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还想着慢慢教你呢，结果你这一下就会了。”

王谦有些感叹的说道，他从来没有见过新人进入状态这么快的，按照赵胜这样，怕是用不了多久，很快就能成为主任李明河的得力干将了。

“师兄你下午一般都做什么？”

赵胜笑了笑，然后对王谦问道。

“就是负责这些住院病人嘛，要是跟着主任一起上门诊那天，就是要收病人，然后排时间手术。”

王谦说道。

“那这样说来，其实每天工作也并不是很累。”

赵胜若有所思。

“怎么说呢？其实脑外的特点，就是难，诊断和手术难，其实单论工作量，比起急诊那些，还是要少一些的。”

“很多时候，比如说脑出血，还有脑瘤，如果是年纪大的病人，基本上不会送到成西来了。”

王谦解释了一下说道。

“就拿最常见的脑出血来说吧，如果病人的年纪在七十岁以上，手术的风险就已经很大了，手术费用也不小，这种时候，很多家庭经过权衡，基本上在下面的市级医院就处理了。”

“只有年纪不那么大，得了脑瘤、脑动脉畸形这些下面医院治疗不了的病，又有很高治疗价值的，才会送到成西来。”

说起专业，王谦还是很认真的，而且他说的也很实际。

真实的世界是多面的，按照最理想的情况来说，病人生病，只要考虑到哪里去治疗，哪里的医生最好，接下来，无非也就是现在的医疗技术对这种病的治疗效果如何。

但其实在现实中，对于一些治疗开销比较大，效果却不确定的疾病，尤其是在脑外科，这一点表现的十分明显。

就比如说，家里有八十岁的老人，突发脑出血，出血的量不多不少，出血的部位又不是脑干这些立刻就会致命的地方，病人现在已经昏迷，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如果要开颅清除血肿的话，以病人八十岁的年纪，未必能承受手术，很有可能在手术台上就永远的睡去，又或者做了手术也未必能醒来。

那么不做手术保守治疗的话，这么大的年纪，出血基本上不可能吸收，自行醒来的几率微乎其微，在这种时候，手术的性价比其实就已经很低了。

在这种情况下，很少有家庭会选择手术。

除非这个老人很重要，系着一家荣辱兴衰的那种。

“急诊那是真的很忙了。”

赵胜点点头。

小医院的急诊还好，三甲大医院的急诊，那简直就是战场了。

“师兄，还有其他的病历和手术记录要写么？”

话语间，赵胜已经写好了上午手术的病历和手术记录，又对王谦问道。

之所以他这么问，也是想要多了解一下脑外现在收治的病人。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预计他将要在脑外度过一段很长的时间。

“没了，其他的我都弄完了。”

“趁着下午没事，你自己熟悉一下脑外的病人还有手术这些，明天是疑难病例讨论，会拿出最棘手的病人，大家一起来讨论治疗。”

王谦说道。

“疑难病例讨论？那明天要讨论的是个什么病人？”

赵胜有些好奇的问道。

能在全国顶尖的三甲医院科室都能称为疑难病例的，那肯定是非常棘手的。

“那可是个重量级，大脑中动脉瘤合并脑动静脉畸形，你说这个难度有多高？”

王谦很是感叹的说道。

也不怪他这么感叹，颅内动脉瘤，指的是大脑内部的动脉血管异常膨出以后形成的动脉瘤，看上去就像是血管上长了一颗葡萄，里面充盈着血液。

这种大脑动脉上的动脉瘤，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更别说这是长在大脑中动脉上，一旦颅内动脉瘤破裂，那么病人立刻就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是在手术台上，已经开颅的情况下，那么还有救回来的几率。

要是在还没上手术台和开颅的情况下，出现脑动脉瘤破裂的话，就算是当场拉到手术室开颅，也未必能救的回来。

所以，这是脑外中十分凶险的一种病症。

而脑动静脉畸形，是一种先天性局部脑血管发生学上的变异，在病变部位脑动脉和脑静脉之间缺乏毛细血管，致使动脉与静脉直接相通，形成动静脉之间的短路，导致一系列脑血流动力学的紊乱。

简单来说，脑动静脉畸形最大的问题是会诱发破裂出血，也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炸的那种。

大脑里面同时存在两颗炸弹要拆除，也难怪这样的病例可以拿出来讨论了。

“这是大脑里面长了两颗定时炸弹了。”

赵胜点点头，也是有点感叹。

所以说人的生命，就很奇妙，有的时候很脆弱，摔一跤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有的时候呢，又很顽强，脑子里面长了两颗定时炸弹，人还能生存下来。

“是的嘛，这两颗定时炸弹，哪课都不是好摘的，更何况这个病人身份也有点特殊。”

王谦点点头说道。

“哪里特殊？”

“最多也就是个什么领导之类的吧？或者是有钱人？”

赵胜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就是广泽县医院和附属医院不同的地方了，在广泽县医院的时候，接触到的病人，身份上最多也就是县里的领导，又或者是有点钱的土老板，但是附属医院就不一样了，作为西南地区、乃至是全国最顶尖的医院，来这里治病的病人，身份上有时候让人很难想象。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听说是Z区那边的一个什么重要人物。”

王谦微微摇头说道。

“Z区？不会是活F什么的吧？”

赵胜想了想问道。

川西和Z区，挨的很近，尤其是成西，很多Z区的有钱人或者是重要人物，基本的都会在成西买房，成西的Z人也是很多的。

“有可能吧，前几天我跟着主任去查房，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病房里面这个病人在给好几个人摸头。”

王谦回忆了一下说道。

“师兄，那个怕不是摸头，人家是叫摩顶。。”

赵胜对于王谦的说法，感觉有些好笑，无缘无故的，又不是大人对小孩，怎么会摸摸头呢？

肯定是摩顶了，这是一种给予祝福的仪式。

“你要是实在好奇的话，等下马医生就要去查房了，我们跟着去看看。”

王谦说道。

“好嘛！”

赵胜点点头，对于活F什么的，他也确实是好奇。

王谦说的马医生，就是马俊鹏了，作为主治医生，他才是收治病人实际的管理者。

再往上副主任医生和主任医生，基本上是不会管床了。

很快，王谦带着赵胜，两人一起来到马俊鹏的工位，这个时候，马俊鹏还在写病程记录，见两个人都来到他的工位，于是停下动作，有些不解的对王谦说道：“主任不是让你带小赵么？你闲的没事干了？”

“不是啊，是小赵听说你那个病人明天要大讨论，所以等下查房想要去看一看。”

王谦嘿嘿一笑说道。

在脑外的医生里面，他和马俊鹏算是固定搭档，每一次主任李明河上门诊，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都是他们俩跟着去，收治的病人，也基本都是马俊鹏和王谦管床。

其他的几个副主任医生和主任医生，也基本都是这个搭配。

“人家脑动脉瘤是长在大脑里面的，从外面看出来什么？”

“想看就去看看吧。”

马俊鹏闻言，先是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然后又点头答应。

毕竟，这个病人身份特殊，除了管床的医生还有护士，其他人不能随便的打扰。

“走吧！”

马俊鹏也是个行动派，说完，就站起身来，带着赵胜和王谦就要去查房。

“好咧！”

王谦笑着点点头。

不一会，马俊鹏带着赵胜和王谦来到一间单人病房前，在进门之前，马俊鹏却很严肃的对赵胜和王谦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好奇，不过进去以后，不管你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尊重人家的习俗，不能随便乱说话。”

“知道了！”

王谦点点头。

赵胜当然也是跟着点点头，不过他心里就更好奇了，能让马俊鹏都这么说，很显然这个病人就更加的与众不同了。

接下来，马俊鹏推开门，带着王谦和赵胜进到病房。

一进到病房，赵胜首先就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看起来60岁左右的老人，他手里拿着一串念珠，从面相上看，一眼就看的出来是Z人，他的面容清瘦、颧骨高挺，虽然面带病容，但眼睛却很亮。

而在病床边，还坐着一个身穿红色Z袍僧装，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人，这个人，应该就是他的弟子或者侍者什么之类的了。

看到马俊鹏进来，老人面带微笑，对他点头示意，不过，在眼光扫过马俊鹏身后的赵胜时，老人的目光却停顿了一下，本来古井无波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惊奇。

“老人家，今天感觉怎么样？”

马俊鹏看了看老人，开口问道。

“今天的话，头疼。”

老人似乎汉语并不是十分的流利，他放下念珠，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部，然后有些生硬的说道。

“还有其他的不舒服么？”

马俊鹏点点头，继续问道。

不管是大脑中动脉瘤还是脑动静脉畸形，发病的主要风险就是血管破裂，在没有发病的时候，其实最多就有一点头疼或者乏力，这也是很正常的。

“没有了。”

老人想了想说道。

“马医生，是要给师父安排手术了么？”

这个时候，已经站起来的侍者对马俊鹏问道。

很显然，侍者的汉语比较的流利，除了还听得到一点Z区的口音以外，其他的方面，已经很标准了。

这个侍者看起来三十多岁，五官十分硬朗、皮肤有点黝黑，身材高大健壮，眉宇之间，更是有一种十分凌厉强势的东西，和老人慈眉善目的样子，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明天科室会讨论手术方案，不出意外的话，手术很快就会进行。”

马俊鹏点点头说道。

“马医生，手术风险大么？”

沉默了一下，侍者还是忍不住问道。

对于朝夕相处了几十年，说是师父，更像是父亲的老人，就算是经过了多年的修行，侍者现在心里还是无法平静。

“多吉！”

“手术的话，就交给医生，我们要做的，就是安心的等待，别因为害怕，扰乱了你的心！”

听到侍者这么一说，老人立刻就说道，似乎他一点都不为自己的手术风险担忧，他担忧的，反而是怕这件事影响到侍者。

“我知道了，师父！”

侍者多吉闻言，立刻点点头，不再多问。

沉默之间，身材高大、面容硬朗的侍者多吉，就更显得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多吉】这词，本来就源于梵文，意为【金刚】，金刚是一种坚硬无比、无坚不摧的物品，常用来比喻智慧和觉悟。

接下来，马俊鹏又例行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就准备离开病房。

就在这个时候，老人忽然看着赵胜开口了。

“小医生，能留下，说几句，么？”

听到老人这话，马俊鹏和王谦有些错愕，尤其是马俊鹏，自从收治这个病人以来，可以说，在医患沟通方面，他作为主治医生，是十分省心的，虽然老人汉语不流利，但对他说的所有事情，都很认可，这让马俊鹏在医患沟通方面，非常的顺利，一点也没有花什么力气。

但在此之外，这个老人，就可以说很安静了，基本上，外界任何的事情，都不会引起他的关注。

现在忽然让赵胜留下聊几句，马俊鹏忽然觉得，难道这就是【缘】？

“师父想和你说几句话，麻烦了！”

侍者多吉此时也有些惊诧，师父在他的眼里，一向都是很专注于自己的境界，不多说多问多事的，现在忽然叫住这么一个年轻医生，想要聊几句，那肯定是有用意的。

“不麻烦。”

“小赵，你就留下和老人家聊几句吧。”

马俊鹏连忙说道，在收治这个病人以后，主任和他说过，这个病人身份特殊，尤其是在交往的时候，要尊重对方的习俗。

“好！”

赵胜对于被老人叫到，稍微有点惊讶，不过心中更多的是好奇，也是点点头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