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中刻、忠礼王府,长乐堂内一尊佛像的下画,忠礼王盘坐在蒲团上,一面倾听着近卫统领袁承泽的汇报,一边转动着手上的佛珠。
袁承泽汇报的正是贾琮处置忠礼王府庄头钱化的事情。如同贾琮、李明经所想的一样,拉粮运粮这等小事还达不到各位亲王宗自处理的层面。但袁承泽却同时负责的却是谍报事务。
袁承泽讲述过程中,忠礼王四十多岁,己经微有皱纹,但依然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微薄的嘴唇也是一动不动。
直待袁承泽讲完,他才转头看向西边烛台下,然后问道:“刘先生,这事你以为如何?”
莲花底座菱花交枝上三根蜡烛高燃着,但下面却是灯下黑,让刘先生的半边脸以及大部分的身子淹没在黑暗中,这让他身上披上了一层神秘大色彩,但从露出的半边脸上依然可以看出这刘先生是一位五十多岁年纪,圆脸、微胖的老者。
这老者正是忠礼王的首席谋士刘三才。
刘三才闻言,老眼一闭一张之间,已然说道:“此事倒是咱们疏忽了。此事虽小,影响却大。不过这贾子美却是个妙人儿,把这事替咱们挽回来了。”
“刘先生,如此下一刻咱们该如何做?是否要把那庄头处置一下?再把庄子里的粮食给他。”
“回四爷,老朽认为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大张旗鼓有收买人心之嫌,此时皇上或忌之,也令诸王防范,不如不动声色的给了。而赵全手下遍布天下,皇上焉能不知,如此传到皇上耳中,反而会落一个务实的美名。”
刘三才黑暗中的手抬了起来,捋着胡须慢慢的说道。
“先生之言正合我意。不知先生以为他那些事会怎么样?”忠礼王继续说道。
几位亲王信息灵通,贾琮的化害为利疏,以及要做的事情,甚至现在贾琮在太白楼宴会的事情,忠礼王刚刚也从袁承泽口中知道了。
刘三才闻言捋了捋胡须,说道:“贾子美能观全局,擅于机而又敏于形,如此趁时而起,其形又正,诸事必成。”
说话之际,刘三才语调虽然一如既往的缓缓的,但语气里已经满是赞誉之气。
刘三才满腹经纶,臧否朝中人物,却很少给人赞赏,闻言忠礼王不由说道:“如此大才,若能助我……”
闻言刘三才清楚忠礼王起了招揽之意……而作为忠礼王的首席谋士,刘三才此时的主要作用是揣摩隆庆帝,然后给忠礼王提出合适的意见。
此时他依然感觉到因为原太子忠仁王之事,隆庆帝心里只怕还会有惊弓之感,因此闻言不由的提醒道:“王爷,贾子美乃是皇上刻意培养的重臣,王爷不可刻意接近,只可随其自然。老朽观贾子美也是谨慎之人,这一次邀请之人俱是他亲朋好友,并没有趁机招揽人脉。”
“嗯……”忠礼王点了点头。
但随即就想到贾琮他们现在坐着既的名声又得银子的好事,没自己的份倒还罢了,偏偏却还要给他送些粮食。偏偏他用人颇多,平素里银子已有些紧张。
如此想着,忠礼王心里不觉间有些不快起来。因果往往产生于细微。
……
“天干物燥,防火防盗!”
更夫的吆喝声与梆子声响起的时候,林黛玉抬首看了看西洋钟,正是亥、子相交的时刻。
“三爷怎么还没回来?”更夫的声音传来之后,炭炉边雪雁抬起头,说道。说话间困意上涌,不觉间打了个哈欠。
“你要困就先睡吧。”斜倚在床边,林黛玉一边看着书,一边说道。
“我才不睡,睡了也会被你们闹醒。”雪雁随口说道。
但是林黛玉雪腮上却蓦然升起了两片红晕,随即啐骂道:“死妮子,没皮没臊的,什么话都往外面说。”
而她话音刚落,“哒哒”的马蹄声,清脆的传了过来,接着是大黑“汪汪”的轻缓的叫声。
“三爷回来了。”说着,雪雁站了起来,找了快湿布,把炭炉上的砂壶拿了下来。
而这时院内传来了脚步声……
……
“事情怎么样了?他们答应了吗?”
“答应了。筹了八万余两银子。”
“呀,不少呢。这么多事该怎么做呢?”
贾琮一下子要做这么多事,林黛玉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感觉乱糟糟的,所以一边帮着贾琮脱衣、洗漱,林黛玉一边问着。
“这事也好办,雪雁先给我倒杯茶来……”
“咕嘟咕嘟”的喝了一盏茶,贾琮把脚往木盆里一插,然后继续说道:“我打算设置一个总指挥部,总指挥部下设项目部、采购部、钱粮部、后勤部。采购部负责买东西,钱粮部管理账目;后勤部提供食物、杂项;项目部负责几个场子的建设,下面暂时又分了基建、器具、勘探、维修几个小组。”
贾琮实际上是把后世项目建设的那一套搬了过来,只是后世的安检、环保之类的給去掉了。不过即使这样听在林黛玉耳里,事情还是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随即笑道:“各司其职,这下倒是清晰了,不知总指挥是谁,这个部、那个部的又是谁?”
“总指挥当然是我,项目部暂由李明经主持,回头让宛平县治铁所大使金余,工部也或来人,给他当副手。采购部是郑长安、詹光、敬天大哥负责;后勤部由周泰和、贾菱去负责;钱粮部我与史矛大哥暂时负责,还缺两个帐房先生。要不你跟我过去管着钱粮吧!”
“我?”林黛玉不可置信的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琼鼻。
“是啊!你不负责,别人拿着钱财我也不放心。”贾琮笑道。
“我怎么好抛头露面的。”
“也不用你抛头露面,你只在我身后就可以了。由晴雯记帐。”
“那他们能信的过吗?”
“这只是暂时的,估计他们以后会派出帐房。”
……
贾琮一边议论着,一边洗了脚,上了床,小别胜新婚,趁兴做了夫妻恩爱之事,随后贾琮呼呼睡去。
而不知为何,可能是贾琮诉说的前景让林黛玉心生憧憬,也可能是几日未见,一次欢娱难解,林黛玉却没有睡着。
翻来覆去之后,却又不仅端祥起贾琮起来。光线很暗,林黛玉并不能看清贾琮的模样,只是这样的朦胧不清却让贾琮看起来很安静。
也因此林黛玉的心也安静了下来。不知怎的却又想起了在荣国府时与贾琮的恩恩怨怨,又想到自己与荣国府诸人的行事,与贾琮的行事特别是贾琮现在所行之事。
恍然间林黛玉有一种感觉,她们那些人以前不过是“浅酌低唱”的小我,而贾琮才是“气吞万里如虎”的大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