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庞贝教授了楚子航什么知识，也暂且略过恰巧目睹了“仕兰万千少女梦中情人”与异国金发帅哥相遇的白裙少女，将视角转回到路明非这边。

凯撒·加图索的登场打乱了苏恩曦的试探计划，也让那个如同恶鬼般的帕西收敛了锋芒，立刻就从冷面杀手变成了优雅管家，先是引领着两人于沙发相对而坐，又贴心的接过了凯撒没能给出的雪茄，并用随身携带的雪茄剪修整完毕，一支递给自家少爷，一支送至路明非身前。

“多谢，不必。”路明非依旧拒绝。

凯撒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转头看向回到他身侧、拿着打火机的帕西，将雪茄凑向火苗，冰蓝色的眸子被火光染上了几许金黄，随后吐出一口朦胧烟雾，在空气中缓缓上升，好似给他附上了一张遮蔽半脸的面具，又在其消失后轻笑道：

“留作纪念品也好。”

路明非置若罔闻，莫名觉得眼前初见的男人有些不对劲，却又因为不了解而毫无头绪，只好如同庙中的神佛塑像一般凝视前方，一动不动地盯着加图索家的大少爷，希望能够透过升起的烟雾，看清他掩藏起来的真实。

这种神情让凯撒觉得很熟悉，因为就在几分钟之前，他在那个穿着仕兰中学校服的大男孩身上就曾看到过。在庞贝那个老混蛋把电话打到楚子航那里的时候，冷峻的男孩也是用如此目光审视他的。

如果凯撒没记错的话，路明非好像也出自仕兰中学。

这算是什么奇葩的校园文化吗？

凯撒在心中疑惑了一秒，又想到了临走时从电话中听到的“诺玛”、“自己人”等词汇，终于反应过来楚子航也是混血种的一员，不禁再度感慨起了相遇的草率，也想起了卡塞尔学院即将与仕兰合办的预科班，升起了不小的兴趣。

不过，感兴趣的事情可以延后，凯撒收敛了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路明非身上，脸上挂着优雅的笑容，继续吞吐着烟雾，

“我其实很期待和你的会面，路明非。而对于你的情报收集……”凯撒顿挫了一下，冰蓝色的眸子略微转向侍立的帕西，看到了对方略微颔首的动作，这才继续道：

“那是友好见面的准备。”

这种说法就连凯撒自己都觉得强词夺理，但他同样不想帕西和路明非继续产生冲突。这不是为了加图索，而是为了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以至于凯撒不得不背上他所最讨厌的“加图索少爷”身份。

“就像中国古代的登门拜访一样，要与主人家商定时间，送上拜帖，准备礼物，然后才能衣着得体的前往。若是对主人家一无所知，又要如何准备礼物呢？”

随着凯撒的话音落下，帕西已经快步从套房的酒柜中取出了两瓶红酒，并带回了高脚杯和醒酒器。醇红透亮的液体倾入醒酒器，高脚杯分别放在了两人身前，略有酸涩的果味沁入混血种们灵敏的嗅觉，

凯撒捏起一支高脚杯，颇为随意地向后靠去，借着总统套房穹顶的吊灯观察着空荡荡的酒杯，又缓缓下垂，将其挡在自己和路明非的视线中央，开口道：

“法国波亚克产区的拉图正牌，00年。”

路明非觉得这个名词很熟悉，略微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世家用来招待我的酒。”

“是的。你说过它……”凯撒的脑海里浮现出不少对这款酒水的评价，各种或是专业或是华丽的辞藻一一闪过，但他还是选择了和路明非一样的说法，“挺好喝的。”

“所以帕西为你准备了它，这就是调查的必要性之一。如果你不是那么急切的话，帕西会送上拜帖或是邀请函，带着它和别的礼物登门，亦或是准备好场地，在你落座的时候让它正好醒好。默默的调查，其实是加图索的诚意，我们带着善意而来。”

这一刻的凯撒，竟有了几分家主的样子。

帕西有些怔然地看着自家少爷，从未想象过对方能够说出为家族辩解的话。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了现任家主，庞贝·加图索。

那个不着调的男人偶尔也会有正经的时候，一般是在涉及到凯撒时。这种突如其来的正经被庞贝称之为“护犊子”，帕西用了好久才理解了这句中文的含义，无奈地摇头叹息家主大人对凯撒的溺爱。

而现在，向来叛逆家族的凯撒也暂时背负起了加图索的名号，看似在为家族辩解，可实际上却是为了帕西……

叛逆的少年本应风驰电掣，开着世间最快的车，如同骑着大名鼎鼎的绝影，影子追不上他，光也追不上，就连时间都别想追上他，一路朝着温暖的南方海岸奔驰，年少轻狂的放肆大笑，满是叛逆和自由；

但他终究是掉转车头了，在路上留下了圆弧状的车辙，朝着冰与雪的北方折返了一段路程，为了载上自己的兄弟一程，哪怕白雪落满肩头。

帕西本以为自己会很期待少爷掉转车头的那一天，可他从未想过对方是为了他才肩负起白雪。哪怕这些雪花会在捎他一程之后慢慢融化，可终究会在不知不觉中浸湿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发和纯白无暇的衬衫……

所以，加图索的“战争机器”心软了，他打断了凯撒试图偷换概念的话题，轻轻拍手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让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凯撒是完全没想到帕西会打断自己，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沉默；路明非则是完全没把凯撒的话放在心上，他根本就不在意是否有人调查自己，他只是来帮自家女孩试探一下帕西·加图索，就连具体是试探什么都没问，所以在计划失败之后，他的原计划是就此退场，奈何凯撒实在是太能说了，而且扯得还有点意思，路明非这才听了下去……

“其实，加图索给路明非先生准备的礼物并不只有几瓶红酒。”帕西站在了两人中央的侧方，原本侍立时保持的沉寂状态一扫而空，绽放出极为强大的存在感，好像啤酒馆里的演说家，

“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拜访路明非先生，是因为礼物尚未准备好。但既然引起了误会，还请容我失礼的将‘半成品’拿上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