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谩骂声，在袁胖子耳边回荡着。

袁胖子低着头，越来越低，仿佛失了魂魄一样，只会一个劲得道歉。

他上台的时候……

他曾模拟过，如果张哥遇到这种事情了，张哥到底会怎么做。

然而……

等到他上台以后，他却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张扬。

自己不但不是张扬，自己更没有流利的嘴巴，甚至上台的经验也极少，况且面对人山人海的记者和媒体……

他脑袋一度变得空白，早已经忘了要说什么话了。

然后，他在台上越来越急，不断地鞠着躬，麻木地道着歉，隐约间看到了后面的几个人，发出了一阵怒其不争的叹息。

如果……

如果没有张哥。

现在的他，别说是什么【小麦商城】的副总了，甚至连一个最底层的业务员都不如。

自己这样的人，怎么行啊？

“妈的！你他妈的一个劲的道歉，有什么用？”

“是啊，一个劲的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干！张扬不敢正面回应，好歹也请个差不多的人啊，请这么一个傻子，到底干什么？”

“这个人是张扬的关系户，他和张扬一起创业的……”

“哦，怪不得！”

“我听说，这个副总，就是张扬给强行排上去的，这个人连高中都没有毕业……”

“卧槽，原来如此……不过，你既然当副总了，你好歹有个副总的样吧？就只会磕头……”

“……”

越来越多的谩骂声，仿佛越来越多的针和刺，狠狠地扎进了袁胖子的心中。

是的！

我就是不行！

我能怎么办！

是张哥，张哥一定要推我上来的。

我，我……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啊……

……

袁胖子张了张嘴，头变得越来越低，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灰溜溜离开舞台，然后找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再也不回来了……

我！

可是……

我，我……

我他妈的，难道这辈子就是一滩烂泥吗！

“啪！”

就在袁胖子心中出现逃避想法的瞬间……

他竟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火辣辣的，而且非常响，抽得袁胖子自己都感受到了耳边嗡嗡声直响。

而这一巴掌，让本来嘈杂的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无数双眼睛，惊愕地看着袁胖子。

袁胖子抬头，愣愣地看着这些人……

短暂的寂静，让袁胖子喘着粗气。

“对不起，我，我知道我不如张总，但，大家，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吗？”

“对不起，我，我不会说话，真的，我就是一个高中都没有的学历，从小到大，没有任何的闪光点，我知道我不配做这个副总……”

“也许，是我自己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站在这个舞台上……”

“……”

那一巴掌以后，将袁胖子整个人都扇清醒了，说话居然也不再磕磕碰碰了。

他擦了擦眼泪，迟疑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但现场中，却没有人打破这种寂静……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

“我……”

“我卖不好东西，做不好事情，连一个记者发布会都弄砸了……”

“我搞砸了张总交给我的任务，我搞砸了领导们的信任，将【家电下乡】这四个字，蒙上了一层阴影，我搞砸了一切……”

“张总昨天告诉我，让我不要怕，让我不要逃避，一定要给消费者一个态度，但是，我满脑子都是浆糊……我现在就想离开这个舞台……”

“上台前，我花了一个多小时组织语言，上台后，我除了“对不起”三个字以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我，那个时候，张总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多收购一些国产电动车品牌，我也很努力去调查了，但，因为我真的没有管理经验，我也不知道怎么看人，我只知道收购，完成张总给我的任务，但我没想到，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砸了……”

“对不起，我们的售后没有做好，对不起，让各位失望了……”

袁胖子说着说着，竟然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硬生生地跪在了台上。

后面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许丽丽盯着袁旺。

心中一方面怒其不争，一方面又叹了一口气。

她能感受到这个胖子发自内心深处的自责感和愧疚感。

现场也是一片哗然。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拍下了袁胖子的照片。

“我做的错事，我不会逃避，真的，我代表我们的华夏【电动车联盟】给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如果，如果大家觉得，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愿意补偿大家……”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会将我们售后好好做好，与此同时，买到我们残次品电动车的用户们……”

“如果，大家对我，不对，如果大家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最后一次机会的话，我愿意双倍赔偿大家……”

“大家退钱也可以，大家退电动车也可以，大家怎么样都行……”

“我们不会跑，我们绝对不会跑……”

“……”

“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只要我们还有一分钱，我们就不会跑……”

“……”

袁胖子的话非常的质朴。

全程跪在地上说完的。

说完以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再一次对着所有人鞠了一躬。

此时此刻，他的情绪很复杂，既为自己不争气跪下而觉得自责，又为自己将这场发布会搞成这样而难受，更为自己的不争气而自我否定。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

现场没有多少谩骂声。

反而，一些人开始陆陆续续鼓掌了起来。

他听到鼓掌声，下意识地转过头，然后，看到【蓝马电动车】和【白鸽电动车】的两个老板在这里……

【白鸽电动车】的厉盈看到这一幕，也抹了抹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被感染，最终一步步来到了台上。

“各位，我，我们【白鸽电动车】愿意跟袁总一起，对各位的损失，进行赔偿，大家买到【国产电动车】联盟里任何牌子的残次品，可以来我们【白鸽电动车】这里换全新的！”

“……”

随着【白鸽电动车】的表态……

【蓝马电动车】的老板，史柱玉也站了起来，表情复杂地走上了舞台：“我们蓝马电动车也一样，也可以来我这里换！我们【蓝马电动车】在这一次风波中，经受住了市场的考验，大家可以相信我们，相信我们的【家电下乡】活动！”

“……”

随着这两人站出来……

后面正在坐着的，几个阴晴不定的杂牌电动车品牌，作为此次元凶的罪魁祸首……

最终一款名叫【小飞鸟】电动车的老板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

“做什么，老李！”

“我，我要承担责任……”

“你疯了，屁股有人帮你擦就好了，你承担什么责任……回去，听我们的！”

“可是，我……算了，我……”

“……”

那个叫老李的中年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在万众瞩目和同行的咬牙切齿下，走上了舞台，走上舞台的那一刻……

他也跪了下来。

“我是【小飞鸟】电动车的负责人李昌钰，我……对，在三月份，我为了贪便宜，我进口了一批二手零廉价零配件，当时我想多赚点钱，但我没想到，我给我的同行，甚至我们的国产电动车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

“……”

“这段时间，很多人都在骂国产电动车，我看了不是滋味……”

“……”

“这样……买了我们【小飞鸟】电动车的人，买了那一批残次电动车的用户，我一赔二……现在我们没那么多钱，但，请大家等等我，我把我的房子车子抵押了，我赔给诸位……”

“……”

看着台上的【小飞鸟】电动车的李昌钰。

其余的几个品牌面色阴沉。

纷纷大骂这个人就是一个傻子，二笔，有必要将自己的钱搭进去吗？

这是什么社会？

这是利益为王的社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真想做什么狗日的品牌呢？

……

几个人摇摇头，骂了几句以后，这些品牌电动车的老板们纷纷站了起来，陆陆续续地提前离开了现场！

………………………………

现场人更多了。

走下舞台的袁胖子愣愣地看着陆续下来的三人。

【小飞鸟】、【白鸽】、【蓝马】……

“袁总，接下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厉盈看着袁胖子。

这是袁胖子唯一一次，感受到被认同的感觉。

“对不起，袁总，我……类似的事情，我不会再做了，【小飞鸟】电动车这边，我会把屁股擦干净，不会让你为难的……”

“……”

“【蓝马】随时准备好配合你袁总的工作了，接下来，我们打算组建自己的售后和赔款体系，袁总，你觉得呢？”

“……”

“袁总，现在正是我们打品牌的好时候，这一次，我会全力配合售后……”许丽丽似乎有些被感染到，来到袁胖子身边的时候，眼眶有些湿红。

看着一双双眼睛。

袁胖子有些恍惚。

片刻以后，他点点头。

袁胖子咬了咬牙。

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他接了电话。

“张哥！”

“我全程都在关注着，你做得很好！”

“张哥，你，你……”袁胖子愣住了。

非洲不是信号不好吗？

现在信号怎么……

“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独当一面，不是看几本书就行了的，要经历腥风血雨才行，记住，接下来，你是主角，没有我在，你就是顶梁柱！”

“……”

“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天塌不下来，就算天塌下来，我会给你顶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