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演武场上。

随着老太监的话语，九座白玉高台隆隆升起。

周围一个个气血如龙的甲士，奋力锤击战鼓，场面宏大而庄严，众势力的子弟，被指引着坐落观战席。

“圣上赐座，请紫霄道长入席。”

高亢的声音响起。

紫霄道人踏天而上，一步步踏空走向齐道临，同时一道传音落在陆沉耳中。

“此次虽说是解决各家恩怨，但有老道镇压，加上他们如今归顺朝廷，大部分人不会真会对你下死手，可你仍要注意，一些蠢货无药可救，很可能会派换血境上场。”

“若遇到对你起杀心之人，你无需顾忌，一切有老道兜底。”

陆沉闻言，眸子里掠过一丝异色。

大齐算上凌无极，便是两尊天人，紫霄道人此刻说的话，看上去底气十足，似不惧任何变故发生，这让他心中踏实不少。

先前遁天舟上，那道保命符，紫霄道人想必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提前送出。

高台上。

齐道临面无表情的俯视下方人群。

他旁边站着两位身穿玄甲的武将，一个是老迈的凌无极，虽年纪极大，但身躯仍旧站得笔直，另一位则是一个年轻女子，手持长枪，英姿飒爽。

观战席上各大宗师，乃至弟子依次错开。

“贫道紫霄，见过大齐皇帝。”

紫霄道人作揖，给足了这位新皇面子。

齐道临原本没有神情的脸上，浮现一缕淡笑，道：“紫霄道长请落座，此乃诸道演武，无需多礼，朕可是一直在等着你来，不知上清宗可否做出了决定？”

“苍生有难，上清宗安能置身事外。”

紫霄道人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齐道临闻言，并没有再说什么。

一旁的凌无极，倒是笑着伸手，道：“道长请，建元盛世乃天命所归，诸道演武过后，还有诸多事宜要跟贵宗商量，关于妖魔一事，要多多劳烦道长了。”

“但话又说回来。”紫霄道人坐下，脸上笑意不变，道：“齐皇登基是天下民意所向，你看这下面的众多势力，皆为朝廷助力，若仅仅指望上清宗荡魔，圣上是否太看得起贫道了。”

“你说，朕如果跟凌爱卿一同出手，能否拿下你？”

忽然。

齐道临语气淡漠起来。

紫霄道人敛去笑意，一挥手一柄拂尘显现掌中，平静道：“虽天人罕见，可贫道上清宗，过往并非没有出现过天人老祖，圣上可知贫道手上的东西为何物。”

“白玉京是齐国重器，可若论玄兵，天下何人敢以玄兵称最？”

“这柄拂尘虽不似白玉京，能镇压一方小世界，但它内蕴空间，可锁住生灵精气，圣上不妨试试，看看贫道上清宗的老祖，还有几人存在于世间。”

旁边的凌无极，瞳孔骤然紧缩。

“道兄何须紧张，圣上既然能让你坐在这里，自是不会强迫你上清宗什么。”

“哦？”

紫霄道人也不点破，拂尘依旧持在手中，道：“圣上气吞山河，胸襟宽广，便是这诸道演武，也拿出半卷真功作为赏赐，确实是贫道多虑了。”

“自是如此。”

凌无极扯了扯嘴角，生硬转移话题。

“道兄可知这半卷真功的珍贵，老夫步入天人两百四十余载，但是想要开创真功，却如水中捞月，触不可及。”

“开创真功？”

紫霄道人诧异看他一眼，摇头道：“天人定路，仅仅只是开始，想要创功难于上青天，唯有一些手眼通天的生灵，路尽升华，方会考虑此道，你我这般境界就不要想了。”

“这门真功，贫道听说，是圣上在一方密地所获，不知是否为真？”

他说话间，望向齐道临。

一些耳朵灵敏的武者，同样投来目光。

齐道临倒是没有藏私的意思，淡淡道：“确实如此，那方密地应是一个通天生灵所开辟，里面除却半卷真功，还有一些其它草创武功，只是那些武功都非常残缺，算不得传承。”

“便是这半卷真功，亦残缺的厉害。”

“朕突破天人，的确有它助力，却并非朕倚仗此物破关，否则也不会拿出来赏赐了。”

这些话不是单纯对紫霄道人所说。

凌无极目光一闪。

“道兄何必多问，若你门下弟子能夺得第一名，自然能探寻其中奥妙，只是不知上清宗的年轻一辈，是否有这个实力。”

“今日可不是单纯的演武。”

紫霄道人知晓他意有所指，目光不由扫视观战席一众宗师。

他出关后，听过荆天行说的来龙去脉，知道上清宗曾经为了保陆沉，打杀过不少道宗宗师，甚至为了杀鸡儆猴，近乎灭了一个道宗。

故此跟一些势力结怨很深。

反倒是陆沉自身，顶多也只是跟太阴道宗的一位宗师，有一些纠葛，其它并不算什么。

至少如今情形下是这般。

“两年前你们上清宗的月观开启，当时各宗也汇聚万仞山，进行过一场较量，只不过那时一些跟你宗门结怨较深的，近乎被杨慎杀个干净，当时并没有什么意外。”

凌无极啧啧道：“现在可是避不开了。”

“一些心眼坏的东西，早早雪藏各脉子弟，令他们武道境界止步于换血境，就是为了争抢到密路名额，于方外界突破宗师境界，用来转化宗门底蕴。”

“可他们如今归顺朝廷，道兄猜一猜结果会如何？”

紫霄道人不语。

他目光落在陆沉的身影上，掠过一丝忧虑。

凌无极顺着他的视线，同样看到陆沉，脑海里不由想起那日情形，神华绽放气血盛若大日，这种武功他这几日空闲时，翻遍古籍也未曾找到相似记载。

“那个炼脏境的小家伙，老夫若是没记错，他应当是持有通天塔之人吧。”

“可惜，境界还是稍差一筹，不说争夺密路，光是上台，一个不留神恐怕也会有生命之危，只是既然拿了通天塔，那就做好承接因果的准备吧。”

凌无极摇摇头。

齐道临听到这些话，抬眸望去。

“通天塔，当年朕亦是从那里得到机缘，方逐渐成长起来，那小子原本可以成为朕的门生，可惜碧水宫跟昔日魔门有染，纵妖祸乱青州。”

“更是操纵妖魔，连杀朕麾下两员大将跟一位亲传。”

“虽说上清宗为其担责，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给他一个活命机会，能否安然无恙就看他自己了。”

他说到后面，目光落在紫霄道人身上。

后者神色平静无比。

“圣上，老臣有一个请求，我想让凌萱下场。”

凌无极忽然开口。

齐道临淡淡瞥他一眼，道：“朕准了。”

“谢圣上。”

凌无极脸上浮现喜色，转头看向一旁的持枪女子，道：“你身为武圣一脉的当代传人，又是圣上封的神威大将，去让世人见识一下你的锋芒，他们应当学会敬畏圣上。”

那女子很利索，一句话没说，躬身退去。

“你这弟子倒是不错，贫道观其神宫饱满，应当是换血境圆满了吧。”

紫霄道人似调侃道：“这半部真功，说不得也是缺失严重，你竟坐不住了，还是说，你也对贫道弟子心生不满，贫道记得上清宗跟你武圣一脉，并无过节吧。”

“道兄莫要小题大做。”

凌无极淡淡道：“此乃朝廷的诸道演武，非各大道宗安排，她身为大齐武将，若不能横压年轻一辈，何来资格伴随圣上左右。”

“再者，你若为弟子担心，大可以让他们不要登台。”

“又或者让他们见我弟子便退避三舍？”

“这样倒也算有自知之明。”

......

观战席上。

陆沉坐在杨慎荆天行身旁，静静听着擂台规则。

这场演武盛会，规则分为两种，其一是攻守擂，其二则是淘汰制，前者攻擂守擂，败一人则得一积分，按照分数进行排名，后者便是大乱斗，胜出即可用积分换算排名。

“你们坐在这里涨涨见识就可，若有人挑战，不用去应答。”

荆天行对身后弟子叮嘱。

上清宗要上场的人，除却陆沉，只有三位武者。

那三人并非这一代的弟子，年纪很大，一身境界波动极其浑厚，停滞在换血境大圆满多年。

这几人并非无法突破。

而是上清宗特意为了方外界，所培养的底蕴，一旦进入上清宗看重的密地，随时都能突破到宗师境界，为上清宗获取各种奇珍重宝。

“你们三人记住，第一不必强求，但前十的密路名额，一定要拿到。”

荆天行对三人极为看重。

那是跟他同一辈的人，如果不是为了方外界，早就成为各大法脉的法主，故此他神情既严肃，又带着些敬意。

昔日的两位亲传，一位真传，为上清宗做到这个地步。

便是紫霄道人都没有吝啬为他们传道。

荆天行嘱咐完，又看向陆沉，道：“虽然师父此前对你有过交代，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擂台凶险，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若事不可为，施展师父给你的那张符箓，直接认输便可。”

“有你师祖在，谁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一旁姬万海担忧道：“我看各方势力，似乎都有特意准备的大高手，换血境远不是他现在可以抗衡的存在，干脆不上场不行吗。”

“这是齐皇的意志。”

荆天行摇头叹道：“他虽不追究碧水宫往昔的事，但一切的前提，便是要我上清宗上场，不仅是跟各大势力了结恩怨，更是因为陆沉曾连杀他两位大将，一位弟子。”

“师父能争取到此，已是极限，便是不打，也要上台认输。”

“他想要打断上清宗的脊梁，更想杀鸡儆猴，让天下武者知晓何为圣威浩荡。”

陆沉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忽然。

擂台一道大吼传来。

“前太阴道宗道子，挑战上清宗陆沉。”

话语中蕴含的杀意毫不掩饰，森冷目光，也从九座白玉擂台中的一座擂台上投来，那人身穿黑白相间的锦袍，面无长须，一双臂膀长过膝盖，好似一只长脸马猴。

其手中拿着两柄铜锏，正散发着一黑一白的真气。

“换血境圆满？”

荆天行双目射出两道寒光，直逼太阴道宗所在的观战席，那里几位宗师神色如常，并不惧怕他。

“那不是什么太阴道宗道子，他是跟我们一样的人。”

一位目蕴沧桑之色的道人开口。

荆天行这时，也回过头看向陆沉，道：“他是有九成把握，可以随时迈入宗师的大高手，你上去后直接激发符箓护体，然后认输退下来。”

换血境需经历洗髓、锻骨，两大关卡。

而后只需洞悉阴阳，便能建立神国，一步迈入宗师境界。

此刻场上的身影，明显已经洞彻阴阳，掌握天地大势，只待神国建立，便能立地成为一尊宗师生灵。

这种存在，宗师之下无人可匹敌。

他担心陆沉会发生意外，故此第一时间叮嘱陆沉。

“我晓得的。”

陆沉点头。

抬手取出一杆黝黑大戟，缓步走下观战席。

周围其他势力的人，皆是神色异样的看向陆沉，即便是此前不怎么知晓他，经过那几日上门之事，一众武者也知道陆沉是谁了。

此刻太阴道宗的出手，绝大部分人都将目光聚焦在陆沉身上。

原本九大擂台，应该是同时上人的，只是因为这一声大吼，无一人愿意第一个上去，都想看看如果陆沉死去，那尊天人会作如何反应。

观战席上方，同样有几道目光落了下来。

陆沉脚步沉稳，并没有因此打乱自己的节奏，虽刚迈入炼脏不久，但他一身特性神通，此刻正好验证一番自身的极限在哪里。

“竖子，还在磨蹭什么，速速上台领死。”

那长脸男子杀意凛然。

陆沉抬眸，脚步一顿，紧接着体内雷罡暴动，炎阳之火迅速蔓延全身，好似大日初升，神华璀璨刺目。

‘嗡’

大戟白炽闪电大盛。

那是罡气离体，外放的体现，让大戟看上去似被白光笼罩。

‘轰隆’

大日横空。

直直撞向擂台上方的长脸男子。

“虚张声势，找死！”

那人脸上浮现狞笑，眼中尽是阴冷之色，当即抬起双锏迎了过去。

双锏不知是何材料打造，其上吞吐着黑白二色的真气，划过空气让虚空都一阵扭曲，磅礴气浪冲霄而起。

不过刹那间两者便碰撞在一起。

“轰隆隆！”

金石交击的声音响天彻地。

长脸男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想象中的捶杀并没有出现，相反，一股巨力透过双锏传来，令他身形一震，差点倒飞出去。

“你，炼脏境？”

他震惊了。

一个被宗门叮嘱的事情，竟会发生意外。

而且事先宗门只是跟他提过，这人的模糊境界，没想到居然只是一个炼脏武者，更没想到一个炼脏武者，不仅能抵住攻击，看上去两者的力气竟是平分秋色。

这是何等恐怖。

要知道他自身，乃洗髓锻骨，洞悉阴阳的层次啊。

即便是同为换血境，他也能抬手镇压同境武者，更不可能有人与之抗衡。

除非同样是洞悉阴阳的高手。

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想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