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耀灵当然没有把那个混蛋的过往说给柯连山听,也没有对他说在1982年有个混蛋也会做这行,然后在1985年被人两枪打死。
只是对他说,老美那边在税务这块有个漏洞,这里面会有多大的利益,然后又把怎么去操作,以他的视角,简要的说了一下。
柯连山在道上闯荡这么多年,对这里面的事情几乎是一点就透,在听了朱耀灵简单的说了之后,他马上就知道了这里面的关窍,也知道了这里面的暴利。
随即对朱耀灵说道:“小四,放心吧,这事交给我,这生意一定跑不了,三道熔断,也绝对会保证安全。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朱耀灵笑着说道:“看书啊,我看了下老美的税法,再多看看报纸,基本上就能了解一点了。”
柯连山听后哈哈笑道:“不错,能够多看些书总是好事。
老爷北上大陆有多久了,快一个多月了吧?”
“有一个多月了,这两天应该就会回来了,想必是在大陆,父亲他们玩得开心,自然也就会多留些时日。”
柯连山点头“嗯”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亨特他指挥的军舰,因为故障已经回到左事堡港进行维修工作,他说会在几天后来港岛拜访老爷。”
朱耀灵听后,突然笑了起来,呵呵笑道:“那边快要打仗了,他这军舰却出故障了,坏的真是时候啊。”
“那又怎样。”柯连山也是笑着说道:“按着时间,他已经在那边值班超过了五个月,可以说已经是超出了正常任务班期,而且还执行过护航和查剿海盗的任务。
现在虽然已经回港,可是如果明天海湾那边真的打了起来,他也会被算作是有过了参战经历的。
而且因为长期服役,军舰没有时间进行定期保养而出现了故障,这在任何人来说,都是说得通的不是吗?”
朱耀灵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连山叔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对这位亨特舰长越来越感兴趣了。”
柯连山回来的第三天,在八月底的时候朱至真和米迦勒还有安德斯终于回到港岛了。
朱府之中今天很是热闹,大堂的餐桌上,所有人都是边吃边在那里高谈阔论。
因为有客人,当然不会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
不过说是客人,真正的客人也只不过是一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欧美人。
这个人就是老美的护卫舰长亨特.史密斯。他的父亲是海军将军,在二战中功勋卓著,参加过对德和对日的多次海战。战后曾在小鬼子那里驻扎了许久。
后来因为和麦克阿瑟不和所以回到了国内,先是在夏威夷驻扎,后进入到了老美的海军学院教学。
可以说在老美的海军中,他既有部下,也有学生,这样的关系网在海军可以说是根深蒂固。
而其本身的家族,在老美也有着百多年的传承,可谓是枝繁叶茂,可不是什么能够让人随意拿捏的家族。
朱至真和亨特的相识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亨特在奥门旅游的时候,被几个不开眼的洋马仔给设了局。
当时亨特还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就起了冲突,结果对面的几个洋马仔都是银样镴枪头,表面光鲜,五个人硬是让亨特放倒了三个。
于是他们招人就把亨特给围了,这时候别说你是什么将军的儿子,就算是老美总统的儿子都可能折在这里。
机缘巧合下,朱至真和柯连山正好也是来奥门散心,正好也就给遇到了。
心血来潮之下,朱至真上前和马仔的老大讲了讲数,又给那几个受伤的洋马仔拿了一些汤药费和茶水费,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亨特对朱至真的帮助非常感谢,并留下了自己家里的电话,也要了朱至真的电话。
后来亨特回到美国,就在他父亲的安排下加入了海军,在海军这么多年这一路走来,就再也没有什么机会随便出来了。
不过,去年当他被从夏威夷调到左事堡的时候,他倒是想来港岛一趟的,但是因为刚刚被认命为护卫舰的舰长,他也不好随意脱身。
于是事情就这么当误了下来,可是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就在他被分配到波斯湾执行巡逻任务的时候,在一次正常查证海上货船的他,突然就发现对面船上的一个人竟然是多年前帮过自己的柯连山。
于是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本来可过可不过的货船,全都被放过去了。
而他也为自己的上司和同僚们弄到了一份外快。
在老美海军中,这种事情不要太多,不要说海军了,在老美任何一个军种中这些都是常态。
而海军作这些事,就显得格外的报团,因为在大海上除了你身边的战友,四处都是敌人,最大的敌人就是那无尽的大海。
每个人都必须精诚合作,才能够在各种困境中活下来,所以海军比陆军和空军还要团结,这是先天环境条件所决定的。
自从有了亨特这条线之后,柯连山的船队在波斯湾这里就从来都没有受到过刁难。
而柯连山也会做人,从来都不会让亨特难做,也不会让亨特的海军同僚们没有收获。
这次亨特等到朱至真回来之后,直接从倭岛坐飞机到了港岛,来见朱至真。一个是对多年前的帮助表示感谢,再一个也是朱至真邀请他来港岛,对亨特在波斯湾对船队的帮助表示谢意。
当私人关系和相互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之后,这个时候的友谊才是最珍贵的,也才是最牢不可破的。
家宴之上,除了亨特还有米迦勒和安德斯,他们这一趟跟着朱至真可算是玩疯了,拍照用的胶卷都用了几十卷。
多亏这次朱至真北上的时候带的随行人员够用,特区省高官派出的办公室副主任,那也是很有排面的人物,在各地都有朋友,各种事项安排的也是极为周到。
所以这一趟北上对于朱至真三人来说,可以说是十分顺利,而且这一趟的收获还是不小的。
在魔都还有京城和奉天,朱至真都谈下了不小的车辆采购合同,这三个地方,对于出租车和消防车的需求还是非常大的。
现在虽然还不能说是大量采购这些设备,但是适量的采购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不过这一次对于朱至真来说,最为重要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他们三人在京城受到了邓老的接见,还和几位老人也都会了面,在见面的时候也谈论了很多东西,从社会到经济,几乎无所不包。
能够承载时代风云的人物,都是一代人杰,朱至真对这些老人也是非常敬佩的。
第二件事就是朱至真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奉天,在当地老乡的帮忙寻找之下,终于在奉天城东边三十多公里的地方,找到了朱家老宅所在的小镇子。
当年的镇子早就已经被战火完全摧毁了,朱家老宅也早就成了残垣断壁,现在能看到的也不过就是一些地基的痕迹和被炸掉了半块的门前石鼓墩子了。
这些朱至真完全都没有印象,那时候他还太小,完全记不住事情。
1931年918奉天事变爆发,小六子混蛋,不让手下抵抗,说是委员长下令,不许挑起争端。
留在关外的部队,大部分都跑进了关里,可是还有一些将士和警察,拿着简陋的武器和小鬼子日夜鏖战。
可是他们太分散了,没有统一指挥,基本上都是小部队各自为战,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抵抗的将士们,伤的伤,死的死,散的散,之后就几乎没有成建制的抵抗队伍了。
可是小李六子混蛋,不能说东北爷们都是软骨头,老朱家在事变之后,朱家老爷子散尽家财买枪招人,开始了东北人的战斗。
可是面对训练有素的小鬼子,朱老爷子招来的这些散兵游勇和那些刚放下锄头的庄稼汉们,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再加上被小鬼子的奸细给告了密,朱老爷子带着的这三百多人被小鬼子堵在一个山沟子里。
没办法了,等在那里,死路一条,只能拼死突围,可是突围,哪里是那么好突围的。
为了能让更多的人冲出去,老朱家男女老少一十八口,只有朱至真的父亲背着还不到一岁的朱至真冲了出来。
剩下的朱家人尽皆死难,而那三百多人,也只有寥寥几人冲了出来,可是也早就四处分散,再难聚集了。
当年,朱至真的父亲还想再回来找找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家人,可是各处搜查极其严密,小鬼子埋了几十年的奸细遍地都是,谁也分不清他们是东北人还是小鬼子。
最后无奈,朱至真的父亲只好背着朱至真入关,然后一路南下,几经辗转到了港岛,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朱至真在自家老宅地基前默默凭吊的时候,一个前来看热闹的,看不出来多少年岁的老人突然问了句“你是朱家的四少爷朱震云的儿子朱至真吗?”
朱至真赶紧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老人,然后恭敬的说道:“不错,先严讳朱震云,小子就是朱至真。敢问长者可是认得先严。”
老头听朱至真说道“先严”时,突然间老泪纵横,喃喃的说道:“都走了,都走了,再也没人了,就剩我一个了。”
朱至真听到老人说话,就知道他和自己家一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还应该很近才是。
于是上前搀扶着老人问道:“老人家,你和先严认得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时朱至真的随行人员赶紧从车上拿下来了几个折叠凳子,打开,放在了平地上,这就是给他们在路上准备登山时用的。
朱至真把老人扶着坐了下来,又给老人开了一瓶水,让老人慢慢的平复了心情。
相谈之下,才知道老人今年还不到七十岁,只有六十五岁,按理来说,这年纪也不能算是特别大,可是这老人却显得特别的苍老。
直到老人慢慢说出了他的经历,围观的乡亲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身边一直藏着一个打鬼子的英雄好汉。
老人姓李叫二顺,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小镇子里。八岁的时候被他父亲带进了朱府,他的父亲一直给老朱家打理大牲口,已经干了十多年了,就连媳妇都是朱家老爷子给帮忙张罗的。
李二顺进了朱府之后就跟在朱家小少爷朱震云的身边,朱震云练拳,他就跟着练拳,朱震云读书,他也就跟着读书,他就是朱震云的随身小跟班。
可是朱震云从来都没拿他当成什么下人,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小弟一样。
而李二顺也一直把朱震云当成了自己的亲大哥。
光阴荏苒,转眼间朱震云结婚了,也有了自己的儿子。
而李二顺也已经十五岁了,那时候朱震云还说要让自己的夫人给他物色一个老婆呢。
可是奉天事变爆发了,朱老爷子不想做小鬼子的奴才顺民,于是战斗打响了。
山沟中突围的时候,李二顺的爹娘和大哥都战死了,而他也还在护着朱震云往外冲,朱家的人慢慢的都死了,老爷子死了,大少爷、大少奶奶,二少爷、二少奶奶,三少爷和三少奶奶,还有四少奶奶和尚没有嫁人的五小姐,还有孩子们。
朱家人一十八口,人人胸前都绑着一颗手榴弹,朱家老爷子有过话“朱家可以死绝,就是不能做小鬼子的俘虏。”
李二顺亲眼看到了四少奶奶和五小姐一起拉响的手榴弹,她们受伤了,走不了了,死之前四少奶奶只是让朱震云活着,把孩子养大。
朱震云看着妻子和妹妹被炸的支离破碎时,已经装若疯魔,不停的开枪,不停的往外冲杀。
而李二顺也一直跟在朱震云的身边,也在不停的开枪,不停的冲杀,掩护着朱震云往外冲。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枚炮弹,爆炸了,李二顺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然后好像掉进了一个草窝子里,最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被荒草给盖住了洞口的地洞里。
这个时候外边已经变得安静了,等他费尽了力气爬出了洞口之后,他看到的是遍地被野兽啃食过的尸体,他不知道那些尸体有多少具,在他看来,整个队伍三百多人,应该全都死在这里了。
他想喊他的爹娘,想喊老爷和四少爷,可是他使劲的张着嘴,拼尽了全力,也喊不出来一声,只有像野兽一般的嘶嘶声从他的喉咙里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