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刚回来，连休息一下都不让吗？”

左脚甫踏入轩辕皇殿，便见飞信传至，姬青阳摄其入手，轻叹道。

坐在主位上的女子见状轻笑。

姬青阳晃了晃手中书信：“要不冰莹你代我前去？”

“何事？”玉冰莹起身自主位上走下。

“圣无殛给为夫飞信，说天奇道者想与我见一面。”

时隔多年，这件事算是提上日程，姬青阳都快要将它抛之脑后。

元妃闻言后亦是感叹道：“终于有消息了。”

“正一天道，其实有没有它，对如今的三清道界而言差别不大。”苍皇面对妻子时，还是展现出一点情绪。

“但有总归比没有要好，不然你也没必要托道皇带话。”

走近身前的玉冰莹为他整理了衣衫，含笑劝道：

“道皇此番帮了大忙，去见见吧。”

“那便去见一见。”

…………

神州东北，巍峨仙峰云雾缭绕，起伏间宛若波涛般浩浩汤汤，正是太清界正一天道总坛，天外天云中海。

道者着一身白色道袍，面如冠玉，背后负有一方木匣。

其人容貌看上去约莫二十岁，正是正一天道当代掌教天师，法严天师·天奇道者。

就在日正中天之刻。

唳——

空灵凤鸣传至，抬眼望去，只见三首三足八翼十二眼的天青神禽振翅，自远天而来，正是阳禽天堂鸟，再闻：

“轩辕战鼓晓迎春，尘浪销烟需入纯；苍皇定号时令正，紫微元握斗枢均。”

在天奇道者眼中，自神禽背上降下的青年容貌俊伟，身形颀长，金冠束发，黑金战甲覆暗紫星袍，看上去二十七八岁。

那身披挂在他这名道门高人眼中亦非凡品。

无论是其原材料还是最终的成果。

胸甲有形似古文「帝」的设计，最中央镶嵌有一枚黑色晶核，肩甲飞檐翘角，与胸甲、裙甲上皆有金色古篆纹路。

护臂与战靴有鸟篆为饰，背后披风垂落，更添伟岸与威严。

然而，天奇道者看到的是九天帝气，是太初之暗，是阴阳变化，是天地四时，总之不止是一副披挂。

因为这副披挂能抵上正一天道全部家产。

心酸。

“正一天道天奇道者，久仰苍皇大名。”道者起身见礼道。

“轩辕皇朝，姬青阳。”苍皇回礼：“亦久闻天师之名。”

“还请先上座。”

“客随主便，天师先请。”

“请。”

待到主客入座后，天奇道者叹道：“当初好友将事情告知我，奈何，一直未能做下决断，时过境迁，早几年时就想与苍皇一谈，只是不知该从何谈起。”

“那要看天师想谈什么？”姬青阳神色平静。

“好友当时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后辈不一定能守住这份基业，既然早晚都要失守，不如由我将其安置妥当。”

最终，天奇道者还是选择，为后辈考虑：

“这样他们至少能够安心修道。”

“哈。”苍皇轻笑：“我还以为，天师会先问为何登道岸会由我执掌。”

当初与御天渺都那段往事并不是秘密，只是一直以来，都无人问起此事，使它好像成了什么隐秘。

实际上姬青阳始终正视那段过往。

天奇道者摇头：“这是苍皇与他的缘法，与我无关。”

“正一天道若是回归三清道界，皇朝可保尔道统不绝。”姬青阳承诺道。

“只是不绝么。”

法严天师非是不满，而是在感慨，感慨道门的未来。

“儒门，道门，比之佛门都差上不少。”姬青阳就事论事：“道门与佛门虽更相近，但无论是规模，还是传承，都不如佛门。”

严格来说道门传承其实不差，毕竟能够与儒门和佛门并称三教。

那差在哪里？

姬青阳接过递来的茶杯，继续说道：“佛门有八脉，道门实际上只有符箓与丹鼎两脉。”

“全真道走的是丹鼎，正一道走的是符箓。”

天奇道者颔首，转而叙述：

“不过，后来这个划分便不明确，丹鼎派也重「符箓斋醮，祈福禳灾」，符箓派也重「内炼金丹，外用符箓」。”

“道门的问题在于无人能担起大任。”姬青阳直指关键。

严格来说，正一与全真都存在大量支脉，但真正发展起来的太少，没有人扛大梁，致使许多传承不是失落就是直接断代。

而道真，道玄，道灵这个划分方式……

其中道真与道玄皆属全真，道灵则是正一。

若再细化，就很难见到比较独特的传承，属于是有那么些寒碜。

“佛门方面就不同，天佛尊乃是法相宗与法华宗高僧，玉菩提是法相宗高僧，玉织翔是禅宗与华严宗高僧，宿何年是密宗高僧。

大乘灵云寺是密宗传承，菩提界的玉佛圣是净土宗高僧，宗佛是法性宗（三论宗）高僧。

至于说律宗，本就是佛门八脉基层逻辑，当下尚未有人专修这一法门。”

华严宗讲究「法界无量」，法华宗讲究「一念三千」。

玉织翔的「四境天险不能阻」所对应者，正是华严宗的「十玄门」；而天佛尊的修持又与法华宗的「十法界」相契合。

姬青阳在过去这些年也不是原地踏步。

“佛门传承确实要更加完整。”天奇道者亦是感慨道：“道门又该何去何从？”

“那要看天师所言是正一天道，神州道门还是四境道门。”苍皇从容道。

“若是连先人留下的基业都守不住，我又有什么资格放眼神州道门。固步自封的后果，恐怕便是这份传承同样凋零衰落。”

天奇道者不像圣无殛，既然自前人手中接下这份传承，便要担起这份责任。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道统传承断绝。

姬青阳若有所思：“登道岸那条路不好吗？”

“那确实是一条不错的道路，但我认为，不该止步于此。”天奇道者摇了摇头：“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

“我与众人所撰《黄天乾象历》，或许能指条新路，道门与佛门修行之法差别极大。”

关于道门如何安排，姬青阳一直以来，就是把他们当「理工」用。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