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安抚好头上缠着绷带、一脸鲜血的中年女人，赵胜给她做了问诊和简单的体格检查以后，就和其他的伤者一起送去做头颅CT了，这是最重要的一步。

六点。

手术室内。

此时，主任李明河带着副主任王晓峰正在隔壁做一个严重颅脑外伤病人的颅内血肿清除，这个手术室内，马俊鹏带着王谦和赵胜，也在做手术，做的也是颅内血肿清除。

比起主任李明河和副主任王晓峰做手术的病人，现在手术室的这个病人，病情自然是要轻一些，但也没轻到哪里去，搞不好，还是会要命的。

眼前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是一个年轻小伙，看起来二十多岁。

这台手术的器械护士，是林世音，麻醉医生，则是麻醉科的资深麻醉医生姜帅。

比起隔壁手术室的配置，这台手术，就只是普通手术的配备。

隔壁的话，不仅有手术室护士长亲自坐镇，麻醉医生都是麻醉科的副主任金旭，可以说人员配备是非常强大了。

“这一次的事故还真的挺严重，连我们都拿来单独做手术了。”

王谦穿着手术衣，在等着全麻弄好的间隙，有些感叹的说道。

“是我单独带着你做手术。”

“你要自己单独做手术，看主任什么时候能让你做了。”

听到这话，马俊鹏感觉怪怪的，他本来就是资深的主治医生，主刀这种颅脑外伤引起的颅内血肿，那也是平时正常的工作范围，怎么被王谦这么一说，好像就变成是主任和副主任这些专家忙不过来，他们硬顶上一样的。

要知道，手术室里面，能上就是能上，不能就是不能，不存在说硬顶上的情况。

没那个能力，要你顶，你也顶不了！

“马老师，你干嘛抠我字眼嘛！”

王谦被说了这一句，也不着恼，只是笑了笑。

“你这个人，早晚在这张嘴上要吃亏。”

马俊鹏看了王谦一眼说道。

当医生，必要的沟通和交流能力，自然是要有的，你要是说几句话就口吃紧张，那也当不了医生。

但除了和病人以及家属必要的沟通，还有和其他同事之外，其实大多数时候，谨言慎行才是好的。

有的时候，说的多，错的就多，越容易授人以柄。

“我还能憋着不说话？”

王谦回怼了一句。

“不是让你憋着不说话，是说话之前自己要过一过。”

马俊鹏有些无奈的解释了一下说道。

“意思是你觉得我说话不过脑子是吧？”

王谦听到这话就有点恼了，没好气的说道。

“算了，当我没说。”

听到这话，马俊鹏也不想继续说下去了，脸上有点闷闷的样子。

看到马俊鹏不说话了，王谦才意识到，本来好好的术前准备闲聊，怎么几句话就又搞成这样了。

他只是想要闲聊活跃一下气氛，放松一下而已。

“师弟，你负责的那个病人，有点发疯的那个，安抚好了没有？”

王谦见马俊鹏已经有点不想说话，于是又转头对赵胜问道。

“师兄，那个病人不是发疯，她老公和儿子没有跟着一起送来，所以着急了，已经安抚好了。”

赵胜闻言也是略感无奈，只能解释了一下说道。

【发疯】这种用词，放在一个刚刚经历了重大事故，心理生理都遭受极大打击的伤者病人身上，那就有点不合适。

虽然刚才那个中年女人确实是歇斯底里，甚至从表现来看，确实是发疯了，赵胜也是能够理解的。

“没有跟着一起被送来，是不是说已经不用送来医院了。”

王谦说道。

“师兄啊，你这话跟我说行，可千万别跟病人说。。”

赵胜才发现，王谦做住院医生这么久，是有原因的。

他这样爱调侃爱八卦的性格，放在其他一般的职业，其实问题也还不大，但是放在医生这个处处需要严谨又严谨的职业上，那就真的是会出一些问题了。

“知道了，连你都来说我了。”

王谦感觉自己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是个人都来说他两句。

不一会，麻醉医生姜帅对马俊鹏说道：“马医生，病人生命体征平稳，呼吸心跳血氧正常，可以开始手术了。”

“好，开始吧！”

马俊鹏点点头，示意手术开始。

“小赵，你来配合我开颅。”

手术开始，马俊鹏对赵胜说道。

上一次的手术中，马俊鹏对赵胜印象十分深刻，因为上一次他就是硬顶上的，没有赵胜给他那么好的配合，上次的手术表现，他未必能有多好。

所以这一次，他直接就是让赵胜来配合他开颅了，也就是当一助。

至于说王谦，已经被他自动定为二助了，他是这台手术的主刀，需要对手术负责，谁来配合他手术，他还是有决定权的。

“啊？那我？！”

王谦有点懵了，正常来说，他这个住院医生不应该是一助么？

怎么让赵胜一个新人去当一助了？

“你配合我们。”

马俊鹏闻言，不容置疑的说道。

在手术室，基本上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都是主刀医生说了算，其他人是插不上手的，除非你也想负责。

责任这种东西，都是不得已扛起来的，谁会主动去沾惹！

“好。。好吧。。”

王谦看到马俊鹏一脸的不容置疑，也只能是点点头，然后一脸闷气的站在旁边。

站在器械台后面的林世音，看到这一幕，也是忍不住微微摇头。

人都是对比出来的，赵胜一个才来几个星期的新人，就能被信任作为一助，直接把王谦这个资深住院医生给挤到二助去了。

说归说，手术还是很快开始了。

“颅内血肿清除，手术切口一般选择距血肿比较近的骨瓣。”

“这一点，从片子上就看的出来。”

手术开始，马俊鹏很有耐心的跟赵胜教学了一下。

“看片子，也是我们脑外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基本功。”

马俊鹏又说道。

因为主任李明河的要求，脑外的医生，学会自己阅片，可以说已经是一项基本功了。

“好的，师兄。”

赵胜点点头。

“手术之前，一定要先清点一下器械。”

马俊鹏说道。

“来吧。”

林世音闻言，也是马上对赵胜说道。

她对赵胜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尤其是赵胜已经结婚，还走在她的前面，已经是有孩子了，在不多的几次聊天里面，林世音都觉得很愉快。

“好的。”

赵胜点点头，开始和器械护士林世音一起清点起手术器械来。

脑外科包、双极电凝、颅骨钻，一次性用物：吸引管、窥镜辅助套、110ml注射器、头皮夹、脑棉片、止血海绵、骨蜡、引流管、脑外科贴膜、刀片、缝线。

赵胜和林世音一起，把手术用到的器械和一次性用物，都给清点了一遍。

等到手术做完，这些器械还需要再清点一遍，这是手术的常规操作。

把一些器械忘记在病人的体内，这可不是什么稀奇的新闻，每年都有这样的事情在手术台上发生的。

“师兄，清点好了。”

赵胜对马俊鹏说道。

“好，接下来就开始消毒和铺单。”

“我看着你做。”

马俊鹏点点头，在他看来，赵胜虽然是新人，以前没有接触过脑外，但是却属于是悟性很高的那种，一教就会。

所以，这一次的手术，他也是特意的给赵胜机会，能让赵胜做的，他就让赵胜做，为了是让他尽快熟悉手术。

一般来说，很少有新人能有这样的待遇，倒不是说上级医生不让，而是脑外手术真的很难，新人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进入状态，基本适应手术的节奏。

“好！”

赵胜点点头。

接下来，消毒、铺巾，赵胜都做的十分顺畅，可以说，乍一看已经不是新人的水平，而是十分的熟练。

就好像是已经做过很多次的手术一样，虽然只是消毒和铺巾，是手术中的基本功，但能一开始就做的很好的人，也是很少的。

大部分的新人，尤其是脑外科的，在脑外的手术中，那都是有点畏手畏脚的，毕竟脑外手术起步就是开颅，一来就是直接打开人体最为重要和复杂的大脑。

“小赵，你以前是做过很多手术么，我看你挺熟练的。”

马俊鹏看到赵胜如此熟悉流畅的动作，不禁问道。

“以前在县医院的时候，做骨科手术比较多。”

赵胜点点头说道。

“那就难怪了，在脑外，基础是最重要的，有了扎实的基础，我想你的进步会很快的。”

“很有希望，在五年甚至三年以内，就能主刀。”

马俊鹏对赵胜给出了很高的评价，他从进脑外当住院医生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过了八年，但也才是去年才开始正式主刀做手术。

也就是说，从纯粹的新人到可以主刀做手术这一步，他在脑外走了八年。

而马俊鹏已经算是速度很快了，有些人，可能需要十年以上，才能在脑外这样的科室主刀手术。

他觉得赵胜能在五年甚至三年以内就主刀，这已经是非常高的评价，是认为赵胜比他当新人的时候，强的太多了。

“希望吧，脑外这条路还很长。”

赵胜倒是对于这样的称赞并不是太激动，因为确实就像他说的，脑外这条路还很长，他还只是刚刚开了个头而已。

“你这个心态也很好。”

马俊鹏听到赵胜这话，对他就更加看重了，心态，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当医生最重要的东西。

没有好的心态，每天面对的都是生离死别，负面情绪积累的多，医生自己也会情绪崩溃的。

站在旁边，听到马俊鹏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夸着赵胜，王谦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从进来脑外开始，就没被人这么夸过。

可以说，一路走来，他都是觉得很艰辛的。

消毒铺巾做好以后，手术正式开始。

这第一步，就是切开头皮和皮瓣，也就是用手术刀切开头皮及帽状腱膜。

这一步，也基本上没有什么难度，甚至比起下一步要做的开颅还简单些。

“王医生，你和小赵一起来吧。”

马俊鹏见王谦有些闷气，于是对他说道。

他刚才对王谦那么说，也是不希望他以后因为自己的大嘴巴惹上麻烦，不然的话，马俊鹏在脑外的医生里面，可能是最不喜欢废话的了。

“好。”

王谦闻言，闷气立刻消散了不少，毕竟，不用坐冷板凳了。

这个时候，他也有点明白过来，马俊鹏真的不是针对他和说他。

是他自己有时候说话的表达方式真的有点问题。

接下来，在赵胜和王谦的配合下，第一步的切开头皮和皮瓣很快就完成。

下面就是剥离骨膜，颅骨钻孔了。

这一步，说难不难，但也不简单，最重要的就是要手稳。

接下来的手术，进行的很是顺利，可以说，在赵胜的配合下，马俊鹏只用了两个半小时，就完成了这一台手术。

要知道，在以前的话，马俊鹏主刀做一次这样的颅内血肿清除术，最低也要三个小时，现在两个半小时能完成，可以说是十分顺畅了。

做完手术，病人送到了病房，回到医生办公室的赵胜，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快九点了。

坐在自己工位上，赵胜还没走，他还得主任李明河和副主任王晓峰做手术出来。

遇到这种突发大事件的话，就算暂时没事，也得在科室待命，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主任他们那台听说是脑干出血，严重的很。”

王谦坐着喝茶，对赵胜说道。

“脑干出血的话，确实是很严重了。”

赵胜点点头。

“师弟，你觉得我说话是不是真的有点问题？”

王谦对赵胜问道。

这种事情，他也只能问赵胜。

不知怎么，他觉得赵胜在人情世故这方面，比他懂一点。

“不能说问题，是师兄你有时候说话太直接了。”

“了解你的人，知道你说话就这样，并没有恶意，也就算了。”

“但要是你真的遇到那种难缠的病人或者家属，一句话说错，可能就很麻烦了。”

赵胜想了想，尽量有点委婉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