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好牌，都打成这个烂样子了，如今却还在提防麾下的士卒。

“难怪师弟看不起这一代的人王。”骊女摇着头。

“其起势，皆赖权谋机心，其势，便自然如此。”敖丙同样不屑道。

从玉山道人那里问出来的消息，他已经传讯瑶池告知了王母娘娘，瑶池亦有信息回转，让敖丙不要忧心，只专注人间局势就好。

如此，敖丙的目光，自然也就重新落回到人王的身上。

古往今来，天地之间的人王不少。

可如同姬宫涅这样，将公私分得极其之明显，且一直在损人族之公，以肥人王之私的人王，却是极其的少有。

而且，姬宫涅的作风，也是显得极其的鬼祟，和其他那些人王的堂堂正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种赖于权谋机心的人王，就注定了，他会将绝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到去计算人心之上。

于这般的人王而言，天地之间，几乎是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东西，也不会对任何的东西付之以信任。

他的本能，便会让他要将一切都‘掌握’住，而那些令他无法掌握的东西，在他的眼中，自然而然的，便会变成他的敌人，变成他需要防备的对象。

就如此时的诸侯之军。

其明明也是人道的一员，是姬周王朝的基石之一，但在敖丙的观望之间，那诸侯之军气，和人王六师之气，竟是呈现出了相当的隔阂。

确认了人道之军已经退出草原过后，敖丙的目光，又重新落回草原。

这茫茫的大草原，此时也已经重新的平静下来。

一些胆子大的戎狄部，已经赶到了单于他们冲击人王六师的所在，在彼处收拢单于他们散乱的遗骨。

而在这过程当中，那些来收拢遗骨的戎狄士卒，身上也是缠上了越发凶悍的气息。

就似乎，单于虽死，但在死前，却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馈赠，而如今，那些来收拢遗骨的戎狄勇士，便正在接受这馈赠。

“可惜了。”见得这一幕，骊女也是叹了口气，“这单于若是不曾被从人族当中驱逐出来，或许能有人王之相。”

“哪有什么人王之相。”敖丙摇头，“姬周的礼法之下，唯有姬周之血脉，才能可能成为人王。”

“除非是姬周的逆伐崩塌，否则的话，姬周血脉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成就人王的。”

“最多，也只是成为扯断姬周礼法的，为人王开道之人而已。”

敖丙的言语，稍稍一顿。

姬宫涅驱逐所有的戎狄，而这个动作，却几乎是得到了姬周所有宗老的支持，显然，是姬周人王一脉的那些宗老们，也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或许，他们就是预见到了姬周的礼法，会因为戎狄部而崩塌，故此才要硬生生的将戎狄部从人道序列当中驱逐出去。

如此一来，姬周王室所背负的压力，一下子就变成了整个人道所需要面对的敌人了。

……

这一场‘大败’过后，人王之军，至少三十年不敢踏足草原——而没有了人王的鼎力支持，就算有别的诸侯敢于兵发草原，但也得担心旁边的镐京，会不会有所忌惮。

所以，接下来三十年的时间，草原的戎狄，都能够修生养息。

好在，这一战虽然人王六师残破，但戎狄部中，最为精锐的狼骑，却是全军覆没，想要重建，不知道要等多久。

这样一来，人王姬宫涅，倒也有余力收拾姬周内部，削平姬周的种种内患。

比如说，作为镐京门户的申侯。

“褒妃有子，为天地之瑞。孤王有意，封褒妃为王后，以承姬周天命，如何？”

闻言，宫中可谓是一片哗然。

申国之国君，更是振身而起。

“怎么，申侯是有什么意见吗？”姬宫涅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到了申侯的身上。

他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这件事，当然有自己的考量。

第一，是已经回到了镐京，安全有了保证。

第二，是那些诸侯之军，都还聚集在骊山，不曾回转。

而这些诸侯之军，正好便能压制申国之军。

同时，那些诸侯之军见了自己是如何处理申侯，申侯又是如何不敢违抗的，他们自然也就知晓，自己这位人王的威严——等他们回转各国，自然也就将自己的威严，带回去。

而最后一点，便是甩锅了。

人王六师残损，总得有一个交代。

这个罪责，总得有一个人来背。

这个人，不能是自己，也不能是人王六师的将士。

如此，那就只能是作为前军统帅的申侯了。

虽然大军所进退，都是遵从自己这位人王的号令，但戎狄精锐越过大军出现在人王六师的面前，统帅前军的申侯，难道就没有责任了吗？

不过，这一次出塞，大破戎狄精锐，对外的说法，亦是一次大胜，也不好以此为名对谁进行惩处。

而王后，乃是申侯之女——自己换了王后，其他知晓内情的人，自然也就知晓，自己是在因为大草原的事而责罚申侯。

这样一来，大家也就知晓，大草原一行，未竟全功，便是因为申侯疏忽之故。

“臣不敢。”申侯咬了咬牙，脸色变幻几次，这才躬身低头。

这里，终究是镐京而不是申国。

等到众文武都退去，骊山的兵马，也各自领了赏赐回转过后，姬宫涅才是又召见了那些太乙道君们，问起了太乙层面的战事。

“南真仙君，四渎大龙神的实力，当真这般可怖，诸位仙君联手，都奈何不得他？”姬宫涅问道。

其他的太乙道君们，也都竖起了耳朵，要听南真道人说一说其间的细节。

毕竟，他们从头到尾，都不曾和敖丙交过手，只是被南真道人打发着，去寻找祭坛，然后缠住敖丙的南真道人便传讯，玉山道君已经死在了四渎大龙神手中。

“此次之败，实在是我等疏忽。”南真道人摇了摇头，“我等只知晓，大草原上，有着四渎大龙神的存在，却忘了，四渎大龙神之妻，白虎天尊亦是和他一起履凡落于草原。”

“白虎天尊，得西昆仑之传承，又是天生的金刚不坏之躯，其力，可谓是不逊于四渎大龙神。”

南真道人这才说起了白虎天尊的存在——只一个金刚不坏，便是如同一柄重锤一般，轰然砸到了诸位太乙们的元神之间。

人王姬宫涅，更是腿都软了一个刹那。

金刚不坏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位白虎天尊若真的是上了头，其是真的能带着兵刃，以一己之力直接杀进镐京之内，在人道之气的笼盖之下，将他这位人王，斩杀于当场！

“那接下来三十年，我等岂不是彻底丧失了进攻的主动权，只能坐守于此，等着四渎大龙神攻伐镐京？”有道人神色慌乱，且错愕。

他们原本还计划着，虽然三十年里大军不好出塞，但他们这些仙神，却能往大草原上杀伐。

纵然是直接出手屠掠凡人会触犯天规，会死于那位四渎大龙神之手，但为了姬周人道，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总之，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给戎狄留下休养生息的机会。

但谁曾想，那大草原上，于东之青龙之外，又多出来一个西之白虎——他们两人同列，足以是将这大草原，守得密不透风，令天地之间的任何一位仙神，都难以在草原作乱了。

至于说南真道人所说的，对白虎实力的估量，众人倒也不曾怀疑。

毕竟，白虎天尊作为帝君级别的大神，威名赫赫，又在大草原上留下了过痕迹，但众人却偏偏忽视了她的存在。

只这一点，便足以证明白虎天尊的实力了。

“我玉山师兄，便是这般陨落的吗？”白光剑仙神色悲凉，“其和四渎大龙神对峙之际，被白虎天尊趁势袭杀？”

……

“屏翳，拜见镇天神君。”琅山当中，有风雨裹挟雨势而至，在敖丙的面前拜倒。

不是别人，赫然是敖丙的老熟人——曾经和武德星君一起反上天庭的古神，雨师妾，屏翳。

武德星君败亡过后，一众古神们，也都去往了北俱芦洲落脚，在北俱芦洲和北俱芦洲的人族，以及从混沌海而出的异族，打得很是热闹。

“雨师从北俱芦洲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敖丙平静的道。

雨师妾并不算是一个强横的敌人，尤其是在敖丙成就太乙，掌握了呼风唤雨这样的神通过后，雨师妾对于敖丙，就更加的难以造成什么伤害了。

事实上，呼风唤雨的神通之下，雨师妾的存在，已然是趋近于敖丙的从神。

这样的情况下，雨师妾避着敖丙走，才是正常的事，她主动来到敖丙的面前，反倒是让敖丙有些疑惑。

“妾，却是来向神君求助的。”雨师妾再度一礼。

“天地变化，时局叵测。”

“而今的天地，已然难有妾之容身之地。”

“天地之东，有东极之天，内有无量之界域。”

“妾愿往东极开辟，于东极大天当中，开一骤雨之界，还望神君相助。”

古神的存在，和天地有着异常玄妙的联系——古神的名字，在某种意义上，便等同于是天地之间的某种业位。

故此，他们对于天地之间的变化，也有着异常敏锐的感知。

就如此时，因人王而起的争端，虽然目前还局限于这大草原上，但古神们，却已经是察觉到了将要席卷天地的波澜。

而对于这几件卷起来的波澜，古神们的意见，自然也是各不相同。

有想要趁势而起的。

也有想要避开求一个安生的。

而雨师妾，显然就是后者——其都不打算继续留在这盘古大天地当中了，而是打算以开拓之名，去往域外，在域外占据一方小天，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见敖丙沉吟，雨师妾便继续开口。

“闻说那东极之天当中，有龙族支脉，曰狱炎。”

“恳请神君垂怜，令狱炎龙脉，不吝相助。”

每一次天地当中，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脉络，从一处天地当中，往另一处天地打拼，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便是如何遮掩自己，将自己扮成一个‘本地人’，而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外地人’。

不然的话，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会受到这天地的‘针对’。

自几方天地接壤以来，彼此之间，可谓是各有渗透，但纵观五方大天地，都少有人能在别处大天地当中站稳脚跟的。

而恰好，身处炼狱的狱炎龙脉，便算是龙族在外站稳的一处脚跟——虽然那狱炎龙王的立场很是暧昧，就算是如今的敖丙，都难以确定，其立场，到底在于何处。

但无论如何，幽冥地府当中，狱炎龙王从炼狱送来的魂魄，是做不了假的。

而在周围的几个大天地当中，想要避开盘古大天地内部的波澜，在外落脚，那么狱炎龙族所在的炼狱，当然是最佳的选择。

毕竟，炼狱千万重，一重一天地。

而那些炼狱之主的身份，更是神秘莫测。

据雨师妾所知，盘古大天地当中的仙神们，有好几个，都是以自己的化身，在炼狱当中做了一层炼狱之主——不过，除却狱炎龙族之外，其他炼狱之主的身份，她并不能和盘古大天地当中的某位仙神对应上。

所以她也只能来求敖丙——至少，让那狱炎龙脉替她遮掩一番，好让她有机会在域外，编织出一个相应的出身来历，不受天地之忌。

就如牛魔王在卡欧斯大天地当中，取了米诺陶斯的身份一般。

当然，要避开盘古大天地，其实卡欧斯大天地也是一处不错的去处——不过，卡欧斯大天地的局势，比起盘古大天地还要复杂。

除却其本身众神的阵营之外，盘古大天地当中，更是有好多大神通者，都在其间布局落子，甚至于在雨师妾的遥遥感应之下，某一位或者某几位主神，都令她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样的局面，雨师妾是更加的不敢参与进去。

所以，还是炼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