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清冷,几簇水性杨花在水底摇摆荡漾。
李清岗提了法剑,默默立于袁公祈身后,甚至还下意识退了一步,低垂着脑袋,似乎无颜面去见海鹘战船上的那道身影。
谁知道鲁达目光看来,只是淡淡扫过船篷上众人一眼,似乎根本毫不在意李清岗的存在。
“鲁达,那人便是袁术,渭州的岷山响马、安济坊的豢人为食、乃至这场蛊疫,轮到底……他便是始作俑者。”
江面之上,身穿布衫的沈丰玉缓缓开口,枯瘦的身影随波而动,声音中夹杂着明显的蛊诱,
“不如我等联手,先将此人斩杀……事后,在下自然将龙珠双手奉上,甚至彻底除掉恶龙,免得百姓受苦,也未尝不可……”
沈丰玉方才跟袁术交手,便知晓两人实力都在伯仲之间,短时内拿之不下。
本来,若是黑河龙王的恶念,顺利夺舍重生,且吸纳了天罡三十六只妖魔的精元。
那甫一出世,便是功成金丹,道得真人的境界。
自然可以大杀四方。
可惜,被小青、薛式等人破坏,漏走妖魔不说,还吃了鲁达一记闷棍,无奈提前出世,更有‘雲’这个隐患在。
黑河龙王短时间看,是指望不上了。
所以,沈丰玉便生起了拉拢鲁达的心思。
若是之前,在他眼中,鲁达只不过是后起之秀,但鲁达不仅破了雷阵,居然还和蛟龙斗了数回合丝毫不露败象。
无论沈丰玉再不愿意承认,也只能无奈接受,鲁达这后生,已悄然拥有了能威胁自己的实力。
便从棋子摇身一变,成了落棋者。
“鲁都监切勿轻信谗言!”
袁术没料到沈丰玉这厮的脸皮,较之自己更厚三分。
前脚还在跟鲁达拼杀斗法,转眼居然拉拢对方了?
但方才鲁达三两拳,便硬生生将蛟龙锤落坠江的场景,他可是历历在目,自然也想争取鲁达。
袁术此刻快速说道:“鲁都监,还请以大局为重!我这孙儿哪怕千错万错,也是朝廷父母官,之前种种荒唐的行径,也都是被沈獠逼迫为之……沈獠勾结淫祠邪神,更是邪魔外道,不如我等联手,先杀了他再说!”
“逼迫?哈哈哈……”沈丰玉目露讥讽,冷笑道,
“我何时逼迫过?沈某只是给他托了场梦,胡编乱造了几句‘来年八月八,满城秋风杀’的谶言,便吓得他慌不择路,恶从胆边生……不做亏心事,何惧鬼敲门?”
鲁达听了半晌。
面前这两个百年的老怪,脸庞不仅都挺厚,而是似乎吃准了今日,自己必定会在两人之中选择一人,偏袒相助,以大局为重。
鲁达从船桅处拿着雪花棍,纵身跳出来,立在船沿上,喝一声,
“噫!少来聒噪洒家的耳目!”
两人闻言,愣了下,虽然心中恼怒,此刻却还得维持表面的和气,面露勉强笑意,也不再多说。
说着,鲁达看向躲在船篷中探头探脑的袁公祈。
鲁达可是听闻这位‘袁打盹’的声名已久,若他只是简单的‘懒政’也就罢了,关键这撮鸟干了那一桩桩祸国殃民的恶事不说,还勾结地穷宫,寻自己的麻烦。
想到这,鲁达又是一肚皮的鸟气,正没处发落,当即心生一计,朝袁术喝道,
“联手之手暂且不说,袁公祈这厮欺人太甚,三番五次来欺负洒家,且让洒家鬓挞掌掴三次,狠狠落他脸皮再说。”
声音传来,袁公祈瞬间勃然大怒。
此刻有袁术替他撑腰,他半点畏惧也无,反而吐了口唾,大骂道,
“你这狂徒,也敢以下犯上?你乃我渭州的官,更食我大宋俸禄,安敢口出狂言……祖父,还请拿下此獠。”
“好。鲁都监随意,只要勿伤了他的性命。”
谁知道,袁术冷不丁的开口,面露冷漠之色。
袁公祈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踉跄后退几步,尖叫道,
“祖父!!我是你孙儿啊……”
袁术闭口不言,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孙儿又如何?
只是利益天平两端的砝码之一罢了,顶多重些、沉些……
但在宿敌面前,也不是不能牺牲的。
反正,听说袁公祈已有子嗣,续上了袁家血脉。
鲁达狞笑一声,双脚一蹬,海鹘战船一似狂风飘败叶,朝后而去,鲁达也借得力来,箭也似投船篷而来。
船篷上,几名修士面面相觑,但毕竟有袁术发话了,无人敢拦,统统转过身去,颇有默契的低头数着浪花。
“你们快上!拦下这逆贼!!”
袁公祈惶恐后退,但无人响应。
“鲁达,竖子岂敢?!我定要治你的罪!!”
“我可是——”
话还在口中,袁公祈被鲁达飞脚踢翻,鲁达一把揪住袁公祈的头发,袁公祈也有两手武艺在身,下意识反抗,要跌鲁达,但他怎敌鲁达那勇猛胜似神魔般的力气,直接将他的手推开。
啪!
鲁达一记大嘴巴子,狠狠抽在袁公祈脸上,抽得袁公祈左半边脸,当即就肿了起来。
啪!
啪!!
鲁达又是左右开弓,轮番掌掴,盘虬的肌肉迸出万道迫人气血,宛若烈焰燃烧。
袁公祈目露恐惧之色,只觉自己的颅骨似乎都快裂开了,下一刻便会脑浆齐流。
而包括李清岗在内的其余修士,眼观鼻尖,又数了一番江中浪花。
“够了!”
见鲁达三记掌掴结束,却毫无信守承诺的趋势,反而还有当场结果了袁公祈的架势。
袁术不由得眉头一皱,开口阻止。
鲁达面露遗憾之色,丢下半羞愧半剧痛,几乎吓晕的袁公祈。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定要治你的罪,治你的罪……”
袁公祈目光涣散,靠着船板瘫软在地,还在低声喃喃。
袁术见此,不由得追问道,
“鲁都监,考虑得如何?”
沈丰玉目光深邃,法力悄然流转,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鲁达当即大笑:“我已有决断,那便是——”
话音未落,鲁达脚尖带着恶风,如惊雷击木般,搠在袁公祈的胸口。
有护体符篆传出金光,但乍然便破,猛地燃烧起来。
咔嚓!
只听得一声骨裂脆响,袁公祈的心脉,连带着五脏六腑都震成一滩血水,当即了账!
大宋国祚尚在,气运绵延,还可勉力庇护一干文臣武将,免糟了妖邪之手、仙道之法。
所以想刺杀朝廷命官,要么是一介热血匹夫,胆大包天无惧强权,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要么,则也具备官身,用王朝气运打败王朝气运。
而鲁达不巧,恰恰同时具备后两者。
“那便是——尔等猪狗,也配与洒家联手?”
鲁达哈哈大笑,气逾霄汉,恨不得平吞了宇宙!
狗屁的大局为重,洒家便是大局!
甚么朝廷命官,惹了洒家不喜,舍了这身官皮不要,也要结果了你!
便是那赵家鸟位,也不是不能拽下来溜溜!
与此同时,鲁达更是三两下剥下袁公祈的衣物,什么貂鼠皮袄,深檐暖帽,都胡乱穿在自己身上,免得平白无辜受到寒凉。
当然,主要也是在场人比较多,赤条条的实在不雅……
远处,小青等人驾驶扁舟,堪堪赶来,刚好便看到这这幕,顿时呆傻当场。
袁公祈,被鲁达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