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中为了一个温浅,几乎炸开了锅,锦衣卫指挥使在温家门口长跪请罪的小道消息更是传地沸沸扬扬。
男儿膝下有黄金,而他宋闻渊为了一个温浅,几乎折了一身的骄傲,老百姓都在说,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而根据老百姓口口相传提供的信息总结下来,温浅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东市,她买了一匹马就此出了城,彼时她距离被锦衣卫围困要人的醉欢楼,也不过一条街的距离……偏就如此不巧地错过了。
自那之后,恪靖伯府、温家还有金家人城内城外寻了个遍,都没能再找到温浅的任何蛛丝马迹……哪怕附近的城镇都找了,连个见过温浅的人都没有。
她像是彻底消失了。
于是当初那些都已经包浆的陈年旧事又被拿出来翻了一遍,都说温浅早就生了去意,这次也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罢了云云。至于被发妻“抛弃”的宋大人,这些天脾气是肉眼可见地更差了,整日里顶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十步开外就能感受到他散发的凛冬般的寒气。用姚云丰的话说,这所谓“生人”,指的是还有生机的人,泛指所有活人。
就连知道内情的林木都觉得,主子憋着的那股邪气,不太像装的,证据就是诏狱里不间断的、惨绝人寰的哀嚎声,对此想必那位远远见着自家主子就开始落荒而逃的表小姐也深有同感。
……
一个月后。
一辆马车徐徐停在知玄山脚下,马车内“失踪已久”的恪靖伯府三少夫人看着大冷的天好整以暇扇着扇子的许承锦和坐在他身边被迫承受冬日凉风的鉴书,一个头两个大,再三确认道,“你们……真的要跟我一起上去?”
表情微木的鉴书姑娘无声点头,用实际行动回答元戈——这一路走来,鉴书姑娘明显愈发地沉默了,看起来也愈发高深了些。
其实只是对许承锦的无奈罢了,这一路走来金尊玉贵的许公子简直一次又一次地让鉴书重新认识了“矫情”二字,吃自是不必说一定是最好的,住一定要住能用热水洗澡的上房,若是眼瞅着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镇子,那成,就在前一个镇子里歇一歇、玩一玩,而更让人头疼的就是这位爷永远扇子不离手,许是他自个儿也觉得冷,于是这风都是朝着边上的鉴书扇的。
鉴书挪位置,他也跟着挪,左右不能让扇出来的风落了空。
于是,越是接近知玄山,鉴书就愈发不大明白这位少爷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的……
鉴书是在第二天追上的元戈,从盛京城去知玄山走小道的话有很多条,还有一条水路,但元戈并不避人耳目,自然是走最顺畅的大路。这一点许承锦也猜到了,不过许公子明显优哉游哉多了,他直接置办了一辆格外宽敞的马车,车夫自然是被他从恪靖伯府捎出来的他家活祖宗的亲舅舅慕容钰轩,只是很显然,许承锦还没意识到这层关系。
是以他用慕容钰轩用得格外理直气壮,一路走来俨然已经成了他的随身侍卫。
这会儿眼看着都到了,听元戈又一次问着他耳朵都快要起茧子的问题,手中扇子“啪”地一声阖上了敲着面前小几,懒懒地提醒道,“我说大小姐,什么叫做‘跟着你上去’,你是不是忘了你如今顶着一张谁的皮囊,就你如今这模样上山要混进去有多难你晓得不?难不成你打算上去吼一嗓子说你就是元戈?你信不信你还没吼完就被人打出来了?且记好了……如今,是你们跟着我,知玄山元戈关门弟子,南隐少爷,前来拜访知玄山。”
……元大小姐有些头疼,“关门弟子是温浅。”
“呸!我早把门关上了,她入不了,顶多算门外弟子。”许承锦说完才翻了个白眼,折扇点点鉴书,又点点元戈,“至于你们……嗯,暂时就是本少爷的随行丫鬟吧!”煞有介事的表情里,带着几分压都压不下的得意。
元戈都懒得搭理他那点恨不得写在脸上的小心思,不过这小子言之凿凿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跟着他上去的确是最光明正大、也最省事的法子,虽然没有这小子她也能走小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知玄山后山。
元戈从善如流含笑说道,“那就有劳许公子了。”说完,甚至微微低了低头。
许公子虽然维持着得意的下颌线条,但臀部却不着痕迹地挪了挪,下意识避了开去——活祖宗的礼,受不得,受之易折寿。
每年意图上山拜师求学的学子不少,知玄山山脚下倒也因此形成了规模不小的村落,村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客栈帮忙照顾马匹也能寄存马车,元戈将马车寄存,牵着闪电跟着许承锦上了知玄山。
南隐在知玄山上几乎与元戈形影不离,又是元戈恩师酆青檀的得意弟子,即便时隔数年,守卫对这位爷这张得天独厚的脸仍是半点不陌生,听说他是来拜访恩师的,直接客客气气地带着人去了后山。
元戈跟在后头,却是越走越慢,越走越沉默,就连守卫都察觉到了元戈的不对劲,回头看了她一眼,开口叮嘱道,“这位姑娘还请跟紧些,山路复杂,山间多野兽,莫要走丢了。”
元戈紧了两步,却没吭声。
一路行来,知玄山依旧,就连冬日的山风都带着熟悉的感觉,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沉甸甸的,再找不到半点“家”的感觉……那些近乡情怯的情绪缓缓褪去,此刻她看山不是山,看故人不似故人,所有的一切都好像笼在一层薄雾之后,瞧不清真相。
槿素的那些话,到底是在她心里扎了根,元戈身侧的指尖紧了紧。
守卫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许承锦连忙讪笑解围,“甭管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罢了,也就是她们闹着要来看看传闻中的知玄山到底是什么模样,否则我就让她们待山下了……拾音,还不快跟上。”
他直接用了个现有的名字,省事得很……
守卫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再不言语,只稍稍放缓了步子在前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