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逸尘第一天下午抵达南昌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了电视台影视频道的办公室，找施主任递交了一系列材料，紧接着就是为期数天的等待。

关于电视台频道方面，是如何初审或商议一份投资项目的，他不知道。

但这几天的等待很煎熬，生怕出点什么岔子。

果然，有些事情想不得。

这天施主任一个电话打过来，听其稍微有些不太美妙的语气，怕不是真出岔子了。

江西南昌，八一广场省电视台店，依旧是那座位于电视台园区附近的曼居酒店。

“好，施主任，我就过来。”

房间里的床上，华逸尘挂断电话，眉宇间凝结出些许的愁绪。

他并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施主任的电话中也没说，只是叫他过去一趟。

可一个采购部的主任好像都搞不定的样子，这让他心里有点七上八下起来。

时至3月初，南昌这边的气温白天时候接近20度。

华逸尘拿遥控器把电视关闭，下床后仅拿一件较为单薄的外套，直奔房门口并开门离去，一边披着外套一边走，步履间充斥着急促。

过了个人行道，走了一段路，进了电视台园区。

当他来到影视频道办公室的时候，被早已等候着的前台阿姨领去了“频道运营部”的地盘。

这个部门就是管投资的，他从没打过交道，也没有进去过。

他跟着阿姨走进一扇门，来到“运营”的地盘，继采购部、编排部、总编室，也算是又解锁了电视台频道办公中心的一块“新大陆”。

会议室前，阿姨敲了敲门，听里面传出一声“请进”，她把门打开后示意华逸尘进去。

华逸尘走进一看，采购主任施明、副主任杨永平，另两人不认识，但看其样子应该都来头不小。

“华董。”

施明不再喊华逸尘“制片”，而是喊了声“董”，把华逸尘的身份抬了抬。

而后，他给华逸尘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频道总监，廖总监；这位是运营部的主任，齐主任。”

华逸尘看去，“廖总监好。”

廖伟微微颔首，“果然是年轻俊杰，请坐。”

去年午夜档跳档破记录的《重见天日》，他作为总监自然听下面的人提过。

这部短剧是由两个非常年轻的人制作出来的情况，他也有听说。

如今见面，确实如此。

“齐主任好。”华逸尘打招呼。

齐常树点了点头，一脸正经。

华逸尘通过表情大致读懂了点事，估计项目就是在齐主任这里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当他坐下后，这位齐主任当即就开腔：“华董。”

齐常树停顿了下，他也是快40岁的人了，喊一个22岁的人叫“董”，这让他很不适应。

这个停顿，让华逸尘深入看清点事，这位齐主任好像看不起年轻人，或者说看不起他。

“是这样。”齐常树调整下坐姿，驱散下喊“华董”的尴尬，“你那立项的资料信息不全，这个暂且不说，毕竟是初谈。”

立项的资料中，具体制作经费只是个大概，演员阵容几乎空白，导演组阵容也没几个人。

他接着道，“就说已有信息中，美术设计这块，你报的那家长天光影工作室，资质不太行；剧组成员团队这一块，拿两个广告公司的团队放进来，我觉得这很搞笑。”

齐常树往椅背上靠去，翘起二郎腿。

他伸出的右手握拳，轻轻在桌面敲打，“施主任说你很专业，那我想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招两个广告团队来搞影视？”

这话问得很不客气，还夹杂一些轻视的态度。

华逸尘微微皱眉，“请问齐主任看过第一季的立项资料吗？”

“看了。”齐常树点头，“怎么，你也想拿施主任那套来说教？”

华逸尘偏头看向施明，感到莫名其妙。

这齐主任说话太冲了，不知道是只针对他这个年轻人，还是平常就是如此。

听其话中的意思，施主任之前肯定和这齐主任有过什么争论，不然说不出“说教”这两个字。

看到华逸尘疑问的目光，施明无奈至极地说道，“这么给你说吧，专业的人和非专业的人永远不在一个频道。”

“施主任你这话就没意思了。”齐常树说道，“购剧方面你有你的理念，投资方面我有我的理念，你……”

他话还没说完，施明“砰”的一声，拍了下桌子道，“我们是一个频道的人！都是为影视频道服务的人，你有你的理念，我有我的理念，那我们频道还玩个毛线！”

“你！”齐常树哑然，没想到施明会突然发火。

施明收回拍桌子的手，双手环抱地说道：“我都已经给你说了，影视行业的制作团队各个环节的默契是最为重要的。

你看《神探狄仁杰》的钱雁秋，第一部爆火了之后，有多少电视台提出定制和自制的合作请求？

定制和自制剧必上星，且是多台上星，可以给这部剧第二部带来更大曝光，但钱雁秋答应了吗？

没有吧，他为什么不答应？”

施明偏头道，“华董，你说钱导为什么不答应？”

华逸尘缓缓道：“定制或自制剧，电视台必会插手制作团队的构成与创作理念，而钱导想要带着原团队继续制作第二部，不想让人插手各个环节。”

“对啊。”施明双手摊开，目光在廖伟和齐常树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把目光锁定在齐常树身上。

他道：“同理，立项资料上的那家搞美术设计的‘长天光影工作室’，资历确实浅，但无所谓，因为它是《重见天日》第一季的美术团队！

再同理，资料上的那家红秋广告的团队，广告与影视确实也是有区别的，但无所谓，因为其中有支团队是《重见天日》第一季的制作团队！”

说到这，施明指了指坐对面的齐常树，十分正色地说道：“如果我坐在你的位置，我给你说句实话，《重见天日》第二季的团队要没有以上两个，这部剧我还不会去投！”

被施明拿手指着，齐常树脸色有些不好看。

施明收回手指，“这部剧的潜力在于它的风格，影视风格和镜头风格，你嫌弃这两个团队不行，资历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换个比他们更牛逼的团队，那还能延续第一季的影视风格吗，还能拍出第一季的快切分镜风格吗？

这部剧的两个风格可以说打破了影视行业的传统风格，喜欢这部剧的观众就会慢慢习惯这个风格，你换个团队去把它变一下。

有病啊？跟稳定的观众基础作对啊？”

“我…”齐常树想争辩一下，但半天也说出一个字。

华逸尘坐在旁边想笑，他是真没想到施主任如此有个性，指着齐主任的鼻子骂。

果然，头发带着少白头的人，不论年龄高低都是很飒的那种性格。

施明说得口干，拿杯子喝了口茶，然后放下杯子继续道：“张艺谋拍艺术片的时候，美术指导是曹久平，拍商业片的时候，美术指导是霍廷霄，两大‘御用’美术指导。

为什么要‘御用’，因为这两个人最懂张艺谋的理念，最明白张艺谋想要什么效果，所以即便有更牛逼的美术指导，张艺谋也不要。

真的，齐主任，但凡你多了解点影视创作方面的事，我今天并不想跟你争。”

施明看着齐常树，“啪啪啪”地不断拍桌面，满脸无奈。

“但我们共事好几年了，国家改制推新策也两年了。

时代进步很快，市场也在百花齐放，行业在万象更新，你那个思维还停在以前。

按你那思维，团队没资历？不要！导演没资历？不要！制片人没资历？不要！”

施明摇了摇头，有种说不出的苦口婆心。

“那我们频道只投资张纪中的剧，只投资李少红的剧，只投资王晶那个层面导演的剧。

然后再标注一句话，没十年资历的导演、制片、制作团队的剧，通通不投资，通通不欢迎。

行不行？齐主任，我按你的理念给你想出个投资策略了，然后整个影视频道跟你一起唱夕阳红好不好。”

话因刚落，几道笑声突兀想起。

不仅是华逸尘在笑，副主任杨永平和总监廖伟也很是欢乐。

只是为了给齐常树面子，三个人都在低头憋着，憋得很辛苦。

华逸尘来之前还有忧虑，现在忧虑什么的先放一边，反正看戏是看爽了。

原来看领导骂人也挺爽的。

而且，领导还是帮他在骂人，这就非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