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庞大而扭曲的『权』与『力』从他的身上分离，散落世界各处的痕迹开始汇聚。

无论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无论是龙，还是人，又或是两者之间的，全都因『奇迹』的行使而感到战栗，却又因『奇迹』的安抚而忘却。

矮小的男孩于空气中凝结成型，睁开了那双璀璨夺目的黄金瞳。

世界因此改变，终于将“路明非”和“路鸣泽”这两个名字深刻在历史当中，不再是干瘪抽象的“圣子”与“圣灵”。

“路……明……非……”零虽然学会了中文，但由于母语习惯，她不太适应这从类似于“星期八”的、原本不存在的名词，在念诵时难免有些生疏。

“啊……我在。”路明非笑着回复。

“哥哥。”路鸣泽表情复杂，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一只爪子在他开口之前便已落下，将路鸣泽那头柔顺的头发揉成鸡窝，然后重重地敲了一下，半点也没留力气，空气中绽出巨大地圆环状冲击波。

“啧……”路明非不爽地咋舌，懊恼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点力量还是不太够，在他交付了额外的『权』与『力』用来“复活”笨蛋弟弟之后，他好像拿路鸣泽没有什么办法了。

但好在，归来的路鸣泽足够“贴心”，哪怕一开始觉得不痛不痒，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可在听到自家哥哥咋舌之后就立刻捂着脑袋跪倒下来，于半空中疯狂打滚，甚至还挤出了几滴切实存在的眼泪……

路明非更想打人了。

因为这时候的路明非已经结束了那种“冥冥中自有感悟，知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状态，但他偏偏还记得路鸣泽即将说出的“大头儿子小头爸爸”暴论，就算路明非在内心告诉自己，臭弟弟这个时候比自己还要没有人味，可还是抑制不了想要打他一顿的冲动……

只可惜，这场梦境即将步入终点，走完剧情的路明非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教训对方。而且一旁的零眼神也愈发凶恶了。

鬼知道路明非是怎么从一个“三无”脸上捕捉到凶恶的。但他就是在女孩的注视下感到心虚。

“咳咳。”零面无表情地咳嗽了两声。

“好吧，好吧……”路明非举双手投降，以示尊敬。

他走到女孩身前，低头看着已经闭上了眼睛的零。只能在心里暗暗庆幸最后一步不是接吻，不然的话他之前欠下的羞耻心多半就要一口气补回来了，哪怕脱离了梦境也要满地打滚一阵的那种。

而且，梦里接吻算什么啊！敢不敢挪到现实中去啊！混蛋！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将女孩拥入怀中，让自己的额头与对方接触，突然心血来潮，给最后的剧目加上了一句台词：

“哪怕再选一次也是。我将一切都托付给你了，零。”

女孩突然睁开双眼，惊喜的情绪映在路明非眼中。

随后，白光闪过，梦境结束。

原本还规整躺在床上的路明非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垂死病中惊跳起”，混血种的力量让他这个未经锻炼的家伙都能做出标准的鹞子起身，只可惜寄存在零那里的情绪并未跟随梦醒一同带来，让路明非咬牙切齿的表情凝滞在脸上，无法进一步抒发。

“路……”

“小的在！”

路明非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呼唤自家弟弟，仍在考虑自己是应该顺着梦里的情绪、用演技还原出来；还是就那么算了，只是把对方叫出来谈一谈。结果路鸣泽在他开口的瞬间就出现了，甚至还背上了藤条，五体投地。

“负荆请罪应该脱光上衣。”路明非毫无慈悲，从对方背上抽走一根，掂量在手里适应重量。

“哥哥你怎么忍心！”路鸣泽演技爆发，几乎就是幼年版路明非的小脸泫然欲泣，委屈巴巴地解开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向外略微掀起：

“既然如此……”

“小棒受！大棒走！不能陷君兄不义！”

路鸣泽转头就跑，穿墙而过。震耳欲聋的“薯片救我”把熬夜追剧的苏恩曦吓得手忙脚乱，薯片洒满了床铺……

两分钟后，路明非眯着眼睛看向门口。

头顶高压锅，左手大勺，右手锅盖的苏恩曦闯入房间。锅盖上的标签还没摘下去，多半是买来以后从没用过，让女孩不需要担心秀发沾染油脂。

这副样子让路明非不禁想起了堂吉诃德，怪诞且滑稽。但起码对方真的有一匹瘦马，一支长矛、一面旧盾，而不是像女孩这样带着半套厨具登场……

路鸣泽或许可以充当瘦马，但要是苏恩曦骑着他登场，有点像是虐待儿童。路明非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呵……就算是堂吉诃德登场，也是老板骑着我啊！”女孩欲哭无泪，甩掉厨具，走到沙发旁边，一如往常那般瘫下，继续哼哼着叹息：

“我上辈子说不定就是驽骍难得啊……”

“什么难得？”

“驽骍难得啊，那匹马。又瘦又弱，偏偏遇上了一个爱搞事的老板，被迫离开了草料供应稳定的槽子，到处东奔西跑。”

听起来还真是一摸一样。

路明非选择为苏恩曦默哀一秒，然后踢了踢高压锅和大勺，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疑惑：

“所以，你带着这东西过来是要做什么？”

“假话是过来救你。”苏恩曦直言不讳，“真话是老板说你要打他，让我过来拖延时间。并且他忽悠说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全当你这边遇到了危险，带着‘兵器’过来助阵，进门之后二话不说就掀开你的衣服检查身体……说实话，我挺心动的。”

就像苏恩曦觉得自己安装了摄像头之后会被老板举报一样，这家伙也毫不犹豫地举报了路鸣泽！

反正有路明非撑腰，大不了她就赖在这不走了！

这么一想，苏恩曦反倒觉得自己大赚特赚。

“感谢你的手下留情……”路明非只觉得『怠惰』又发作了，在沙发的角落里捂着脸无奈。

“不，主要是我觉得可能会在冲上来的时候被你反手按住……”女孩在最后悻悻地补充，并把“总觉得那也不错”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