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绘梨衣将小本子从头上取下，书写过后将视线投向房檐外侧，天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灰蒙蒙的，细密的雨丝拍打在竹叶上，像是一群看不见的幽灵在互相咬耳朵。

雨水染湿了石板小路，也淋湿了老唐的那一头翘边乱毛，三个站在门廊处的人齐齐看向唯一淋雨的倒霉蛋，让老唐压力山大，跳着脚拎起包裹，顶着刺痛皮肤的目光跑了进来，像个遭教训的小学生一样手足无措，最终在包裹里装模做样地翻找起来，全身上下都写满了：

“你们继续，别管我。”

路明非收回视线，盘腿坐下，不再将腿伸到门廊外面，同样看着雨幕如轻纱般包裹世界，听小炉炭火发出“噼啪”声。

“明非不喜欢下雨吗？”绘梨衣扯了扯路明非衣角，举起小本子询问。

“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这座城市总是多雨的，阴沉的天空和雨幕总是能遮下许多东西，比如潜藏在雨夜中的死侍，又比如持枪骑马的奥丁，亦或是盛大醒来的三代种。

自从那个夕阳之后，路明非总是会在雨中遇到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告诉男孩平静的日常已经离他远去。不知不觉中，本应涤荡世界的雨水总会充满血腥味，模糊的世界总会亮起寒意十足的锋芒……

“我还蛮喜欢雨的，不像雪那么冷，更不会冻死人。”零依旧站着，伸出手去接房檐落下的雨水，带着些许灰尘的水滴在女孩素白的肌肤上炸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可却依旧让她皱眉，忍不住拿出手帕反复擦拭，最后远离房檐，靠着路明非坐下，像只依偎在火炉旁的小猫。

于是绘梨衣也跟着在另一边坐下，本是标准跪坐，将大小姐仪态展露得一览无余，可在看到其余三人一个蹲着，一个盘腿、一个侧坐依靠路明非之后，女孩也放开了不少，袴裙下的大腿悄无声息分开，膝盖稍稍扭转，雪白的足袋连同半截小腿暴露在空气中。

独属于少女的鸭子坐。

路明非看着都觉得韧带疼，但突然想到凭借觉醒后的身体素质，他应该也可以办得到。结果还没等他想完，一旁的老唐就抱着好奇的心态模仿了一下，既证明了混血种的柔韧性确实更强，也完美诠释了什么“恶心”二字。

“停，闭嘴！”老唐在瞬间换回了蹲姿，抬手阻止路明非开口，又从包裹中掏出了两把雨伞，转移话题道：

“一大早的飞机，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能不能先安抚一下我的肚子？”

“我对附近也不熟，不过我们可以打车到公寓附近，那里有家不错的家常菜馆，有几道菜和伊莎贝尔的水平相近。”路明非也不想干坐在这里等雨停，索性撤了茶壶，用火钳把小炉挑到雨中浇灭，又接过了老唐递来的雨伞，提议道：

“我们可以打车过去。”

老唐忙不迭点头，把伞递给两位女孩。在他的想法中，两个女孩共撑一把伞，他和路明非挤一挤，虽然以他们俩的体格可能会被淋湿，但那都是小问题，好兄弟之间不用在意那么多，甚至他都可以跟作文里描写的父亲一样将伞倾斜给路明非。

虽然老唐在星际里经常被路明非打成孙子，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关键时刻展现父……

老唐莫名打了个寒颤，警惕的看向四周寻找是哪个刁民想要谋害他，最终一无所获。等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好兄弟已经背叛了自己，或者说是两个女孩根本就没有共撑一伞的打算，都聚在了路明非身边，试图让可怜的雨伞包裹住三人。

“你背着绘梨衣，绘梨衣打伞，我跟着你就好。”零面无表情地给出解决方案。

绘梨衣更是直接抢走了路明非手里的雨伞，蹦跳着搂住路明非脖子，双腿直接缠上了他的腰部，就像抱在枝干上的树獭，却又活泼地扬起手臂表示出发。

“女侠好力气。”路明非被勒得声音都有些变调，忍不住思考起绘梨衣对自己的好感度为何如此之高，却又始终想不明白，只好归结在零的身上，带着负重站起。

零略作沉思，觉得绘梨衣缠得足够紧了，不需要路明非用手托着，所以主动牵住了男孩的右手，依偎在撑开的雨伞下方，共同走进雨幕。

唯有老唐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羡慕的眼睛都快流血了，心中大骂了无数声“爆炸吧，现充”，最后也只能拎起包裹，嚷嚷着让路明非等他一下……

于是，在出租车司机奇怪的目光中，两男两女的组合以“人生赢家”和“电灯泡”的方式上车，孤独的电灯泡主动坐上了副驾驶，后面则是被夹在中间的路明非。

诡异的沉默在车里蔓延，路明非蜷缩着双腿报出目的地，司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后视镜，淡金与暗红充斥视野，最终对上了路明非平静的目光，离合不免松的快了几分，险些熄火，全凭车技娴熟才没丢脸，却也遭到了老唐的吐槽：

“这就是江湖传说中的‘起步三点头’？兄弟你的驾照不会是买来的吧？”

“瞎扯！”司机终于将视线转向了电灯泡兄，哪怕遭到了吐槽也觉得还是这哥们看起来更加顺眼一点，边开车边搭话道：

“我在当出租车司机之前可是开豆腐店的，藤原拓海都是我徒弟，排水渠过弯说来就来！”

老唐也是来了精神，和司机一逗一捧之间像是在说相声，从《头文字D》扯到茂木夏树和奔驰，又扯到日本人玩得真变态，最后又莫名扯回到开出租车上，司机扬着下巴指向前方路旁：

“别的不说，就这开出租也是一门学问，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即使跟你扯淡我也能看出那两个鬼子要横穿马路……卧槽！”

老唐嘴里的“你咋知道那俩是鬼子”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轮胎就与潮湿的路面发生摩擦，发出刺耳声响，还没等司机心惊肉跳地伸头咒骂，坐在后座的路明非就将脑袋伸了过来，死死顶着那两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