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剑光化作黑白二色,铺散在空中,徐徐流动,如同一对阴阳鱼,画出正圆,代表此招用了极其复杂的术数运算公式。
“攻来试试。”
姬青阳平淡道,一牵一引将招式置于身前。
“好!”
少女颔首,她所修《烛时画影经》乃是一部剑道功法。
传说,颛顼高阳氏有画影、腾空二剑,为天下兵器之二绝。
典籍之中记载,若四方有兵,此剑飞赴,指其方则克。
画影为生之剑,非杀之剑,指土生禾,指木木生,指火火熄,指兽兽去,指水水退。
腾空为杀之剑,非生之剑,剑锋所指外族不敢犯境。
君铃修行时日尚短,故未出生剑,而以杀剑指向姬青阳,然剑光击在太极之上,竟如泥牛入海,未掀起一丝波澜。
并非被同化,而是被那极其细密的剑气,一点点解析破解。
“圆,谁都可以画出来,但圆与切开圆的这条弧线的比例,谁都计算不出来,就算是我也只是能令它无限趋近于完美。”
姬青阳分出一道剑气送至少女面前,化作一对玉质阴阳鱼落下,被君铃接在手中。
方才之招,已经证明她无力破开这一招。
“这一招想要发挥出客观的威力,需要运算到模糊位数,一路到六德、空虚、清净位数,招式威能还能继续提升,但我教你这一招,是让你通过以所修之剑与它进行关联,助自己精进。”
少女再次尝试,仍以失败告终:“伯父这招要如何破?”
“比我算力强,或者比我力量强。”姬青阳并未将招式撤去。
此时。
“君兄连剑道都懂吗?”
玉千胜自外界回到这片林间,他们一行人偶尔也会风餐露宿,此番他便是外出探路,查看周遭是否有险地与猛兽。
“不懂,只是会几招剑法罢了,要不要来试试看是否能破招?”姬青阳先与他提议,而是称赞道:
“没有遍体鳞伤回来,是一种进步。”
与此同时,玉千胜击出刀气,结果与君铃方才一般无二。
他所出刀气比君铃的剑气要凝练不少,破绽也更少,可就算有一点破绽都会被解析,解析后破绽会无限放大。
最终,一招击出尽是破绽,自然会被破。
“嗯?”
刀者微微皱眉,进行第二次尝试,结果还是一样,他没有进行第三次尝试,而是感叹:“君兄这一招确实精妙。”
“情况如何?”姬青阳散去面前的太极图案。
君铃已将书、卷宗与玉佩收好,包括她自己创作的那本。
玉千胜微笑道:“应该能清净一段时间。”
“那刚好将这段时间的领悟沉淀。”姬青阳帮他进行了规划。
谈起一路走来的领悟,玉千胜也在思考,思考自己刀中的不足:
“刀遇不平则鸣,虽有快意,但我总觉得差了什么。”
“差了什么?”姬青阳并未给他解答。
因为玉千胜已有答案:“仿佛有平不尽的不平。”
姬青阳颔首:“现在的你,能够做到的便是以匹夫之勇平不平。”
“若是这样说那刀道即是匹夫之勇。”玉千胜若有所思。
但姬青阳答非所问,以问代答:“用治一家之法治一县,如何?”
玉千胜稍作思索而后回道:“不可。”
姬青阳又问:“用治一县之法治一郡,如何?”
玉千胜这次未迟疑:“不可。”
“用治一郡之法治一国,如何?”
“不可。”
在三问三答后,姬青阳看着刀者,问出第四个问题:
“以一人之勇,如何平尽天下不平?”
“我不知。”玉千胜感叹。
姬青阳与他说道:“先天人高居天上,高居庙堂,能高屋筑瓴,把握天下大势,却难免会忽视升斗小民。你如今已经看过升斗小民,不如往高处走走。”
除了使用「君皇神」这个名字,姬青阳并未刻意掩饰过自己的身份,其他人猜不到,那也不是他的问题。
玉千胜皱眉:“高处?”
“立地才能撑天,匹夫之勇,匹夫之刀,只有一时之快,既不能平天下,也不能治天下。天下这么大,匹夫之勇能杀十个百个千个,却无法厘清天下的是非黑白。”
虽然姬青阳不太想亲自教学生,但人真要待在他身边,他还是会去教。
他并未给玉千胜灌输皇朝的理念与政策,而是换了一个角度,来解释其心中的迷茫,如果玉千胜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在哪,姬青阳也不会主动与他提及,为他解答。
青年与刀者说道:“你早晚会厌倦这样的一时之快。”
“但快意江湖,未必不如高居庙堂。”玉千胜持不同态度。
“若是按轩辕皇朝律法,你口中所谓的快意江湖,大多犯法。”姬青阳神色变得严肃,说话的语气还是与先前一样平淡:
“路见不平还好,劫富济贫,大多会闯下更大的麻烦。”
“高居庙堂才能尝试改变这个时代,快意江湖只是一人潇洒。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些地方律法还是无法完全兼顾,这个时候就需要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身为苍皇,姬青阳透彻全局,他不像江湖中人一样只知道血勇,亦不像三教中人那样,在某些方面可以用迂腐古板来概述。
苍皇的开明超乎想象,他的血没有冷下来。
玉千胜对这番话语感到诧异:“我还以为君兄会完全否定。”
“立地才能撑天,有些问题想彻底解决,不能靠个人,所以需要国家与律法,但有些事情落于人心,说实话,我宁愿用匹夫之勇解决。”
姬青阳与玉千胜道出自己的看法,匹夫之勇虽然能杀百千,但终究平不了天下,可这不代表它不存在正面意义。
“律法与使用律法的人,同样做不到厘清天下的是非黑白,只是比匹夫之勇强些,然而世间本就不存在对一件事的完美解法。所以两条路皆存在各自的优点与缺点。”
最终,玉千胜问出久埋心中的问题:“不知君兄在何处高就?”
“高就谈不上,我与你一样,皆是求索的行道者罢了。”
只是,这一次提问,得到的答案同样出乎玉千胜之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