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贾琏看向了贾琮。
见贾琮点头,贾琏继续说道:“四妹妹有些不懂事了,我也知道自古嫦娥爱少年,但是也要看一看自身的情况,珍大哥犯了那样的事,她能没事已经是极好的了,怎还能奢望找个大户人家,赖尚荣虽然是我府家奴之子,但早已赎了身,又做了官,还肯娶四妹妹为正室,这已是极好的了,三弟,你以为呢?”
贾琏说这句话时语调平淡,因为在这个等级森严,男尊女卑的时代,以惜春的身份,贾琏的观点也是可以说的通的。
至于年龄差距问题,我今八十卿十八,一枝梨花压海棠,在等级之下,这更不是什么问题,元春实际上就是青春美女伴皓首,因此对于这个问题,贾琏连提的兴趣都没有。
只是贾琏从这个社会体制上提出的观点,却是一点儿都不合贾琮的心意。
而对于贾琏,在荣国府时由于年龄、嫡庶等方面差距太大,出府后前程路途、志趣等方面又殊为不同,随意贾琮与贾琏虽是一个父亲的兄弟,但交流却不怎么多。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贾琮对贾琏的认知不深刻,从后世对《红楼梦》人物性格的解析中,贾琮知道贾琏虽然贪财好色,还如曹操一般喜欢妇人,乃是一分俗的不能再俗的俗物,但也知道贾琏敏于行事,心中也有一份正直,贾赦谋夺石呆子的报扇时,他就曾仗义直言,结果被贾赦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
而且实际上贾琏在他以前考试的连保、婚姻流程上都出力甚多,也有些个哥哥的样子。
也因此看在贾琏的品性以及帮他所做的事的份上,在惜春这件事上,贾琮昨晚就定下了基本的调子,尽量不与贾琏唇枪舌剑的争吵,而是要有事说事,有理说理。循循善诱的让贾琏接受自己的观念,尽量让他自己做出改变。
但是贾琏这话太直接了,一时之间贾琮倒不知该怎么切入,以委婉的劝说了,微微想了一下贾琮才摇了摇头,说道:“二哥,小弟以为此事不妥……”
贾琏来找贾琮,本以为上面理由足够,贾琮又是探花郎,学问高、明事理,惜春在他这里好像又是个累赘,贾琮应该会帮着他,劝说惜春同意的。
没想到贾琮话说的委婉,但态度却是直接的拒绝了,他不由抬起了头,向贾琮伸里伸脖子,说道:“三弟,哪里不妥了?”
说话间语气里已经带了些不满。
贾琮此时已理清了思路,闻言说道:“二哥,这里没有外人,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我认为你的心思用错地方了。”
贾琮能看出他过问惜春婚事的目的,贾琏是一点都不奇怪,但这事要是明着说出来也确实不好听,见贾琮似乎有掀桌子的趋势,贾琏不由的有些心慌。
不过他毕竟是有行事机敏的,随即跨过贾琮话里的你的心里我明白,带着些疑惑问道:“三弟,我的心思怎的用错了地方了?”
见贾琏的话进入了预设的轨道,贾琮说道:“二哥,小弟问你,你认为现在荣国府如何?”
“那还用问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已是大大的不如了。哎……”
这事不用隐瞒,贾琏直接叹道。同时心里一股浓浓的后悔之意升腾了起来,当初要是听了贾琮的话,在元春探亲一事上不那么铺张浪费,事情何至于此。
“二哥想过什么法子,改变现在这个样子没?”贾琮继续问道。
贾琏当然也想让荣国府东山再起,闻言不由一个激灵,匆匆说道:“三弟,不瞒你说,我是想过,可都不得法。三弟你有什么法子没?”
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对于能赚二百万两的大生意,贾琮其实是有些想法的。但这时他也明白,在这个社会里,不是你有多大的能力就能做多大的事情,而是你有多高的地位,多大的实力你才能做多大的事情,不然其结果就极有可能是童子包金于市。
而他现在并没有成长到可以保护住二百万两这样大生意的高度,荣国府已经势微,也不足够。并且荣国府也缺乏有执行力的人,而且荣国府里一个个的都是蛀虫,是成不了什么事的。
因此贾琮摇了摇头,说道:“二哥,实不相瞒,太好的法子小弟也没有,不过小弟认为人富了则富过,穷了则穷过,不必为了面子难为自己。
就拿四姐这件事来说,二哥你跑前跑后,大约是为了几两聘银,有了聘银,你再发给下人们,这样在外人看来会怎么看,为强撑颜面,而以自己姐妹之身滋养下人,何其蠢也。
如此府里养那么多仆役做什么,不如裁了,各方面都缩减,君子应有龙蛇之变,循时而作,该低伏时就当低伏,居家我认为也应如此……”
贾琮细语慢言,苦口婆心,但贾琏却越听越不是滋味。贾琏、王熙凤想尽办法维持着荣国府原来的排场,就是因为出身于公侯之家的那一刻傲娇之心,还没有完全泯灭!
也因此当贾琮说到没有什么好法子时,贾琏一颗起死回生的心立刻被狠狠闪了一下子。当贾琮说穷了就该穷过时,他心头已是有些不喜;而当贾琮分析惜春的事情,竟然分析出个愚蠢,他简直有些怒了;后面贾琮的本意是劝说荣国府应该变通,但在他听来,简直就是再说他不知变通。
这一连串的话,实在让他难以忍受,也因此当贾琮说到这里,贾琏忍不住怒道:“小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是府里的人都没本事,就该过穷日子。”
这话倒是说中了要点,但贾琮却不能承认,又见贾琏发怒,这不是他的本意,因此继续委婉的说道:“二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人应该变通,穷了则穷过,以后富了在富过,水无常势,不必……”
“什么水无常势,你不必给我掉书袋子!你还不是说我们穷烧包吗。好啊,小三,你翅膀硬了、发达了,连自己的哥哥、爹爹都看不起了,你也不想想你出身在哪里,你是怎么来的!”贾琏继续怒道。
这就有些攻击贾琮的道德了,贾琮不能不回击,脸色微沉,说道:“二哥慎言,小弟没这个心思。”
“什么没这个心思,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怕府里牵连你。小三府里哪里对不起你了,不过是撵了你一回,没想到你居然这样狼心狗肺!”
“二哥,休得胡言乱语。”闻言,贾琮眼睛一瞪说道。
贾琮毕竟是在滇南实战过,杀过人的,这一瞪,自然带了些杀气。
贾琏这样的公子哥儿哪里经过这个,见此不由有些胆寒,但还是强硬道:“小三,你要做什么?你敢对我不恭。”
对长者不恭,在这个时代,是不被允许的,是过是罪,要看不恭对象的身份,贾琏这么说是无意间想用封建法则为自己撑腰。
但贾琮作为探花郎,早已深悉大虞的法律,并知道其中的变通之处,岂能受这话拿捏。
又知道今天算是谈砸了,也不在藏着掖着,因此闻言淡淡的说道;“兄友弟恭,兄不友则弟不恭,二哥你请吧,四姐这事我绝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