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进了渭州地界,似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这位鲁都监的威名。
什么梦中弑仙、什么铁骑踏魔窟、什么身立处百妖避让,一顿要吃十多头妖怪才能饱腹……
简直是传得神乎其神,就差塑金身修庙宇了!
只可惜,这等人物,不能结交见面一番,实乃人生憾事。
“那鲁达说到底不过是肉眼凡胎,又没什么千里眼顺风耳的神通,尔等为何不逃走?以你们的身手,左右也无人可拦啊?”史进好奇的问道。
“好汉这是说的什么话!”
哪知道这群泼皮闻言,纷纷面露不忿之色,夹紧了屁股,忍不住反驳道,
“鲁都监是何等人物,承蒙都监厚爱,小的们才得以在此谋生,他日未曾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好汉莫要再说什么肉眼凡胎,贬低都监的话!”
“嘶……”史进、李忠两人啧啧称奇,一时之间,对这位鲁都监越发好奇起来。
而在两人身后,身穿单衣,扭着胯,歪歪斜斜站着的鲁达,脸色古怪的看了陶岩和一众泼皮。
这伙人,之前可是被鲁达狠狠锤了一顿。
没扛过去的,已经埋尸山野,化作枯骨了。
扛过来的,才有资格到此卖苦力。
可谓是有倾尽四海之水也无法洗涤的仇恨。
怎么到了现在,反而还处处维护,甚至崇敬自己了?
人心果然难测,就是犯贱。
鲁达默默想着。
……
之后数日,鲁达倒是过上了一番庙中清修的日子。
打服了这群泼皮,自然像什么挑粪担水的脏活累活,都交给他们做了。
鲁达除了偶尔跑到田里看看铜钱大道践行的效果如何外,更多的时间,则花在修行上。
小珈蓝寺不愧是宝地,风水极佳,后有靠山,前有流水。
山势就如一个酒壶,山中一道清泉飞流直下,在小珈蓝寺数里外形成一汪清澈石潭,如同壶中倾出的琼浆玉液,灵机充沛。
除了偶尔有几只蛤蟆妖在此拘水外,倒是罕有外人靠近,于是便成了鲁达的修行之地。
现在正逢年终,天地阴阳之气变换,道韵显化,鲁达便抓紧时机参悟‘万象’之意。
鲁达以《三阴吐纳法》为根基,以其他功法为薪柴,这一路上倒是也获得过几门残缺功法和妖经,涉略后,消耗香火之力,又推演一番,又增添几分《万象诛剪说常天魔篇》的底蕴。
法力道行增长少许,自然不用多说。
筑基初期,主要便是打通五脏六腑,让法力搬运其中。
有道是‘五轮八宝犯着两点神水眼’,五轮为血风气水肉,对应五脏;八宝为天地风水山泽雷火这些构成天地的基本道韵;神水眼,则是眼内津液,是精气神的象征。
而一旦打通了五脏六腑,法力搬运周天,便可以小天地共鸣大天地,让‘八宝’滋养‘五轮’,可改易根骨、壮大法体,为为筑基中期·凝煞做准备。
鲁达倒是每日苦修,苦苦滋养五轮,只是或许是时间尚短的缘故,居然察觉不出丝毫的进步。
这也是理所当然。
到了筑基境界,一丝一毫的进步,都是以年为单位。
想袁术、沈丰玉两人,先入仕途后出世,背靠‘上界’,修行百年,还困顿在筑基境界,便可见一斑。
金丹真人,即便放眼整个大宋修仙界,怕也是称王作祖级的人物,不是随随便便就冒出来的。
鲁达这边在苦修。
史进、李忠两人,倒是不时策划,怎么跑路离开渭州。
来小珈蓝寺避难,只是暂时之举。
在渭州惹下官司,自然是跑得越远越好。
但他们无奈发现,不知出于何种变故,左右不时有官兵巡守,官道上十步一卫,百步一哨,天罗地网。
就连荒郊野岭上,都不时有猎犬巡山。
搞得史进两人心惊胆跳,总以为下一刻就会东窗事发,被请去牢狱中走一回。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来到了赖哈口中,白素贞前来收药的日子。
这日。
隅中,早食刚过。
小珈蓝寺的山门牌坊上,挂着一副匾额,上写‘法轮常转’四字,相传是某位从中州来的高僧,在此挂单时提笔所写,相传识得一字可增寿十年……只是小珈蓝寺的僧人都死绝了,也没应验这个传说。
牌坊下,便是一条迤逦的小径,弯弯曲曲穿林而过,一路到了官道附近。
忽然,一条狗影从官道上冒了出来,狗突猛进,窜上了小径。
黑君子哈着气,把舌头吊在外面,在前面带路。
只是偶尔狐疑的抬起头,侧过耳朵,东嗅嗅,西闻闻,似乎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
其后,有一白衣如雪,修长高挑的倩影,扶柳而来。
左右弯腰在田里劳作的壮丁、泼皮等人,偷偷的打量过来,顿时惊为天人。
“真是城里的那位姑射神医啊,有沉鱼落雁之姿就罢了,怎么医术也这般好?”
“不愧是鲁都监的良配啊……英雄配佳人,羡煞旁人。”
“白神医看我了,白神医刚刚看了我一眼!!我决定了,从此以后不再洗澡,免得散了白神医的目光!”
“哪看你了,刚刚白神医是在看我!!”
这群腌臜货小声议论着,甚至还争论厮打起来。
赖老翁哪里敢让白素贞来拜门,早就在三里路外亲自迎接。
此刻听到这些人议论,顿时目光一冷,无形威压扩散而来,所有人都闷哼一声,气血翻涌,老老实实继续劳作。
“白前辈,这批药物是儿郎们在山里找到的,由于近日频繁采摘,外山药草不多了,这次足足深入了五六十里路才……”
赖老翁这边絮絮叨叨着,白素贞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尤其是在赖老翁的感知中,如今的白素贞,时而渺茫立空,如一团云雾漂浮不定,似乎下一刻便会举霞归去;
时而又如夏日的雷云,电光和烈火压抑于一点之中,狂暴无比,似乎下一刻便会冲破封印,将这清白世界打为齑粉,令其重归混沌!!
这种气象,赖老翁苟活了六七百年,游历各地,只在一些元婴真君上,惊鸿一瞥过。
只是,白素贞身上的这种气象,微弱些,也更加紊乱驳杂些。
“糟了,白前辈,莫非要渡元婴劫了?这个关头,怕是祸非福啊……”
赖老翁隐隐明白了什么,吓得脸色一白,差点又逃回寒潭中当起缩头蛤蟆起来。
到了炼气化神的阶段,可不是简简单单,甚至临场突破大境界的。
对于白素贞来说,借助这场瘟疫,立住了道理,生出了人心,元婴有望。
可这浊气欲望横行的凡间,非凝聚元婴的善地。
要么寻求师门帮助,返回骊山道场,无论是洞天福地中沛然欲滴的灵机道韵,还是各种丹药,都能让白素贞无灾无厄,顺势破境。
再不济,也去寻一人迹罕至的名山大川,结庐闭关。
可无论哪种,都需要白素贞闭关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
白素贞不愿意离开鲁达,返回骊山。
更不愿相别相公数十年之久。
于是强行逗留凡间,让法力愈积愈深,无法排解,甚至反噬自己。
除非……
以阴阳调和之法,日月弥补之术,疏导白素贞体内的至阴之气,消解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