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摆了摆手……
胡三护送着璇儿娘俩走后,孙班头拱手向贾琮说道:“大人,那人只怕活不成了。”
“大虞律,凡趁灾、流之际生变者,杀之。死了就埋了吧!”贾琮淡淡的说道。
孙班头等人闻言却心里一惊,感觉贾琮不仅深谙大虞律法,而且也不是心肠软弱之人。
……
大致巡视了一圈,流民中除了冻的哆嗦着,夜语者、起夜者,并无异动,贾琮刚想回去,而就在这时,一道怒吼声隐的传来,距离较远,贾琮只是隐约听到“捏碎你的蛋、姥姥个腿”之类的粗鄙之语。
“怎么回事?孙班头你把人叫过来。”贾琮吩咐道。
偶尔一粗布烂衣、满脸灰尘的汉子被领到了贾琮的跟前,不知是因为冻的,还是普通民众的惧官心理,刚才此人虽然叫唤的粗豪粗壮,但此刻见到贾琮却是哆嗦了起来,待贾琮问完其缘故之后,哆哆嗦嗦的抹泪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刚才无状,是因为小人刚才起解后,再回来时,小人的铺卷儿不见了,呜呜呜……早知道小人就不起解了,这让小人以后可怎么过!”
月光下,贾琮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汉子大嘴咧咧着,一副难过、后悔、委屈,甚至是如丧考妣的样子。
为了一个烂铺盖居然如此……但是贾琮不觉得好笑,他知道在这个冬季里,这个不起眼的烂铺盖可能就是他们都会一条命。
而见微可以知著,今晚的这两件事,让他隐隐约约间感觉到流民中暴意似乎在汇聚,乱像视乎将生。
微微一思索,贾琮对孙班头说道:“回头你告诉赵典吏,让他从流民中择二三百青壮,加入快班,暖衣饱食。”
说罢,贾琮对那人说道:“回头你随他们去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那人弯着腰,合着掌,千恩万谢。
……
当贾琮与刘德全再次回到县衙后宅时,中堂的灯依然亮着,贾琮走进去一看,晴雯正与一个妇人说话,那妇人依稀是刚才妇人的样子,只是篓烂尽去,换上了晴雯的旧衣。脸色虽然依然是饥饿的蜡黄,但依然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比较端庄美丽的女子。
而在这个女子的膝前,那个叫璇儿的丫头也变了模样,两根红绳扎着两根小朝天辫,身上披着白芷的绿菱袄,毕竟这是县衙后宅所能找到的最小的衣服了。
而小脸依然是干瘦腊黄的,甚至有很多的风吹的疤痕。而这却让她的眼睛显得越发的大了,也是越发的清澈。
看到贾琮进来,璇儿怯怯的向那妇人靠了靠,而那妇人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屈膝行礼道:“云娘见过大人。”
“免礼,你是哪里人氏?”
……
简单的问了一下云娘的情况,得知晴雯已经给她们娘俩安排好了住所之后,贾琮挥手让云娘退下。
……
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寅时时分,贾琮照例醒了过来……
刚刚习完枪,正感全身舒泰之时,“咚咚咚”前衙的登闻鼓突然响了起来。
登闻鼓就是衙门口那口大鼓。但是这口大鼓却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敲一敲的,在大虞,地方上击打登闻鼓有以下限制,首先它必须是重大案件;其次它需要充分的证据。再次它有限制条件。不受理婚姻、财产、普通斗殴等民事案件。
而同时大虞朝也规定地方官听闻登闻鼓后,应当尽快办理。
在这个时候,贾琮更是不敢耽搁,“也不知是什么事?”心里念叨着,匆匆回了屋,在晴雯的侍候下,换了衣,急急往前衙而去。
而只是过了前衙与后宅之间的垂花门,贾菱就匆匆迎了上来,一躬腰,抱拳说道:“三叔,出事了,北静王府、西宁郡王府、忠礼王府、忠信王府,还有咱荣国府的粮车被流民抢了,也被流民打了,几个庄头来告状来了。”
在贾菱心里,即使是荣国府也是势力够大,更别提几个郡王、亲王府了。而流民聚散如风,捕捉起来难度极大,而且即使抓起来又怎样,他们吃都吃不上,可能还恨不得被抓起来,皮肉之苦算什么,好歹有口口粮,能够活下来。因此说完贾菱不由的啧吧了下嘴巴。
但是贾琮听了却微微一愣,结合昨晚的事情他心里已经有种预感,灾民或已到了爆动的边缘。毕竟一天三两的食物实在是不能让他们吃饱。
“嗯……”沉思之间贾琮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须臾来到大堂前,却见几个锦衣濮巾的庄头以及仆役正立于大堂前。他们的衣衫上沾满了灰尘,依稀是脚印的样子;有的没有帽子,但脸上、眼上却有拳印。
只不过此时他们的心气儿很高,几个庄头脖了都是梗梗的,下巴抬的高高的,好像挨打了,让他们更骄傲了似的。
而在他们身后侧是几辆驴车,只是没有了驴子。驴车的周围则是站满了本衙的衙役,以及些许宛平县的乡绅、街民。
大虞为显正大光明,县令审案是允许百姓观看的。
而在忠信王府、忠礼王府、北静王府、南安郡王府的庄头看来,县令之职守一方水土,护一方安宁,自己身上、脸上的脚印、拳印,只剩下车子的拉粮的驴车都是确凿的证据,而且自己也确实憋屈。
因此见贾琮到来,忠信王府、南安郡王府的管事立刻昂着脸,几乎同时抱拳说道:“贾大人,在下忠礼王府庄头钱化(在下忠信王府庄头穆归)流民抢了我府的粮食,还望大人抓紧派兵抓拿?哼哼。”
说话之际,以他们的认识,下一刻贾琮应当端着笑脸向他们陪不是,然后立刻派人到流民里搜查。
但是贾琮都不是这么想的。
他感到这些庄头在这个时刻往城里拉粮,对于灾民来说,是对他们能够活下去这个信念是一种打击。若是自没再持刀捅向灾民,无望之下,临死博一把,灾民发生爆乱则是必然。
并且抢劫粮车己说明暴乱的火苗己经出现了,他现在最应当做的是灭火,而不是火上浇油。
从大的方面讲,他必然先让流民稳定下来,然后才能用发展,彻底解决这一波流民的问题。
当然他清楚屁股这样做,会得罪很多人,特别是忠礼王这位以后身登大宝者。
但不论得罪谁,贾琮认为他现在已是蹲在火山口上,没有现在,哪有未来,自己的小命要紧,不论怎样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至于会得罪谁,只能待以后解决了。
而且贾琮认为,对于往城里运粮这事,这些亲王、郡王、高官显贵,应会明白此事对他们产生的利害影响。当然贾琮也认为这些人可能一时陷于“小我”之中,这需要他点一点。
而如果点不透,那这些人也就不足为虑了!
因此随后贾琮一瞪眼,厉声喝道:“大胆刁奴,岂不闻大虞律趁流、灾之际生变者,杀之。诸位王爷焉能不知!诸位王爷又岂能无怜悯天下士民之心,一定是尔等背主循私,以图私利,尔等居心叵测,陷主人于不义,实在天理难容,今日看在诸位王爷份上,暂且轻饶,来人,每人给我打二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