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西园。
林冲依旧在练兵,每日重操旧业,教习西园军枪棒。
皇城的消息一个个传来,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皇帝病重的消息已经传了几个月,丝毫没有好转,本来就不怎么上朝的皇帝,直接被隔绝在皇宫中,很少与臣子见面。
林冲对此深感无所谓,他一直在等待着那个“仙师”的到来。
没过多久就到了除夕,所有人都按照习俗在忙碌,亲兵们把大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有些下级武将给林冲送了些礼物。
林冲一一回礼。
他在军中威望很高,因为他从不贪墨士兵饷银,甚至经常补贴一下家中很苦的那种兵。
其实林冲不缺钱,即使不动用他金铃中的存货,光是俸禄都用不完。
到了晚上,洛阳城中的富户会在每个屋子都点上灯,守岁熬通宵。
军中也基本不睡觉,聚在一起饮酒吹牛。
林冲有些无聊,在这个地方,他找不到一点归属感。
看着满天星辰,林冲紧了紧披风,握着长枪在营中走了一圈。
有点想兄弟们了...
林冲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大汉校尉不过是个临时身份,他心中的归属感还是属于水泊...
我竟然也会孤单。
坐在蒲团上,敲了一会木鱼,依旧驱赶不掉心中的孤独。
林冲直接站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在城中乱逛起来。
突然,他心里想起一个人来,竟意外地涌出一丝亲近感。
他调头往城西走去,来到一处高门大户外,运转罡风护体,踩着高高的院墙,来去如风。
王府内,王允的书房灯火通明,他蹲坐在榻上,满脸愁容。
朝中奸佞横行,陛下生死未卜,宦官、外戚把持这朝政。
这帝国已经到了生死边缘。
袁本初给他写信,直言朝廷将会有大事,让他准备好随时赴京。
王允叹了口气,这时候房门推开,一个丫鬟端着茶盘进来。
“家主,夜深了,请喝杯茶暖暖身子。”
王允点了点头,侍女放下茶盘,垂手站在一旁。
王允眉心微皱,将眼前灯下的密信往里推了推,又用书简盖住。
“你怎么不走?”
貂蝉低声道:“奴婢怕家主有什么吩咐,来不及伺候。”
“退下!”
“是...”
貂蝉看着灯下王允,知道他是为国操劳,满眼都是崇敬。
虽然被呵斥,也没什么怨意,施施然退了出去。
她刚出来,浑然没有注意到,在暗处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偷偷看着她。
涂荷把一切瞧在眼里,甚至听到了王允那声呵斥,心里暗骂这小狐媚子原来是看上家主了,真是眼瞎!
不识抬举!
林大爷他不知道比这个老头子好多少倍。
她正盯梢呢,突然屁股上一疼,像是被人用石子打了一下。
这一惊非同小可,涂荷差点叫出声来,然后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是我。”
其实林冲不出声,她也知道了,因为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大爷,你怎么来了。”
涂荷眼中闪过惊喜,随即想到他肯定是来找那小狐媚子的,不禁有些心里发堵。
林冲笑道:“今夜是除夕,我在洛阳举目无亲,不知怎地就想起你来了。你要不要陪我出去过节。”
涂荷眼睛闪闪发光,应该是有泪花,让林冲颇为诧异。
“我们怎么出去?”
“你不怕被发现了,让王家责罚?”
“不怕!”
林冲呵呵一笑,俯身道:“跳上来,我背你出去。”
涂荷撩起裙子,一下就跳到了他的背上,紧紧地搂住林冲的脖子。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这种新奇的感觉,让她浑身紧张刺激的发抖,死死贴在林冲的后背。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林冲的营帐,里面并不杂乱。
涂荷这时候才害羞起来,林冲点上一根蜡烛,两人坐在炉边守岁。
炉子上的水烧开了,白汽缭绕,涂荷嘻笑道:“我给大爷煮茶。”
借着炉子的亮光,林冲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小丫头虽然是个侍女,但平素几乎不出门,养得细皮嫩肉。
她的骨骼纤细、又很年轻,虽然身材有点单薄,但其实长得不错。
“会不会耽搁你和亲人一起守岁?”
涂荷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亲人早都没了,他们以前是朝廷的大官,后来被满门抄斩啦。”
林冲摸了摸她的脑袋,涂荷一脸享受,朝着林冲眯着眼笑了起来。
“我和你差不多,以前有个娘子,被高官调戏,自缢了。”
“大爷肯定给她报仇了吧?”
“嗯,我把仇人绑在柱子上,割开了他的胸膛,让他看着我一点点伸进手去,掏出了他的心脏。”
这么恐怖血腥的事,涂荷听了没有一丝害怕,眼睛反而更亮了。
她贼兮兮的看了一眼林冲的胸膛,咬了咬嘴唇,“大爷,我能在你怀里趟一会么?”
林冲张开了手,这小妮子躺进来,只占了那么一小点地方。
林冲往炉子里添了些木炭。
细腻雪白的肌肤映着些许炉火的红光,仿佛又多了几分羞意的颜色。
两个人的体型相差实在是太大了,林冲揽着她,果然心里的空虚孤寂稍微减少了些。
我是不是太功利了。
林冲开始反省自己。
从穿越到这个林冲身上开始,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有目的性的。
他的一举一动,讨好了很多人,获得了很多人的好感,但是自己真的在乎他们么。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机器,不像是个人。
我有过感情么....
林冲叹了口气,把怀里的小东西又抱紧了一些。
感受到他突然的疼爱和亲近,涂荷怔了一下,随即心中一暖,合上眼睛躺在林冲怀里。
还是有的吧。
林冲突然又有点释怀,自己对鲁大师的兄弟之情,对三妹、怀里的小丫头,都是有感情的,甚至是杨志、武松、柴进....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张脸来。
凄婉,艳丽,美丽出尘。
扬州贾敏...
----
大乾,扬州,林府。
府上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主母贾氏的小腹日渐隆起,已经很浑圆了。
她倚在床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脸幸福。
自打从大宋回来,她就不怎么爱说话了,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
家主也只是逢年过节,偶尔进来看看,而且很快就走。
好像在这多站一会,就能脏了他的鞋子一样。
曾经贾敏极度自卑,每次到了这种时候,都会难受的心里绞痛。
但是从大宋回来之后,她从来不在乎这些,甚至从心底希望她那个丈夫永远不来才好。
她对林如海只有恨意。
他带给自己太多的屈辱。
甚至一度让自己怀疑,自己这个公爵府上的千金小姐,是个什么腌臜恶心的东西。
“孩儿,你快出生好不好,你出生之后,你爹肯定会来看我们的。”
贾敏呢喃自语,红润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甜笑。
“孩儿,你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不知道生的好不好看。”
----
新年过去之后,朝廷的气氛没有得到丝毫缓和。
蹇硕已经提前动手了,他先是上奏弹劾大将军何进,列举了他数条罪状。
紧接着皇帝马上下旨,让何进反躬自省,将大将军府的主簿陈淋罚奉半年。
紧接着十常侍的张让,派人给何进送了一封密信,这是蹇硕写给张让的,希望他能和自己联手铲除何进。
何进看到这封信之后,心中大定,知道十常侍没有和蹇硕走到一起。
大将军府和十常侍的关系得到了缓和,保太子一派暂时占据上风。
可惜好景不长,在袁绍一个劲的窜弄下,何进又对十常侍有了疑心。
于是大将军何进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掌握京城禁军部分人马。
此时西梁韩遂、边章叛乱,斩杀朝廷官员,割据一方。
蹇硕请旨,让何进西击边章、韩遂。
病榻上的刘宏赏赐何进兵车百辆,虎贲斧钺,让他带兵去平叛。
何进上奏请派袁绍去东面发徐、兖二州兵,自己则借口要等袁绍返回来,就出兵,以此拖延时间。
袁绍因此出京,去徐州征调兵马。
趁此机会,凉州叛军重新攻入右扶风,围攻陈仓县城。
何进只得拜皇甫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各率两万人救援陈仓。
他自己,坚决不出京城。
这时候朝廷突然征董卓为少府,召他进京任职,董卓不肯受命,上书推辞:自己手下的羌人和匈奴士卒,都来拦住我的车,苦求我不要抛弃他们,我制止不了他们,只能留下来宽慰他们,如果有情况有变我再向朝廷汇报。
朝廷毫无办法,这时候他们已经掌控不了手握重兵的外地武将了。
朝中气氛愈发紧张,这张弓已经拉满,随时准备爆发内斗。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出手,纯属是等皇帝驾崩。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都知道皇帝命不久矣,谁也不愿意率先动手,在大义上失了名分。
蹇硕的核心优势是皇帝,皇帝就是他的主心骨,而且皇帝本人是想要废掉太子的。
何进一方的核心优势是太子,虽然太子刘辩名声很一般,大家都觉得他没什么本事,而且没有皇家威仪,但是他的好处是年纪小,没有犯错。
只要挺过皇帝最后这段时间,没有被废掉,他的舅父何家如此势大,肯定能顺利扶他登上皇位。
到时候,就是清算的开始。
站在林冲的角度来看,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结局,他也不明白何进怎么会输。
他几乎是处于不败之地的。
因为蹇硕没有争取到十常侍,这十个太监心向老盟友何家,所以蹇硕身为宦官最大的优势相当于是没有了。
他没法完全控制皇宫,甚至他在皇城中的势力,还不如十常侍。
等到二月份的时候,曹操回到了洛阳,回来之后变得沉默寡言,跟林冲也没有那么多话了。
林冲能感受到他的紧张,似乎随时准备干一件大事。
他对此没有什么想法,甚至连问都懒得问一句,这不是他的战场。
守在貂蝉身边,林冲也并没有见到所谓的仙师,让他一度怀疑张角的话准不准。
但是想到离恨天的女仙可能不止一个,所以他也多了点耐心。
毕竟根据他的了解,貂蝉这个人,今后确实是会引发了不少风情月债的,而且影响还极大。
就在林冲默默地在西园练兵的时候,朝廷突然来了一群羽林军,其中就有林冲的旧部。
“都尉!”两个骑都郎见了林冲,十分亲切,抱拳行礼。
“林冲笑呵呵地说道:我如今已经不是都尉了,你们都别来无恙啊。”
不出林冲预料,前来宣旨的,都是他曾经的心腹。
这些人都是买官的骑都郎,碰到这种跑腿的活,那些官宦子弟当然是不屑于来做的。
“弟兄们都还不错,就是吕疾走了。”
“嗯?他去哪了?”
“都尉当初无故被贬至邙山,那吕疾深为都尉鸣不平,所以直接弃官不做了。”
骑都郎虽然是侍卫,但那是皇帝的侍卫,所以也是武官,而且俸禄还不低。
林冲有些无语,那是自己要去的,这吕疾还...挺讲义气的。
不过他走了也是好事,接下来这皇城内外可不太平,在这当值生死难料。
“对了,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都尉,陛下思念都尉,特派我等前来接都尉入京,面见陛下。”
啊?
林冲有点无奈,刘宏那昏君竟然还思念起自己来了。
不过仔细想一下,当初他在刘宏身边,确实很受这个皇帝的宠信。
当时甚至有人称他是有卵子的十三常侍。
“那咱们就出发吧。”
骑都郎诧异地说道:“这就走?”
“还等什么!让陛下久等,可不是为臣之道。”
“可是陛下让都尉带兵进京啊。”
“嗯?”
林冲眉心一皱,心里狂喷刘宏狗皇帝。
老子不想趟这个浑水,你还非把我拉进去是吧。
自己手上兵马虽然不多,但那是布防在京畿重地的兵马,关键时候远水是救不了近渴的。
这几千人马,将会是极有分量的。
林冲很想拽着刘宏的龙袍问一问,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让你这狗皇帝如此信任。
他不情不愿地让亲兵擂响聚兵鼓,在演武场稍加整训之后,就出发前往皇城。
一路上,所有人指指点点,隔壁营的将士更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
他们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同情。
这些人到了京城,很有可能会参与到一场大乱之中,要么全族倒霉,要么鸡犬升天。
尤其是他们的统领,佐军左校尉林冲,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可以预想,他势必成为接下来各方势力笼络的对象。
与此同时,在西北,董卓看着弟弟董旻的书信,抚掌大笑。
“朝廷调林冲带兵入京,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