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衣轻裘闻言默然，怪贩妖市与轩辕皇朝的差距太过巨大，别说怪贩妖市，包括战云界，以及其他从史书与卷宗内看到的那些地方，在制度上同样与轩辕皇朝相差甚远。

就仿佛大家虽在一个时代，却处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往常，衣轻裘想过差距会非常大，然而亲眼见证后得承认，比想象中更大。

他也是用了不短的时间才调整好自身思路。

用其他地方的思维难以理解，必须要用轩辕皇朝的思维，才能理解。

就像他曾旁观工部成员在江面修建大桥，横跨数十里。当时水属功体武者排水、清淤，由土属功体武者夯实地基，火属功体武者将土属功体武者切好的石块，统一熔成岩浆，以特殊手法浇灌成石柱，再由土属功体武者另造桥面进行组装，最后铭刻阵纹加固。

整个过程不过两个时辰。

若是换成普通百姓，至少要三代百年之功。

百年内投入无数人力物力的工程，若由几队武者来做，仅需不到半天。

经过学习与训练的武者，而非先天人，便能做到如此鬼斧神工。若是将工程打包，交给对口的先天人来做效率会更高。

这般见闻，帮衣轻裘重塑三观，在怪贩妖市时他从来没有想过，力量能这样用。

除此之外还有堤坝的建设，原理类似，同样有阵法加固，还有通过共振原理建设的装置，以作预警，防止堤坝出现裂纹、或者被流水冲刷产生损耗等情况出现，导致江河决堤。

水利建设就是在此基础上再次细化，精确到是要灌溉，还是做其他事情。

而灌溉又能够细分。

根据不同的地理位置会修建不同的设施。

再有像城池、集镇的下水道建设，污水与垃圾处理场，甚至净化空气的阵法等等。

只有衣轻裘未曾想到，没有轩辕皇朝未曾建设。

就是因为基础建设已经发展到这样的水平。

一旦出事，只要不是特殊情况，把相关负责人拽出来砍头都只有漏网之鱼，绝对不存在所谓冤假错案。

等于说上任后，但凡尽职尽责，除非出现绝世强者在辖区大打出手，否则不可能出问题。

包括江河水位上涨下降，还有地区降雨乃至更详细的信息，都有专门的法器统计，在超过某个参数后提醒当地负责人。这方面在《黄天乾象历》被推广后，得到进一步升华。

然而！

就是在这般大前提下还有人按耐不住，屡屡以身试法，最终在整顿吏治时被斩首。

总有人觉得自己不会事发。

很多时候，刑部的审问报告都是大同小异。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这样做，有句话叫做法不责众。

——比我强的人都在这样做，我跟着做应该没问题。

——皇朝这么大，谁会在意我这个小虾米。

千年前与千年后的卷宗差别不大，仅有的区别或许便是，钻律法空子的手段不断更新，不过无一例外都在整顿中被查出。

死刑在这个世界能算从宽处置。

中阴界作为地界的一部分，也归苍皇管，某种意义上就是从生前管到死后。

更何况，特定的先天人能拘出元神，把人杀死后直接任其转世，确实是大恩大德，先天人被行刑后指不定还得先谢恩。

幸好，犯法者绝大部分都是后天武者。

极少部分是先天人。

他们会先默认地方势力犯法，等到一定程度再出手剿灭，以此积累功绩。

此类事件，正如问大司空所言那般，根本无法根绝，除非将人之七情六欲洗去，所以轩辕皇朝只能一次次自我革新。

衣轻裘感叹：“先生，我明白了。”

问奈何与他说道：“轩辕皇朝选择的这条路固然难走，但难走也要走。”

“现在的我，还不能完全理解。”衣轻裘面带惭愧。

似这般将一颗心放在为百姓改善生活，为神州建立全新的秩序，舍生忘死，这样的信念他不能完全理解。

一开始看到轩辕皇朝国策之时，衣轻裘根本想不明白，他们这样做图什么。

无止境的投入，无法给自己带来任何利益。

完全不值得。

后来随着阅历与眼界的提升，闲暇时，他会拿轩辕皇朝与怪贩妖市对比，久而久之，逐渐能理解问奈何等人所为。

但终究无法完全理解。

这般情况，问奈何完全能理解：“无妨，人非圣贤，每个人追求不同，我也不希望你因此成为下一个我。”

“我……”衣轻裘有些惭愧。

问奈何宽慰道：“莫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青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颔首郑重道：“是。”

“帮我把这份卷宗送去皇殿，是对此番之事的总结，应当是帝君坐镇，无需多想，真要想做什么事情的话，你首先要能够做好自己。”

问奈何将手中卷宗交给衣轻裘，他对这个学生寄予厚望，但是……

不完全寄予厚望。

经历不同，领悟不同，就目前来说，对方做不到他这一步。

…………

轩辕皇城南城门外野店，夝一行背着空荡荡的竹篓回来：

“师尊，我们买柴的那家被抄家了。”

“……”

正在揉面的长日锟铻动作一顿，会发生这种事他还真没想到，当初选择那一家买柴，就是看中那人专心致志做一件事。

他开口道：“原因。”

“据说是与人进行土地兼并。”

夝一行神色怪异，他是第一次知道，土地兼并不仅犯法还是重罪。

“……”长日锟铻直言道：“起了贪念硬往苍皇刀上撞，活该。”

对这种失去初心，难以贯彻始终的人，他一向没有好脸色。

“那就换一家。”剑宗继续说道。

“哪家？”夝一行闻言未再胡思乱想，此事与他关系不大。

“海市龙灯。”

长日锟铻将一件灯证丢给小徒弟，正是轩辕皇朝海市龙灯的信物，观其色彩，竟然还是最高级别的那一档。

“你按指引走自会抵达，他们看到信物，自然知道你需要什么。”

千年如一日在城门前摆摊，不代表剑宗真的退出江湖。

偶尔接点私活亦是修行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