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九层。

一座神华耀眼的门户矗立虚空。

陆沉身影驻足门前，并没有着急进入，一抬手招来旁边的铜鼎。

“太清宝匣，倒是个有意思的物件。”

他抓着一个狭长木匣放到地上，又从鼎中倒出此前摸尸得到的东西，进行物品归类，马上要闭关，一些能用得上的资源，可以直接消耗掉了。

铜鼎内的密地，早就被陆沉当成一个储存物品的地方。

此刻倒出一堆染血之物。

皆是镇武盛会那群换血境高手的东西。

“这面石镜，应该是一口玄兵，只是不知位列几阶。”

拿起自王家得到的古朴镜子，陆沉体内雷罡涌动，试着将内劲注入石镜内。

‘嗡’

石镜轻震。

一股似神意的意志复苏，打磨得光滑无比的镜面，当即爆发出耀眼神华，竟是在抵触陆沉的雷罡进入。

“玄兵有灵，你应当能听到我说的话。”

陆沉面色冷漠，道：“其主已死，如今你的主子是我，奉我为主，否则碎你玄身，灭你神意。”

话罢。

那口石镜似乎被激怒了。

耀目神华陡然一凝，扫出一道恐怖的光芒，直冲陆沉面门。

‘轰隆’

雷鸣响彻九层空间。

一轮辉月淡淡凝现，陆沉抬手，掌中似蕴有日月，径直抓向那道光芒。

‘噗’

如冰遇火。

那道璀璨神华瞬间湮灭。

陆沉掌指张开，去势不减攥住石镜，体内磅礴的雷罡顷刻汹涌覆盖，只是任他如何攻伐，镜面却纹丝不动。

一道模糊的话语随之浮现。

“玄兵天成，无缘者不可见......”

陆沉眉宇间闪过一丝暴虐，抓过身旁大戟，雷罡运转猛地轰了上去。

‘轰’

‘咔嚓’

镜面裂纹蔓延。

那道模糊意志瞬间哀鸣起来。

“吾愿奉你为主......”

陆沉神色毫无波澜，若这面镜子表里如一，他还真能高看一眼，如今便是认主谁又敢用这样的兵刃。

‘轰隆隆’

大戟雷光大盛，再次钉在镜面上。

那道可清晰感应的意志，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其镜面变得满是裂痕，暗淡无光，‘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嗡’

一堆物品，自石镜内掉出。

“丹药，武功秘册，兵刃材料，这镜子居然还有储物功能。”

陆沉看着脚边的物品，脸上掠过一丝喜色，这些东西，应该是王家积攒的所有底蕴了。

他拿起一些武功翻看归类。

只可惜这些武功，大部分是中上乘武功，还有几副类似古法的药方。

“没有养生功，大部分特性感觉都不怎么样，这些丹药倒是不错，只是不知具体作用，也不知是否有毒丹。”

陆沉稍稍沉吟。

将自己认得的丹药挑出来。

剩余的便跟那些兵刃，材料，武功秘册等，一起丢入铜鼎，打算等下次出去后，再进行辨认归类。

至于那面暗淡的镜子，也被他随手丢进鼎内了。

“一口玄兵，这王家还真是不简单，便是这些换血境大高手，也没见谁会随身携带玄兵。”

陆沉检查完其它战利品，遗憾的摇摇头。

这些换血境高手，随身携带的东西，丹药倒是有，但不多。

兵刃皆是寻常上品或极品的名器。

玄兵根本不见一口。

随身携带最多的，也只是一些金票而已，甚至还没有那面石镜里的零头多。

将没用的东西丢进铜鼎后，陆沉抓起一旁的太清宝匣，直接将其打开。

木匣内里空间狭小。

一袋袋锦囊似的布袋，被塞满了木匣。

陆沉随意取出一个，原本三指大小的锦囊，刚离开木匣便陡然增大数倍，里面丁零当啷的传出瓷瓶碰撞声。

“当真有意思，这算是一种奇巧之物吗。”

他惊异的掂了掂手里木匣，随即又看向锦囊，里面装着十来个羊脂玉般的瓷瓶，瓶身上贴有名称字样。

“药效作用都有标注，算是有心了。”

一一看过这些锦囊，陆沉也没有放回去，就这般提着走进那道高耸门户。

‘呼’

温和的炙热气息拂面。

陆沉再次体会到那种思维提升的感觉，放眼望去，此地跟离去时一般无二，云遮雾绕，一身紫袍的老道人正靠在案几上打瞌睡。

“祖师爷快醒醒，开饭了。”

紫霄道人闻言抬头。

只见案几上，不知何时被摆上了烤鸭烧鸡等肉食，还有一些灵兽肉，只是这些肉食并无温度。

铜鼎密地没有什么保温保鲜一说。

这些吃食，陆沉都是在落霞山时，随手放进来的。

老道人看着案几上的烤鸭，两眼近乎冒出绿光，也没有跟陆沉说话，伸手一拂，一缕肉眼可见的火光顷刻间掠过案几，旋即上面的食物蒸腾起缕缕白雾。

陆沉见状，又拿出两坛黄酒。

“小友有心了。”

紫霄道人扯下一根鸭腿，吃得满嘴流油，一边说着，一边拎起旁边的酒坛便往嘴里灌去。

陆沉没有打搅，静等他吃完，这才将外面的事，一一道出。

“那个混账小子，倒也还算有些孝心。”

紫霄道人饮完一坛酒，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世人皆道仙神好，朝饮仙露暮食霞，谁又知晓纵是陆地神仙，也无法抛却世俗五谷。”

“老道死前的愿望，算是得以满足了。”

他毫无高人应有的风范，先是长吁短叹自己这些年的心酸，随后又是一副原地等死的模样。

陆沉眼皮微跳。

他带食物酒水来，可不是让这老道吃完感慨人生的。

“师祖莫要灰心，弟子此番闭关，不达千形誓不休，您老人家早晚会有出去的一天，只是在这之前，还望师祖对弟子多行指点。”

上清宗九门绝学。

紫霄道人即便没有全修持过，但仅仅只是指点，应该不成问题。

陆沉深知，仅凭自己摸索，跟有人教导，完全是两回事。

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宗师之上的老怪物。

“小友无需客气，碧水宫虽并入上清宗，但你志在养生殿，便是杨慎那厮，都要唤你一声师弟，何须叫老道师祖，养生殿，那地方确实好，便是老道当年也曾心动不已。”

紫霄道人抚须道：“教导你习武，不成问题，不过想要救出老道，却是千难万难。”

他说着，轻轻一叹。

“你可知，这日观云雾是何物？”

“弟子不知。”

陆沉如实说出，他对日观了解不多，上次进来，只得到一瓶神华精纯，以及一个白玉书架而已，何谈了解。

“此乃那位不知名存在留下的大势凝聚，正是因为如此，此地拥有令人感悟提升的神效，只是这种效用，需要消耗这些云雾神华，一旦神华被消耗一空，需千年时间，方能再次凝聚。”

“而神华消失之后，支撑通天塔进入日观的门户，也会随之消失。”

“换句话说，便是有了时间限制。”

紫霄道人叹气道：“此前老道为突破，完善金乌神形，便耗去了三成云雾，如今剩下的七成，支撑你习武的时间不多。”

“按照老道上次的感应，小友你的神形数量，怕是都没有过百吧。”

“如此想要在日观神华耗尽前，改易出千形，难难难。”

他说到后面，忍不住的摇头。

这里虽然能加速武功圆满的速度，但一个人悟性是有限的，即便从有限的悟性上提升数倍，那武功圆满速度也不一定能提升很多。

更何况一门武功圆满，每个人的习武感悟都不同。

一念之差，尚且能驻足瓶颈数十年，何况是数门绝学短短几年圆满。

紫霄道人见多识广，知晓这是不可能的事。

故此并无期待与失望。

陆沉见他如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在自己习武时，能给一些指点，毕竟说得再多，也不如亲眼见证。

“武道一途，到了你如今的层次，该寻一门作为主要修持的武功。”

老道人想了想说道：“寻常武者没有这些烦恼，但你修持数门绝学，理应明悟自身武道方向，并以这种方向，修持一些契合武功。”

“初习武，常言道多学不如专精，其实此话，亦适用于易形到换血境的武者。”

“武功易学难精，但武功圆满，可谓返璞归真，只是再如何归真，此道终究是前人之路，你走到圆满，便意味着路尽。”

“可武道无尽头。”

“诸形合一，神国矗立，洞悉阴阳，奉己为神便是宗师。”

“而绝学武功，只能堪堪抵达前人开辟的绝学尽头，勉勉强强迈入宗师层次，但再往上又是如何？”

“宗师之上，高举神国飞升，交感天地，点燃自身神火，便是天人。”

“此境乃神明也。”

陆沉静静聆听。

看到紫霄道人询问自己，便摇了摇头。

老道人捻起一粒水煮花生丢入嘴里，道：“按照常人所想，自是再寻一门可迈入更高层次的武功，这并没有错，但若是没有寻到更高层次的武功，那又当如何？”

“老道自幼出身上清宗，习得万般武艺，到头来迈入天人，仍需自己创法。”

“这是所有路尽级生灵，需要经历的事。”

“唯有自己走出的路，武道一途，方为入门，至此也无需谁来为你引路，他人的路，可以去体验行走，但终归是要回到自己的道路上来。”

陆沉若有所思。

这老道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武功乃是前人所创，后来者走到尽头，也只是走到了前人开辟的道路尽头。

便是一门绝学，圆满之后也只能堪堪让人迈入宗师境界，宗师之上，如果再找寻一门更高层次武功，终究还是在走别人的路。

主修一个方向，则是在走自己的路，哪怕没有相对应武功。

仍旧可以一路前行。

最为主要的是，前人的路不一定契合自己，哪怕一门上乘武功被练到圆满，陆沉也自知跟开创者，两人一同使出来不尽相同，更何况是绝学，甚至绝学之上的武功。

“外熬身，内养劲，壮大己身之后，便是易形铸下道基，洞彻阴阳，而后便是定路。”

“神火点燃，再走前人路，已无意义。”

紫霄道人神色郑重。

“此乃老道突破天人之后的感悟，若无定路，哪怕前人功法卓绝，总会有走到头的那天，而前人留下的武功，便是一条条捷径，走到高处自可改路。”

“你天资不凡，改易千形之后，未来成就不可预测。”

“改路一事需尽早，否则便会像老道一般，必然会在某一天，停滞在尽头耗费无数光阴，苦苦挣扎。”

“弟子受教。”

陆沉行了一个弟子礼。

虽然他还有些云里雾里，可也算明白了日后的道途，该如何走。

这些话，并非让他丢弃修持武功的意思，而是以武功改易神形，自身则是需要定下一个方向，如万般武艺里的刀枪棍棒一样，精修一道。

“如此甚好，老道上清宗九门绝学，各有千秋。”

紫霄道人指着地上几部武功。

“这门五罗天音功，乃模仿五种灵兽王的吼叫，开创出来的音波功，其作用并非杀伐，而是借助这种音波，进行淬体，于换血境武者而言好处极大，倾向于肉身一道的绝学。”

“龙象伏魔功同样如此，但其中又细分多种。”

“玉清正气诀......”

九门绝学。

紫霄道人一一点出其侧重，告知陆沉这些绝学修持方向，这些武功经过无数前人完善，最为珍贵的，便是其改路方向。

只是陆沉心中此时已经有了决定。

“我有临道碑，加持的特性，更多是关于肉身神通，其中血海浮屠，即便是搬运气血，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也能肉身成圣，况且还有大日横练身......”

大日横练身的特性，同样跟肉身相关。

他不可能去钻研其它方向。

那样需要耗费太多精力。

即便自身拥有一千多载的寿元，陆沉也不愿意分散自身精力，况且还没到定路那一步，根本无需多想。

做出了决定。

陆沉便没有过多犹豫。

依次按照武功关联，分出各自的修持顺序。

他现在修持的大日横练身，一重圆满之后，凝聚出一缕炎阳之火，第二重则是需要将这缕炎阳，蔓延至全身，便是第二重圆满。

“至于第三重的炼体，以及后续的转换太阳真火，只能等出关了。”

陆沉暗暗思量。

仍旧跟以往一样，先是大日横练身，而后再是已经逼近精通的凝神决，最后方是一门上清宗绝学。

唯有修持圆满一门武功，再行更替。

以他如今的精力，同时也只能兼顾三门武功了。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光阴流转。

匆匆一晃便是四年过去。

日观云雾尽数消散，露出一轮金乌所化的大日，朝升暮落。

陆沉身后一轮好似神盘般的皓月，散发着可怕波动，其内有光影演化，好似有一尊古神孕育在里面。

时而化为人形诵经，时而化为神鸟冲霄。

紫霄道人此刻脸色肃穆，紧紧注视着那轮浩大辉月，没有半点分神的意思。

“千形既成，按照通天塔的神意图，诸形合一应该不会出现差错。”

他喃喃自语。

袖中两只干枯大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