了。”

实话实说，林无攸要是处在他的境遇上会有相同的感受，偏生他是被控诉以及抱怨的家伙，他只能双手一摊，原地摆烂。

“我很想说点什么安慰你，但……意式浓缩很难喝，你要不考虑下在酒店多添加点咖啡类目，也给客人们多种选择。”

侍者惊怒。

“天啊，您是怎么用36°的嘴巴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威尼斯人永不更改对意式浓缩的爱！”

“那就没办法了。”

这是林无攸的唯一回复。

侍者愣怔，“不多劝几句？”

“你又不听劝，我说再多话也没有用。”林无攸从不扫兴。

那侍者用种诡异又吃惊的眼神上下扫视他，“你……比我想象得更加亲切，一般大明星可不会这么和蔼地同侍者说话。”

“侍者仅是你的工作，为什么要用工作去定位自己？”林无攸反问。

侍者忽然间笑了。

“我喜欢你的性格。”他朝林无攸伸出右手，“我叫科萨·布兰塔，你要是在意大利碰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报出我的名字，我愿意保你一次。”

林无攸莫名其妙，但还是跟侍者握手。

“那我便先谢谢你了。”他迟疑地回答。

侍者看出他没有意识到这名字的含义，只欣然一笑，推着小推车离开这间卧室。

林无攸回身准备吃早餐，叽里咕噜分析一通搞得他饥肠辘辘。

然后，他便看见了绿到兔子都不乐意吃的“蔬菜沙拉”。

“……这还不如意式浓缩呢。”

话音未落，便听对面传来莱恩微妙地询问：“你真不知道布兰塔代表什么？”

“你可以说，我不介意知晓。”林无攸硬着头皮捡起一块绿叶。

“布兰塔是威尼斯当地黑手党组织名字。”莱恩言简意赅。

“……”

林无攸：“你在开玩笑？”

“No，布兰塔黑手党在威尼斯很有名，他们主要的犯罪活动包括盗窃艺术品和文物，经营娱乐所和船只运营，当然也有部分合法企业，毕竟威尼斯是个文化名城，旅游业很发达。”莱恩简单解释。

林无攸吃不下去了，只能强行自我安慰。

“至少他们跟军火关系不大，还没有那么危险。”

“以前关系不大，现在关系蛮密切的，毕竟国际间联系加强，这些跨国买卖也比过去更容易干。”莱恩继续轻描淡写地回答。

合着他刚才是跟军火商的二代交谈？林无攸轻轻碎掉。

但这还远远不算完，莱恩又拿起旁边的报纸掂量下，熨烫的余温已经散去，只留下油墨淡淡的芬芳与些许轻微臭味。

“我们不妨猜猜看，这叠报纸会是谁帮忙熨烫的？”他将最上面的报纸抖开，“根据他们酒店的宣传册，熨烫报纸是特殊性的增值服务，会由每一位将报纸送到房间的侍者亲手完成，好让客人有19世纪的贵族体验。”

林无攸瞬间感觉那些油墨透着滑稽的黑色幽默，像极了盖·里奇的电影。

谁能想到黑二代为了继承家业，居然要蹲在布草间疯狂熨烫报纸啊。

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他幻想过度。

他已经无法直视那沓报纸，偏生莱恩又要强行让他去看。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跟刘懿菲有进展吗？喏，你自己看。”莱恩没有笑，但声音却是幸灾乐祸，“不光我知道，全世界都知道你跟某位女士深夜出行。”

接过那张报纸，林无攸定睛一看，本地报纸都是用意呆利语言的蝌蚪字母报道，他确实看不懂，偏生附带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从高处取景，刘懿菲毅然决然地站在两人中间，林无攸与罗伯特隔着她却剑拔弩张。

摄像师的功力不错，捕捉到三人间的紧绷氛围。

“他们有病没病，那么多明星不去拍，怎么追着我跑？”林无攸知道狗仔很猖狂，但没想到居然会猖狂到自己身上，“你派人压消息吗？我不想茜茜被这件事情影响，她不该被卷入我跟迪士尼的斗争中。”

莱恩：“我建议你继续看下去，那些记者们可太会看图说话了。”

事实正如莱恩所预料，却也远超林无攸的想象。

两男一女发生争执，正常情况下肯定会猜到三角恋之类的情节，偏生威尼斯当地记者们的看图说话是零分。

他们指着罗伯特在酒店门口停留的照片说，“惊！为了给林无攸惊喜，迪士尼总裁罗伯特深夜等候”；指着林无攸接过向日葵的照片说，“友谊的花束如此美好”；指着罗伯特伸手拉林无攸，被刘懿菲应激般拍开，又挺身挡在林无攸面的照片说，“这究竟是护犊子还是狠狠吃醋？”

许多报纸标题都能按上类似的含糊标题，至少林无攸能读懂的英文系报纸都是类似的操作。

“我有种太监被造黄谣的无力感。”林无攸大崩溃，“他们究竟在暗示什么！！”

莱恩也彻底绷不住，捂住小腹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无攸怒瞪这位损友。

莱恩马上举手投降：“大家都知道是不实传言，毕竟一位无甚有名的女子哪里比得过两位大佬之间的爱恨纠缠？”他安慰道，“罗伯特会解决这一切的，他才是真正会对此类新闻绝望的家伙。”

仔细看下炸裂系头条的后续报道，小部分在渲染两男争一女的绯闻，大多数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讨论林无攸与迪士尼不和，会不会影响《加勒比海盗3》的上映。

在记者们的各种猜测中，林无攸忽然间冒出个灵感。

“记得我们之前在谈要敲诈……要将YouTube卖给高价吗？”他微微一笑，“以罗伯特迫切希望重归于好的想法，他愿不愿意做谷歌的说客呢？替我们将成交价格往上提高下？”

莱恩顺着他的想法往后说。

“我们甚至可以给他提供有利的谈判武器——一位颇具世界知名度的创始者，试想一下，这样的人物会对YouTube发展有多大的影响，又该如何激励华尔街的那些股民们？我都不敢想象。”

“谁说名气不能换成钱？现在它即将被换成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