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玉织翔直接询问：“如今这样不也很好吗？”

“如果是说鹿苑山脚下百姓的生活，比起从前确实要好太多，但与星城相较，各方各面其实都不太好。”

姬青阳转身看向山脚，那里有芸芸众生，他们的先祖曾皆受鹿苑一乘庇护。

当年，玉织翔砸开金身，碾碎舍利，以自身圣功佛血粘合，慈悲渡世，不知多少僧者在那场灾祸中寂灭。

即便如此，山脚下的村落仍旧平凡且普通。

并没有僧人去与他们传教，那里也没有随着时间流逝，发展成为佛国。

姬青阳询问道：“佛皇可有想过建国？”

“僧者唯有修行，渡世，救人，无需建国。”

“如果建立国家能够救下更多人呢？”

“佛门修者，出五浊恶世，度脱众生，尚且走在修行路上的我等，无法效仿我佛建立佛国净土教化众生。”

玉织翔认为他与众僧修持不足，所以无法像佛陀那样建立佛土，事来做事，事去修行，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法。

僧者说道：“请苍皇与我入内。”

“哈，客随主便，佛皇先请。”姬青阳回道。

鹿苑一乘虽然从外面看上去很气派，实际入内一观会发现，这座古刹有那么些穷。

没有金碧辉煌，连佛像都是寻常石雕，而非金身，看上去气派则是因为，其中僧众修行时会散发佛光。

结合山下百姓的生活情况，其实不难看出。

是鹿苑一乘给他们提供钱财重建。

以玉织翔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那些百姓的回报。

两人进入殿内，姬青阳打量着四周：“山下百姓没有为鹿苑做些什么吗？”

“十方来，十方去，与其花费钱财在此，不若将它们提供给需要的人，如此，亦可化小家为大家，乃是大善。”

两个由稻草编织的蒲团放在殿中，主客双方从容对坐，玉织翔神色平和。

“而今鹿苑一乘仍在庇护他们，只是不干涉他们的生活，如果只想生活，如今这样对他们而言确实已经非常不错。”

“且因为过往的那段因果，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应当都信佛，哪怕只是作为慰藉。”

话语悠悠，姬青阳从容陈述着自己的看法：

“他处百姓经过发展后，生活远比从前过得更好，只剩个别区域的百姓停滞不前。”

“如此，不利于整个文明进步，对这些百姓而言这何尝不是不公？鹿苑虽未建立佛国，亦未向他们传教，却对他们有深远影响。”

话语中的道理不难理解，现在那些百姓还能够称作是百姓，却也只是现在，若他们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往后就会从百姓退化成蛮夷，因为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的两个世界，甚至处在同一个时代。

差距往往都是通过对比方才能够得出。

届时会发生什么，此刻，玉织翔已可预见。

波旬！末法！

“苍皇所欲究竟为何？”

“一统天下，如今不是正在做吗？”

“仅有如此吗？”玉织翔反问。

“难道这还不够？统治，先统后治，治理天下便是文明在不断发展。”姬青阳耐心解释：“统而不治的野蛮生长，只会越来越落后。”

在佛门某些佛脉的理念中，土有不净、不净净、净不净、杂、净等五种，此五土系依众生之业而感受者，故称众生土；又因其为佛所教化之国土，故亦称佛土。

其中有凡夫与圣者共住之凡圣同居土，大乘与小乘之证悟者共住之大小同住土，仅菩萨住之独菩萨居土，仅诸佛独住之诸佛独居土等四种。

不同佛脉在这方面存在细微差别。

只是鹿苑一乘并未去做，佛皇知晓己方的缺陷与限制，故不为。

此时玉织翔颔首道：“但苍皇的布置显然不止这般。”

轩辕皇朝如今自然是名声在外，哪怕玉织翔身在鹿苑也有了解，起兵争天下固有盛名，落到实处却在配合先天人大兴土木。

那一座座城池的建立，对百姓自是善举，背后却当另有规划。

“天下，天界以下皆可称天下，寰宇内外亦被包含在其中，天下一统，自然要移风易俗，后续便是令万族归人。”

“九鼎破碎，一如当年的魔罗血界，苦境将会面临异境永不停歇的入侵。

掠夺我之资源，屠戮、奴役我之族人。”

“那皇朝选择先下手为强自无不可，异境各族若是归化，会获得人格上的平等，一如佛经中所言之众生平等。”

姬青阳挑选了部分核心重点，阐明自己的立场与主张，而玉织翔本就非是迂腐之人。

鹿苑如何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下苍生如何。

“看来，苍皇给了我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佛皇轻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论迹论心对方之举皆福泽苍生，就连宇外诸界，都有可能从苦海中挣脱。

那城池背后的隐情与规划便不重要，究其本质乃是这条路的一部分。

知道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只见玉织翔神情郑重：“若芸芸众生能够脱离这无边苦海，玉织翔率众人归于轩辕帐下，又有何妨？”

“予一人可与佛皇指天为誓。”姬青阳见状亦郑重开口：“苍生不负予一人，予一人必不负苍生，若违此誓当受天谴，打落天殛之境。”

轰隆隆——！

惊雷炸响，代表誓言正式成立，说服玉织翔并不难。

因为佛皇同样是大好人，行道乃以度止杀。

其人能够牺牲自己庇护苍生，当然也能真心为苍生考虑，归于轩辕帐，多年来轩辕皇朝所作所为并未隐瞒。

就是这般光明正大的阳谋呈现眼前，玉织翔做出的选择，并未出乎姬青阳预料。

除了过程更加顺利之外……

玉织翔双手合十：“善哉，只要苍皇不负苍生，鹿苑一乘始终归于轩辕帐下。”

什么佛门权利话语权，诸如此类，在玉织翔这里一点都不重要，若苍生能够脱离苦海，佛法岂是不便之物？

而后，姬青阳来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不若将鹿苑众僧遣散还俗。”

“……”

面容平和的玉织翔露出惊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