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 分裂的王室
随着光华一起炸开来的,还有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
燃灯道人收回眼神——这才赫然发现,法域被夺的时候,被法域所压制封锁的哪吒,已然是恢复了自由身。
纵然其身上的本源,还在被道果所吞噬侵夺,然而,其却是丝毫不理会那侵夺本源的道果,只燃烧着手中的火尖枪,正面朝着燃灯道人杀至。
“厮杀还敢分心!”炽热而又冷冽的声音,自哪吒的口中响起,“真当自己必胜了吗。”
这一句言语过后,哪吒手中的火尖枪再一抖,燃灯道人的上半身,便被直接碾碎,随机,其元神,也在火焰当中裂开,一道魂魄,渺渺杳杳的,往幽冥而去——只是,那魂魄才落进幽冥,便有如同坟山一般的影子一晃而过,燃灯道人的魂魄,便也随着那坟山一起,消失在天地之间。
看着这一幕,敖丙的神色,亦是微微一动,片刻过后,敖丙便是摇头,将目光落回眼前。
随着燃灯道人的陨落,其和哪吒之间的关联,自然也随之消散,其落于哪吒身上的谋算,也都化为乌有——其活着时,收摄道果,最终,道果一分为二,一部分落于他身,一部分落于哪吒的本源,他便以秘法,在归拢道果的时候,侵夺哪吒的本源。
而如今,燃灯道人陨落,那道果无人驾驭,便自然而然的,往哪吒身上而去。
道果之间所夹杂的本源,亦是同样往哪吒身上而去——那本源当中,除却原本就属于哪吒的那一部分本源之外,还有更大的一部分。
那便是属于燃灯道人的本源。
那是几近大罗一般的本源。
而且,有着这道果作为调和,哪吒摄取吞纳这本源,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庞大的本源之下,哪吒也没有什么忌讳,只是当即在原地盘坐,吞吐炼化那无比浑厚的本源。
“得一道果,又继承一位大罗的本源。”
“这位小道友的机缘,当真是令人惊叹。”
弥勒尊者看着哪吒在燃灯道人的尸骸旁边端坐。
看着那定海珠所衍化的时空崩溃。
看着这未来法域崩溃。
看着未来法域和定海珠所衍化的时空崩溃时,最后的那一点精粹被敖丙收摄起来,化作一个小小的封印一般的东西,将哪吒的所在包裹,然后被敖丙一扫衣袖,退进昆仑山中,便也不由得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
“想必,这位小道友出面的时候,便是大罗之辈了。”
弥勒尊者感慨唏嘘,神色无比的复杂——古往今来,谁成就大罗时,不是经历了无穷的决断和厮杀,不是经历了无穷的困难和历练?
然而那哪吒呢?
其出生才多久,便已经触及了大罗的机缘。
而其触及这机缘的时候,无论是成就大罗的道果,还是成就大罗的本源,也都已经被人准备好。
这样的机缘,若非是亲眼所见,只怕是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大罗的道果。
大罗的本源。
无论是谁,只要能同时炼化这两样东西,便能在顷刻之间成为一位新的大罗——若非是亲眼所见,弥勒尊者绝对不会相信,天地之间,会有人将这样的东西,留给他人!
相比于哪吒的机缘而言,眼前这位司法大天君在这大罗道果面前所做的决断,才是真正的,令弥勒尊者震撼的东西。
一个百分之百能成就大罗的机缘。
便纵然是那些大罗,都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机缘——他们可以以此来增进自己的功果,可以以此来衍化一个大罗层次的化身……便是再不济,也还能以此令自己的弟子或是亲朋得道,得到一个极其信任的盟友。
就如南海之局,其归根结底,也不过一颗长生之道果。
就如那长生之魔贼,他们无数万年的谋划,无数万年的推演,也不过只衍化出了一颗长生之道果!
又如天庭之上,那天规之道果的衍化,那四象之道果的雏形,那四方之道果的迹象——九颗道果,唯一能确认的,便只是天规之道果,余下的四象,四方,都只是一个迹象,一个可能。
可就只是那迹象,只是那可能,都能引得天庭的那些大罗们,心潮起伏。
道果之贵,可想而知!
然而,如此珍贵的东西,在这位司法大天君的面前,说弃,便是弃了。
“此间恩怨既销,我另有要事,就不和弥勒道友闲聊了。”敖丙伸手,取走燃灯道人最后的两件遗物。
先天灵宝量天尺。
以及一盏圆形的矮油灯,看上去,陈旧而古老,不见半点的灵光,只有灯芯上,那如豆的火光微微而动,光线微弱而柔和,没有丝毫的侵略之意——其形制看起来,便和人间办理丧事的时候,放在棺椁上引魂的灯,有几分相似。
“大天君慢行。”弥勒尊者亦是一礼。
燃灯道人陨落,此间的事,自然便告一段落——至于说他和燃灯道人的约定,那也只能说一声,非战之罪!
他弥勒在出手的时候,已然竭尽全力——虽然得了燃灯道人的秘法,触及大罗,可弥勒尊者的道果,也同样因为这一战,从未来之道果,化作了一颗寻常之道果。
燃灯道人虽然陨落,但弥勒尊者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可谓不大。
这一局,只能说,燃灯道人算来算去,都算漏了那离去的司法大天君————纵然是燃灯道人复生,都只能怪自己算计不周,而不能怪弥勒尊者背信弃义。
想到这里,弥勒尊者便不由得再是一声长叹。
谁能想到,燃灯道人那算计来,算计去,却因为漏算的一点,输得彻彻底底,甚至于将性命,都输了去呢?
弥勒尊者感慨着,重新踏进李靖的营中,在踏进大营之前,他心中那些许的,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一般的感觉,亦是被他掸去。
“前辈,外面的局势如何?”才一踏进营中,李靖的声音,便是响起,其他的西方教弟子,亦是悄悄竖起耳朵。
哪吒,乃是阐教之嫡传——他们西方教对哪吒出手,无论有什么原因,都是圣人大教这个层次的碰撞。
他们作为西方教的弟子,自然也对这结果,无比的好奇。
尤其是,大家看的真切,追出去的,是燃灯道人和弥勒尊者,而回来的,却只是弥勒尊者。
“燃灯道兄,棋差一招,已然陨落矣。”弥勒尊者低头唱喏一句。
“什么!”李靖的神色,刹那间恍惚。
……
从黄河之畔而走,很快,敖丙的身形,便出现在了朝歌城外。
朝歌城中,帝辛独夫之相尽展。
众人的意志,人道的意志,乃至于人王的意志,便在这朝歌城当中,不停的交锋,就如同是神兵交错时,彼此击落的火星一般。
而朝歌城中的局势,更是如同堆满了火油的薪柴——是以,城中能动的练气士们,早就是已经抽身,躲到了朝歌城之外,一个个的,生怕是走得慢了,那火星跌入油中,便顷刻间,将他们和朝歌城一起烧成齑粉。
“打算自己背负一切么。”朝歌城外,虽然还不曾和帝辛见面,但敖丙却已经知晓那化身独夫的帝辛,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太古人皇和人族的切割,无论有怎样的理由,也无论用怎样的手段,都注定会在人族当中,引来无穷的风波——凡人的不满,人道的反噬,都因此而生。
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不慎,那汹汹的怨恨,甚至有可能会奔着那些脱离了人道的太古人皇们而去。
而帝辛此时要做的,便是化作最显眼的火光,将那一切的不满,一切的反噬,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
让他的存在,作为人皇,人道,以及凡人之间的缓冲,以此填平那汹涌的风波。
“虽然心志和想法,有所迥异,但那背负一切的气魄,却是一般无二啊。”敖丙忍不住的感慨。
这一场因为天规而起的变乱,必定会在人族显化。
而敖丙所想,便是要让这一场变乱,以最快的速度结束。
而这,就必须要和人族的人王达成一致。
所以,还在南海的时候,敖丙就有想过,是否要找个机会和帝辛见一面。
但如今看来,这并没有必要。
在结束这一场动乱的想法上,帝辛的想法,和敖丙的想法,可以说是一致的。
“所以,只需要配合帝辛就好了。”
“帝辛自己,会完成这一切的。”朝歌城外,有诸多山峦起伏,那山峦当中,不无有能俯瞰朝歌城的——而敖丙此时,便站在这样一座山峦之巅。
一眼俯瞰下去,整个朝歌城中的一切,便都在他的视野当中一般。
“人间权柄,有兵权和祭权。”
“而今,兵权被帝辛抓在手中,纹丝不动——那便证明,帝辛的决策,必定是得到了军队支持的。”
“而祭权……而今人间和帝辛的角逐,便正在此处。”
敖丙思索着帝辛接下来的举动。
“以一己之身背负一切,而非是夺取一切,那么帝辛所选择的,就一定是败和死。”
“那么,他必须要考虑的一件事,便是他败死过后,人间对他的清算。”
“他的族人,他的子嗣。”
“所以,在发动之前,他一定会和自己的族人,和自己的子嗣,做出切割。”
“好让那清算,只局限于他一人。”
“切割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的子嗣和族人,都成为自己的敌人——而且,是要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让天地都知晓,自己的子嗣和族人,都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所以,帝辛的手段当是……”
“杀!”
“杀宗族的人,证明宗族断绝。”“杀母子当中的人,代表父子反目。”
当然,就算是这种举动,也不能保证,帝辛的子嗣能逃脱清算。
还是那句话,而今作为独夫的帝辛,太招人恨了。
这还是在那大祭还在筹备之时。
等到大祭过后,等到人皇和人族切割过后,帝辛所背负的怨恨,更会多上千百倍——便是而今,极其支持他的军队体系当中,也必定会有绝大多数的士卒倒戈。
这样的情况下,只帝辛一个人的性命,已然完全不可能抚平这种怨恨。
他和族人切割,和子嗣切割的举动,便会有极大的可能,被他人顺水推舟的,绝了殷商一脉。
但,纵然人仙有别,纵然而今,天庭和人族并非一体,可敖丙还是不愿意见到这一幕的出现。
他是秉承信义之辈——而如今,帝辛正在做的,就是要以自己为代价,在不可能两全的人族和人皇之间,令他们得以两全。
这样的人,不该落到族人绝嗣,血脉断绝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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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帝辛之子郊和广成子前辈有师徒之缘。”
“便以此保全其性命好了。”敖丙沉下目光。
这便是他来朝歌的目的。
——如果帝辛有要切割的心思,那么切割的时机,必定是在大祭之前,若是在大祭过后,那帝辛无论如何切割,都必然没有意义,他身上所背负的怨恨和不满,一定会蔓延到自家子嗣族人的身上。
想着这些的时候,朝歌城中,陡然间,便是陷入了无比的混乱当中。
敖丙侧耳,风,便将朝歌城中的消息,带到了他的耳边。
那是王后姜氏,在朝堂上劝谏,惹怒了帝辛,被帝辛当场废黜,斩杀——其两个子嗣,见其母之血,盛怒之下,便是和帝辛见了刀兵,一番厮杀过后,逃出王宫。
而王宫的卫士,便正在奉命追杀这两个王子。
同时,朝歌城中,其他的贵族们,亦是在庇护这两个逃出来的王子。
看起来,朝歌城中,一片承平,气象如繁似火——然而,在凡人所看不到的阴影之间,王宫的甲士,贵族的卫士,以及王族的卫士,三者之间,却早已经是杀成了一片。
厮杀之间,王族的那些老者们,也都在‘容’的招呼之下,聚集到了一处。
“局面再不改变的话,殷商的祭祀,便要绝于此间了!”容看着被聚集起来的族人们,当下便直接说出一句话。
“王叔祖,我们现在要的,是要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年轻的王族子弟看着那召集众人的商容,神色当中有着不满——只觉得面前这人,都到现在了,都还在浪费时间!
“办法很简单!”
“换一个王!”商容神色沉稳,“子受已经不配当殷商的王了!”
“我们要联手废黜了他,重新扶持一个王上去,将他这些年的错误,尽数更正过来。”
“如此,才能重续殷商的祭祀!”商容说着,言语之间,斩钉截铁。
而听着商容的言语,被他着急来的殷商王族们,却反而是一个个的都犹豫起来。
他们来之前,还以为商容只是想要让大家齐齐去劝谏,好让帝辛悔改——但谁能想到,商容想要做的,却是如此的激进?
他要废黜人王!
天可怜见,那可是人王!
人王,又其实能被他人所废黜的!
看着那窃窃私语的不安族人,商容的态度,却是显得无比的坚定。
“何为人王?”
“被人族所支持的,才是人王!”
“若是没有人族的支持,子受也不过只是一独夫。”
“你们现在就持我信符出城,分别联络东南北之各路诸侯。”
“务必要快!”
“要在大祭开始之前,带来各路诸侯的回应!”
“不然,殷商王统,绝矣!”商容当场点将那些精干的后辈,分别发放信符,丝毫不给众人以拒绝的机会,更不给众人思量的机会。
他很清楚,人王毕竟是人王——帝辛执掌人王位以来,有大功勋,大威望,虽然而今倒行逆施,但更多的人,也还是只希望他改过。
说白了,以帝辛而今的功绩而言,就算是真的要选一个新的人王——但这人间,还有谁的功绩,能比上击天庭,北定北海,对内又涤荡长生魔贼的帝辛还要高呢?
所以,一旦面前的这些族人开始思考,便绝对会有人犹豫,会有人后悔,然后选择重新站到帝辛那一边,去劝说帝辛回头。
但而今的架势,帝辛怎么可能回头呢?
商容看得分明,帝辛如今,就是抱着不留余地的态度去的!
他很清楚的知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他也绝对不可能回头!
所以,如今之局,唯一的解法,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换一个人王!
哪怕平庸,哪怕昏聩,但也只是一时的风波,而不入如同现在的帝辛一般,以一种极其果断,极其有效率的方式,带着殷商的王业,往那深渊而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祠堂的大门被打开。
穿着单衣的帝辛,在飞廉的护卫下,带着酒气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换一个人王,王叔好果决啊。”
帝辛的护卫当中,有两个最为出名——飞廉,恶来。
这两者,几乎是和帝辛形影不离。
而此时,陪在帝辛身边的,只有飞廉。
恶来之所以不在此,自然是因为,此时恶来正领兵在城中搜捕,追杀王子殷郊殷洪两兄弟。
“将军,看情况,两位王子已经逃进了齐云山中。”再度屠灭了一个贵族过后,负责搜捕的将领,检索了这贵族府中的小型数据库过后,这才在恶来面前小声道。
“将军,我们还追吗?”
齐云山——乃在朝歌城外!
这一家的贵族,赫然是直接在这朝歌城中,打通了一条通往朝歌城外的地道,顺着那地道,将两位王子,给送出了城。
对于当前的局势而言,一旦出城,这两位王子,便几乎是天高任鸟飞——以他们的身份,去往哪一处,都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追!”恶来毫不犹豫。
他是帝辛的护卫,平日里,便只保护帝辛的安全,而作为护卫,他的性子,亦是极其的简单——帝辛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舍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于是,帝辛让他领兵捕杀两位王子,他便也领兵捕杀两位王子,丝毫不考虑其间的关节。
帝辛告诉他,不高惊动朝歌城中那些凡人,他便只在这诸多贵族的府中,与他们纠缠。
也正是因为领兵之人乃是恶来,于是所有人都相信,这父子三人,已然是势不两立!
帝辛,是真的要扑杀了自己这两个儿子——不然的话,帝辛所派出的人手,绝对不会是恶来这个死脑筋。
“来氏也没了!”齐云山中,殷郊的心头一阵悸动,然后陡然转身。
自朝堂上姜王后被斩,朝歌城中,可谓是风云诡谲。
为了庇护他们兄弟,朝歌城中,不知道多少贵族,元气大伤,被攻灭的,都不止一家。
来氏,虽然在朝堂上不显山不漏水,但实际上,来氏的实力,却相当的雄厚——能够在这朝歌城中,悄无声息的挖出一条地道直通城外,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然而现在,连来氏,也都被攻灭了。
“父王他,到底在想什么?”殷洪同样是擦着自己狼狈无比的脸,言语当中,都带着哭腔。
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变故,遭遇,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梦魇。
“你还叫他父王!”殷郊咬着牙,红着眼,一巴掌抽在殷洪的脸上。“当年陈塘关的变故,我只当个笑话看——却不想……”
“果然是有其臣,便有其君!”
“大哥,我们现在要去何处?”殷洪强自收回眼泪——只要逃出朝歌城,这人间对他们兄弟而言,便是天高任鸟飞,何处都可去得!
但也正是如此,殷洪却反而不知道要往何处去了。
“纵观人间,能抗住人王压力的,也不过四方之伯侯,余下诸侯,都是庸碌。”
“而四方伯侯,西伯侯因为这大祭之故,囚于朝歌。”
“北伯侯因北海之乱,实力大损。”
“南伯侯心思深沉,和九黎之苗裔暧昧,难以揣测。”
“而今,你我兄弟唯一的选择,便是往外公之姜国而去!”
殷郊恶狠狠的道,“母亲不过劝谏两句,便被斩于朝堂。”
“这一口恶气,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出的。”
“哪怕是去了姜国,被东伯侯一家当作傀儡,当作泥塑木雕我也认了!”
殷郊说着——口中,一会儿是外公,一会儿是东伯侯的,显然,他对于他们出现在姜国的‘价值’,有着相当的认知!
正言语之间,大地,便微微的颤动起来,整座齐云山,都似乎是随之而摇曳一般。
显然,那是恶来率军追来才有的动静。
“弟弟,快走!”殷郊当即扯了殷洪便跑,连自己所留下的痕迹,都来不及清理。
“两位王子,你们要往哪里去!”只是,他们肉体凡胎的,便是手脚再快,又能快到哪里?
只一炷香不到的功夫,恶来那高大的身形,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若在城中,我还需要费些手脚——可到了城外,两位王子,岂不是自寻死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