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群的呼喊声太大了,罗兰好半天才听到老约翰的哭喊声。
他顺着老约翰的手指看向了身后的神像,脸色变得极为古怪。
他发现身后的神像有些问题,而且,人群中好像多了几个稻草人。
仔细一想,罗兰顿时冷汗直流。
周围的人群还在抢钱,罗兰小心翼翼的穿了过去,来到了老约翰的身边。
他小声问道:“这群人,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神像重新雕刻好了?”
老约翰也是服了,他看着罗兰身后空荡荡的大殿,说道:“老爷啊,哪有人啊!你别发疯了,小人瘆得慌啊!”
罗兰一听,脸上的汗刷啦啦啦的就流下了。
他回头又一次看向了大殿,随后他浑身微微一晃,脸色一片苍白。
这哪是什么恢宏的大教堂啊。
这是一处被大火烧得只剩下了骨架的建筑残骸。
怎么会有人能来这里礼拜?
除了那几个稻草人,罗兰一个人都没看到。
无论他用任何魔法,都没有探测到什么人。
大殿里的长椅、帷幕、锁链正在风中慢慢的晃动着。
它们越来越静,渐渐的,大殿重归死寂。
罗兰这一刻人都麻了,他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因为钱分完了!
他急忙又丢出了去几把银币,于是风变大,帷幕、锁链又开始晃动了。
罗兰松了一口气。
这里的神秘,本质上是一种人欲。
这里曾经是一个充满了各种欲望的小镇。
这里的领主很贪婪,镇民很贪婪,主教与牧师们更贪婪!
主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为了能在这小小的破地方,建立起这么一座恢宏的教堂,联合领主、镇民们,想出来了一个妙招。
这一招叫做‘稻草换金'。
用罗兰的话来解释,那就是‘传销’、‘杀猪盘’又或者‘庞氏骗局’。
随后,恢宏的教堂拔地而起,镇子上的居民们也住上了一个个高尖顶的三层独栋大别墅。
这场‘稻草换金’的运动,越搞越大,泡沫也越搓越大,几乎影响了整个小王国。
一位真正的巫师被引到了这里,在小镇的远方建立起了一座巫师塔。
渐渐的,稻草镇的人积累了越来越多的财富。王国的人们,却几乎只能用稻草来充当金银了。
可王国中的人,却坚信那稻草就是金银,并想方设法将周边的王国一起‘稻草换金’。
可只要清醒一点,能保持一点理智,哪能相信稻草换金的美梦?
周边的王国自然是不信的。
这个荒诞无比的泡沫,被这么轻轻的一搓,就碎裂了。
顿时间,王国内哀鸿遍野,愤怒的人们冲进了稻草镇,将这里烧成了一片废墟。
而后,巫师种下了一颗囚种。
这颗囚种,被种在了那上千名死于大火中的稻草镇民的幽魂中。
而后,他又将这些年来王国中所有与‘稻草’有关的故事,以及与人们所有的欲望集中在了一起,浇灌起了这颗囚种。
囚种以那上千被烧死的镇民为土壤,在欲望与执念中茁壮成长起来了。
于是,稻草镇慢慢的变成了一片灾邪之地。
也亏得是一位黑渊巫师路过了这儿,和那位暮光巫师斗了个法。使得那囚种没有长成。
眼看囚种长废了,自己的徒儿没能成仙。那暮光巫师知道这种子长废了,没用了,在捶胸顿足中与那黑渊巫师打了好久,最终被赶跑了。
不过他却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那名黑渊巫师,自己一个人也搞不定这个烂摊子,于是就叫来了一群朋友。
于是,一群黑渊、白棋的塔主们,凑在一起想出了好多歪造,在润物细无声中,悄悄的将这个‘灾’收容到稻草镇教堂中的那面镜子里,然后又把这镜子封印到了教堂。
整个收容、封印的过程描述起来很简单,可实际办事儿的时候,却复杂得很。
蟹眼象塔塔主‘戈德里克’那本来就没多少根的头发,都被他揪没了。
蛇塔塔主‘乌萨克'导师身上的鳞,也被自己揪掉了不少。
不过,这群大能,也算是幸不辱命。稻草之灾还没发展起来,没影响到什么事儿呢,就被众人以最小的代价处理掉了。
‘戈德里克’与‘乌萨克'作为两位参与者,都有着强烈的责任感。
他们觉得别人不靠谱,所以都想把自己的儿子或门徒安排到这儿,镇守此地的收容之物。
一方面,他们将这种守护人们的事儿,当做了一种荣誉。
一方面,在这儿镇守的人,可以参悟此地的奥妙之处,对那些走神秘侧魔法路线的人来说,有莫大的好处。
这镇守封印的事儿,兜兜转转搞了好久,最终落在了罗兰的头上。
家里面都得意最小的。
乌萨克导师也得意他这最小的门徒。
他偏爱罗兰,也寄予了厚望。
对于稻草镇的封印,乌萨克导师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这是自己和几个老哥们一起操刀办的事儿。
别说这十里八乡的村民,就是一群巫师来了,也是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要怎么把那镜子里的东西给放出来。
甚至是乌萨克导师亲自过来,也得费一些力气、至少得花个两三天才能把那群玩意给放出来。
但罗兰呢...乌萨克导师今天要是在场,看到罗兰对镜子,看到罗兰用丢钱的办法,号令稻草修复此地等等迷之操作,一定会给罗兰点一个大大的赞,为他那天才想法感到惊艳。
然后导师大人便会撸起来袖子,一掌拍死这个逆徒!
叮的一声脆响,教堂里的一条锁链断了。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随着锁链的断裂,大殿内开始狂风乱舞。
而后,那曾被烧得只剩下骨架的教堂,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
罗兰曾看到的那个教堂,渐渐出现在了他与老约翰的眼前。
它是一个汇集人们的智慧,构建起来的艺术殿堂。
也聚集了人们对所有美好的愿望。
但堆砌起这座艺术殿堂的骨肉的,却是整个小国人们被榨干的血与汗。
来这里礼拜的人,礼拜的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信仰,而是他们心中的欲望。
这座恢宏的殿堂实现不了人们任何的美好,也无法被那些因它而死的人裹腹。
它就像是一个华丽的泡沫,虚有其表。
又像是一个奢华的稻草屋,看似富丽堂皇,实际上是用稻草编的!
“老爷啊~~这、这教堂怎么是用稻草编织的?!”老约翰吓得双腿打颤,可老爷没让他走,他也不敢走。怕像是那些奴隶贩子一样莫名其妙的变成稻草。
“谁知道!”罗兰也吓得浑身直冒冷汗,他手中动作也不敢停,使劲儿的洒着银币。稍稍停一下,这大殿就突然安静下来了。
沙沙沙沙沙....
大殿内渐渐出现了怪异的响动,就像是无数干燥的蛇在地上爬。
罗兰定睛一看,顿时两眼一黑。
他看到有许许多多的稻草,从大殿中心的那面落地镜上蔓延出来了!
在这刻,罗兰突然灵机一动。
“呔!你们竟敢哄你们的领主?!”
罗兰突然大骂道,他指着头顶的大殿穹顶说道:“我说要修教堂,你们竟用草席子来哄我?”
“你们不想要赏了?”
“老爷我,可是给你们准备了一万金,十万银嘞!”
“什么?材料好着呢?和我丢出的金银,一样贵重?”
“放屁!”
“金银能被烧没吗?”
“这教堂,点上一把火,不就被烧没了?”
“你们把那银烛台上蜡烛,给我点起来,我就给你们赏!”
哗啦啦,一个稻草银烛台动了动,随后上面出现了一搓用稻草编织的火苗...紧接着,整个教堂就被点燃了!
那火越烧越大,可这火,却是用稻草编织的!
稻草之火在大殿中不断蔓延,大殿内的座椅一阵乱晃,好似人们在慌乱中东奔西跑。
罗兰注意到,随着稻草大火变大,从镜子里爬出来的稻草也越来越少了!
果然!
所有的稻草的材料,都来自于镜子!
就那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整个稻草大殿,便是‘烈焰熊熊(稻草)’。
罗兰不再丢银币了,因为求生欲也是欲望!一种更强烈的欲望。
“老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儿?稻草之火,怎么能点燃稻草呢?”老约翰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小老爷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说道:“因为,那稻草是欲望啊!它本来就像是火一样,只要有人稍稍的那么刺激一下,它就烧起来了...细的一会我给你讲。走吧。”
老约翰咽了咽喉咙,说道:“真没事儿?大殿里的稻草之火越来越多了!”
老约翰担心那熊熊的稻草之火,在越烧越多后,会变得越来越强,然后追上他们两个,甚至祸害了整个王国。
小老爷笑道:“不会的,因为火是会熄灭的...而且,你没看到有人在灭火吗。”
老约翰:“???”
小老爷叹息道:“哎呦,这求生欲,也比不过对他们对教堂的执念啊。放心吧,没事儿了。那些稻草大火,在蔓延到一定程度后,就会‘熄灭'了。
此后,镜子外的稻草,就消失了。”
有一句话,小老爷没给老约翰说。
那就是稻草不会真正的消失,因为它们是欲望,而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但是,当镜子里的稻草,生长到足够多时。它们为了赏钱,会去继续重盖教堂...但它们永远也盖不起来一座不会被点燃的教堂。所以,欲望就又一次的被困在教堂里了。
教堂会永远在‘重建-燃烧-重建’中反复,
因为这些‘稻草人'是永远不会记得大火的伤痛的。大火熄灭后,它们就会惦记起来那笔赏钱,开始编织教堂。然后编制银烛台上的火。
可火一旦被编制出来,整个教堂就会又被点燃了。
因此,教堂会不断的在重建与燃烧中轮回,稻草人们也将永远被困在教堂。
神秘是无法被封印的,但是它们可以自己封印自己。
乌萨克导师他们当初,就是用这个逻辑封印的稻草。
小老爷讲老师们的封印搞出了问题,但基于导师们的办法,想出来了一个新的歪点子,将自己捅出来的这个洞打了个补丁。
在小老爷带着老约翰走出教堂的时候,他浑身都被冷汗侵湿了。
稻草镇中的神秘,本质上是欲望与执念。
恐惧也是欲望,是求生欲!
而囚种是种在上千死者的幽魂中的,幽魂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执着于回忆,并恐惧着回忆。
基于这些东西,小老爷用自己的歪点子,搏了一下。躲过了一劫,走出了教堂...但也忘了点什么东西。
就在小老爷心中暗暗感叹之时,他突然发现,整个小镇都是废墟!
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小镇上的废墟中,多了几个稻草人。
他那还敢悠闲的在这乱逛?急忙掏出打火石,带着老约翰化为火光,飞出了小镇。
在镇外的马车旁,他叠了一个渡鸦,驱使渡鸦飞到小镇里盘旋了一会。
借助渡鸦的眼睛,他观察了一会小镇,随后松了一口气。
‘我之前说,留在这里,就有20银的安家费。那些稻草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从教堂里逃出来的,但它们好像为了这20银,都不打算离开小镇...’
‘他们在重建小镇。’
‘因为我之前说过,这里需要维护。需要修缮。只有把活儿干好了,才能领这20银的钱。’
‘它们领个屁,建完了小镇,就得被火烧掉。’
小老爷摇了摇头。
这群稻草人,曾经是一群黑心的骗子。
但这位小领主,更黑心。
到底还是封建领主更狠,稻草人们怕是走不出这个小镇了。
虽然稻草人暂时走不出小镇,但为了防止有人误入小镇被害,也防止某些路过的巫师发现自己捅了个篓子,小老爷想了个招。
他吃掉了一根火滕根,然后拿出小银壶注入魔力,想要放出了鬼雾。
可这奇物用起来却是异常的费劲,就好像不是他自己奇物的一样。
他一连喝了好几瓶魔药,这鬼雾才算是将小镇遮盖了。但若想达到当初‘达尔镇山顶'那种效果,将整个小镇隐藏起来,他得搞上几天。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个活儿不是一天能干完的,所以他招呼老约翰,带着自己去了巫师塔。
老约翰到现在还在浑身打冷颤,他心有余悸。
小老爷没少安抚他。
一直到两人快到巫师塔了,老约翰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
这家伙也是够牛的,一般人被小老爷与稻草人们这么折腾一下,不疯也得吓出点毛病。
可老约翰呢,除了把裤子弄脏了之外,还真没啥事儿。
小老爷下车时,最后对他说道:“咳,所以我啊,就是这里的巫师领主。是白皇后,也就是你们信奉的那个‘白月娘娘’派来的。我刚刚的那番操作呢,是借用赫拉卡娘娘力量时的标准操作...不是在发癫。”
老约翰说道:“啊对对对,老爷,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聊着聊着,两人隐约都感觉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