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生死，对那时的我而言并无意义，有人生来便是要在一个合适的时间，迈向早已经注定的死亡。”

“前辈的身亡令我动摇，若无意外，再有百十载我会重新坚定。”

“然而，先生的意外到来让一切发生改变。”

“一个无私心，无贪念，一心向道，能够真正契合「天之神器」的人，他又能为这天下做些什么？又该为这天下做些什么？”

“一个有私心，有贪念，所为却在造福天下苍生的人，可算至公？”

“孰对孰错？可又有高下之分？”

意外遇到姬青阳，让冷滟产生更多思考，自己是带着使命降生于世，那么，契合天之神器的人使命又是什么？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各人各道，两者无法分出对错，也没有高下之分。

千般万般，皆随缘，不该有分别心。

但是。

自己还能等到更合适的人吗？

见过姬青阳后，冷滟反思，他人可还能进入自己眼中？

第一支天之神器是否会成为最后一支？

最不适合的人最适合，这是天意？还是上天的故意？

姬青阳放下茶杯，重新握上鸣鸿刀之刀柄：

“天之见证，弃仁绝情，无私无我，舍己存道。”

“将自己一切情感，都彻底磨灭，便不会有任何偏私。”

“彻底舍弃自我意识，以天心为己心，便能做到绝对理智，宛若圣人。”

“这是契合「天之神器」的道路。”

言罢，清冷高绝的无上气机自身上透散，宛若居于至高的天道，一刀迎天而起，刀光中似有天地开辟，阴阳双分，清气上升而浊气下沉，寒来暑往，五行定序。

一颗又一颗星辰在太虚沉浮，绕北极旋转。

地气起伏成山，天气呼啸成风，风雨激荡演化雷霆天降，云水倾泻成泽……

天地日月山川云气，演化一点生命灵光，新芽破土，蚍蜉见天。

——！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刀光无声破灭。

诸般景象归空。

“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我这一手是以己心代天心。”

姬青阳执刀与坐在对面的冷滟说道，那道刀光他能让它继续演化下去，但没必要，如此已经能够作为佐证——

“你就算牺牲自己，铸一支绝代神器，寻一名绝世剑者，两者互相成就，在当今天下也做不了什么。”

“但你活着却有机会为这天下带来变革。”

“退一步讲，一心向道，这个行为本身，既有私心又存在贪念。”

“就连佛门所言「六根清净」，也只是一个修行的过程，天心为己心，那个人的「我」已经死了。”

苍皇从现实与修行两方面进行回答，适当地偷换概念。

冷滟说道：“所以先生才会说天命即因果。”

“如果当年你遇到的不是我，是一个修行天之剑道的剑者，或许，他会坚定你之信念，但终究是你与我在傲峰十三巅相见。”

至少在“剧情”中，那支天之神器，可以给它冠个「一事无成」的名头。

作用有，但作用并非不可替代，在姬青阳看来与过程中的牺牲并不等同，正因如此，他本人对它没有任何兴趣。

提起茶壶给对面杯中添了茶，冷滟轻叹道：

“因此，天命于我而言，意义已经改变。”

“这是你的劫。”

姬青阳抬起左手握上鸣鸿刀刀身，向外捋动却有金铁之声自掌间传出，刀兵煞气催动，金色血液涌出，泛着紫意，极尽尊贵。《藏山兵》在此刻被再次运使。

在祭炼这支天之神器同时，姬青阳说道：

“寻得真我，才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否则便会落入我与你说的「天命陷阱」。”

上次与兵主交手，苍皇最大的感受，就是自己兵器太少。

对，兵器太少。

同境界五把兵器打一把就是碾压，别管兵主当年涿鹿之战为什么没打赢，姬青阳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取其精华。

说是万全之态能够用六柄武器，实际上还是五兵为最佳，前提是手甲不算。

轩辕战旗，神斗天宫，皇钺，鸣鸿刀。

而今还差一张弓。

“这样么。”冷滟对苍皇之举很好奇，但她没有在此时询问。

“我曾听闻一则神秘，有兵器之灵降世，採鸿蒙奥秘之神，蕴化肉胎而生，号之不世物。”

关于「天物之泽」的原理被道出，姬青阳详细阐述自己的方案：

“掌握自身力量后，你可选择将肉身炼成一支兵器，以寄命之术附灵识于其上，完成人剑合一寄命重生。”

“这便是先生的最终方案。”

“然也。”

冷滟目光温和：“第一支天之神器，果然也是最后一支。”

“用山下人的话我这是吃完饭砸锅，但我不后悔这样的决定，我是人，有私心很正常，抽骨铸剑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太过残忍。”

鸣鸿刀在谈话间完成祭炼，姬青阳的态度相当坦诚，他亦未改变这支刀的形体。

“先生未免太过坦诚。”冷滟对交谈方式接受良好。

姬青阳轻抚刀身：“现在选择权在你，只要你想，我便会出手帮你。”

冷滟询问：“为何要这样做？”

“我需要一名铸匠，一名可以完全信任，可以委以重任，且铸术足够靠谱的铸匠。”太过坦诚偶尔也会伤人，但不是现在。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听到姬青阳的回答，冷滟又说：“如果我今日没有答应……”

“今日之后，你赠剑与谁，我杀谁。”坐在对面的青年轻描淡写道。

霸道！

身为一国之君不是只会和和气气与人说话。

手段，苍皇并非不擅长，只是随着境界不断提升用的比较少，但还是那句话，绝大部分人不会因为你实力强就言听计从。

姬青阳坦诚道：“我尊重你的选择，故而不会阻拦，你也莫要阻拦我为友人报仇。”

“哪怕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冷滟又问。

“仇恨客观存在，这是事实，不会以你我意志为转移。”

谈到这步，并不代表意见相左，这只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坦诚罢了。

“我想活下去，想看一看雪山下的风景，或许这个世界确实不需要天之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