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哈带着人马,出了西门,直奔小珈蓝寺而去。
方走了三十余里路,便见官道边,一名好似个行脚僧的大汉,拦住了去路。
“弥陀佛!敢问诸位,可是小珈蓝寺赖家庄主门下?”
赖哈停下脚步,看了这行脚僧一眼,道,
“你这和尚,有何事?”
鲁达摸了摸剃得不算干净,还有些扎手的脑袋瓜,笑呵呵道,
“洒家是游方的和尚,仰慕小珈蓝寺已久,只是盘缠使尽,又得知现在的小珈蓝寺,被租给了赖大庄主,想在贵庄上唠叨几日,寻个营生。”
寻个营生?
赖哈仔细打量了下鲁达,见鲁达拳头上立得人,肐膊上走得马,有一副腱子肉,不由问道,
“你这和尚,可习过武?”
“学了两手把式,别的不说,力气大。”鲁达实话实说。
赖哈点点头,寻思着庄里的菜园果园里,确实还少些卖力气的,于是便继续问道,
“那你胆子大吗?我家庄主心善,收养了不少野物异兽,可能……比较吓人。”
“大大大!!洒家这一路上,睡的是死人坟,吃的是狐狸肉,别的不说,就胆子大。”鲁达道。
“那就行,你跟上吧。刚好庄里有几亩菜园,在酸枣门外东岳庙隔壁,你可去那里种地担菜,晚上则和这些麦客在院里休息……
当然,寺里到处都是空屋,你若嫌吵,随意找个阁楼睡觉也行。”
赖哈没想到半途还捡到一个壮丁,不由得心生喜意。
他们也试过朝左右乡镇招募壮丁,结果一个个都是银枪蜡烛头,一见那些妖魅之影,吓得待不过第二天,能留下的少之又少。
这才无奈在渭州城里请人、
成见,是座大山啊。
我们蛙蛙,那么可爱老实,怎么没人赏识呢?
赖哈叹了口气。
等等,菜园?!
种地担菜?
而鲁达听到这,傻眼了。
怎么兜兜转转一圈来,还是挣不脱命运的惯性,非得去菜园里走一遭?
鲁达不死心说道:“洒家拳脚厉害,更会使枪弄棍,便是山也似的老虎,也能一拳打死,还请老丈教洒家做个看家护院的门房也好啊,如何教洒家去管菜园?”
还拳脚功法,多稀奇呢!
我还会法术呢!
赖哈心里一阵暗笑,觉得面前这行脚僧还有些可爱劲儿,一股脑卖弄自己的浑身武艺,却不知面前站着一尊百年妖精。
赖哈说道:“你这秃驴真是贪心,你新来的挂搭,一是来历不明,二是又不曾有功劳,如何做得门房?
莫小瞧了管菜园,平日里,不仅赖大庄人会隔三差五来巡视,便是城中的诸位贵人,比如那位姑射神医白素贞,也会来田间采药,只要他们稍微提点你两句,你便受益无穷了。”
娘子会来采药?
鲁达听到这,眼前一亮,也不再反抗这似曾相识的命运,应下话头。
“不过洒家有个问题想问问。”鲁达说道。
“你问。”赖哈心情不错,边走边说。
“洒家饭量挺大的,每日酒水肉食可不能少。”
鲁达赶路数日,饥餐渴饮的,肚子里早就淡出鸟来。
“噫!磕碜了!你饭量再大,我赖庄还能少你这口粮?”赖哈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那没了。”鲁达满意点头,走进车队之中。
赖哈愣了下,转而问道。
鲁达沉默了下,憋出一句话,
“洒家法号智深,叫我智深和尚就行。”
……
“赖总管,筵席上的饭菜不够了。”
回到小珈蓝寺,赖哈出于东道主的礼貌,吩咐下面的儿郎宰了一头黄牛,杀了十数个猪羊,鸡鹅鱼鸭,珍肴异馔,排下筵席,款待鲁达、史进等人。
毕竟是卖苦力气的,总该吃饱了才好办事。
赖哈毕竟是妖精出身,还未沾染商贾的奸滑,也不懂得控制成本。
谁知道,刚过没多久,一名穿着襜裙围裙,手抓菜刀的蛤蟆厨子,脚步匆匆的找到赖哈。
赖哈愣了下,道:“再安排啊,饭菜管够,莫要别人说我赖庄小气!”
蛤蟆厨子面露难色:“没了!粮罐空了!昨日采购的猪羊鱼肉,也被吃得一干二净,我怕再吃下去,要吃油炸蛤蟆了。”
“蛤?”
赖哈双眼一瞪,二话不说,神色慌张的跑到伙房,一看,顿时眼前一黑!
只见包括鲁达在内,史进、李忠等人,就好似饕鬄转世,十辈子没吃过饭一样,什么都往肚子里塞啊。
光是赖哈眨眼的功夫,又是整整一头牛肉,落入几人肚里。
“哇哈哈哈!!!好酒!史兄海量!这可是洒家第一次酒逢对手!”
“智深哥哥也是好武艺啊,小弟角力不过,惊为天人,同敬此杯!”
鲁达、史进两人这边是推杯换盏,是又吃又喝。
却是方才酒到酣处,在鲁达有心试探之下,两人徒手相搏,较量武力。
史进果然不出鲁达所料。
一身怪力,狼腰猿臂,虽非修仙者,却会一门神魔锻体之法,估摸是师传那位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
但大概也只有鲁达五六成的力量,很快就败下阵来。
当然,两人肯定都有所藏拙,只是以武会友,稍稍试探。
史进乃是少年天骄,发起狠来,便是三四百持枪拿锐的官兵,也被其生生击溃。
今儿个还是第一次,在恩师王进之外,其他人手中光速滑跪的。
再加之鲁达生性豪爽,是个爽利人。
史进看鲁达,就如王八看绿豆,顿时就看上眼了。
恨不得当场剪拂结拜。
只是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鲁达、史进在这里谈天说地。
赖哈却怔怔立于原地,无语凝咽。
完了!
居然请了三尊饭桶精回来,还看守菜园呢,百亩良田怕是给他们种的吧!
老祖宗,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
鲁达不是一个喜欢打打杀杀的人。
在他看来,打杀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是为了获得在肉体乃至精神层面彻底将对方抹杀后,那长久的安宁与自在。
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想转车轮赏肚兜就……
总之是自己随心所欲的时候,不会冒出个不速之客来打扰自己。
而现在,若是抛开袁术不谈,这小珈蓝寺,似乎还算个不错的歇脚地方。
片刻后,筵席结束。
在一名庄客的带领下,鲁达、史进等人被安排在小珈蓝寺外,靠近菜园的一个大院里,大院似乎原本就是僧舍,有十多个厢房,打扫得很干净。
但除了床和几只后搬来的红漆桌子,就别无他物了。
也不可能存在什么暗格密室,藏着佛经宝藏,等待有缘人开启。
这小珈蓝寺失落数百年,早就不知被多少江洋大盗,梁上君子光顾过。
凡是能随身带出去卖钱的,早就被偷了个一干二净,不能随身带出去的,就多来几次,拆解了带出去。
厢房很多。
鲁达、史进、李忠等人,甚至阔绰到安排一人一间房。
看着整洁干净的房间,鲁达很满意。
而史进,看着自己房间床上,居然有两只枕头,却面露惆怅之色,
“我的床上有两只枕头,一个是我的,另一个还是我的。”
另个房间里,鲁达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眯着眼,侧头望来。
“这小子,莫非又想勾栏听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