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脑上，李放用计算器给二人演示了一番人口指数增长的可怕。

赵祯和曹髦面面相觑，他们从没想到过，看似不起眼的数字，只是经过一点点的运算，最后竟然能变成如此庞大的数字。

数学的威力就在于此。

“当然，明朝后期，朝廷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李放话锋一转。

“在明朝中后期，许多地方的财政由于负担不起供养宗室的巨大开支，地方官员干脆拖着不给宗室俸禄。宗室里也不是谁都能去首都告状的，这些事自然传不到高高在上的皇帝耳中。”

赵祯不由得问道：“那堂堂皇室后裔该如何谋生？”

想起李放之前说的，明朝宗室不能科举，不能经商，难不成去种地？

“谋生？”李放讽刺的笑了笑，“你看看这一段。”

刚刚查资料时，李放看到了一处有意思的记载，不免对朱元璋这个人的天真想法暗自腹诽。

赵祯看向屏幕里，缓缓读了出来：“嘉靖四十年......”

“嘉靖是明朝皇帝朱厚熜的年号，他当政时，还有个很有意思的童谣。”李放在一旁解释道，“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家家皆净，那百姓还能有活路？

听了这话，赵祯不由得面露可怜之色。

“这肯定是位昏君。”

“昏君？”李放笑了出来，“他可不昏，嘉靖皇帝聪明着呢！只不过有些聪明过头了！”

讽刺的笑了笑，李放点了点屏幕：“扯远了，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说，先看下面的内容。”

赵祯点点头，重新聚焦在屏幕上，因为曹髦不太认识简体字，他还贴心的读了出来。

“代府奉国将军聪浸等，以禄粮积欠数年，诣阙自陈。”

货架后的朱棣颇为震怒：“积欠数年？堂堂宗室竟被拖欠数年之久的禄粮？那些大头巾好大的胆子！”

虽然朱棣是要削藩，可自己的后代，日后会被官员如此对待，显然也是他忍不了的。

赵祯那边还在读：“身系封城，动作有禁，无产可鬻，无人可依，数日之中曾不一食，老幼嗷嗷，艰难万状。”

“这......这真的是国朝宗室？”曹髦在一旁忍不住发问。

虽然以他的处境，他没工夫可怜其他人，但这些宗室的待遇也太差了吧？

曹魏自建国之后，也算是苛待宗室的了。

像是曹植，在曹叡继位后就被百般警惕，一年之内来回四次调换他的封地，就为了折腾他。

其余大部分的宗室也是没什么权柄，整日被严密看着。

可再怎么样，也不能沦落到，数日吃不上饭的地步吧？

“你再往下看，还有更惨的呢！真不知道朱元璋得知这些后，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李放摇了摇头。

赵祯继续：“有年逾三十而不能婚配，有暴露十年而不得殡埋，有行乞市井，有佣作民间，有流移他乡，有饿死道路，名虽宗室，苦甚穷民，俯地仰天，无门控诉冶。”

货架后的朱棣双拳紧握，已经忍不了了。

年过三十没有婚配，死后十年也没地方埋葬，有的甚至还真就干回了祖上的老本行，行乞，这还是他们大明的宗室吗？

读完这段记录，赵祯都震惊了。

以他的性格，不免对这些未曾谋面的凄惨皇族，有了些怜悯。

几人唏嘘片刻，赵祯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要是这明朝宗室都成了这幅样子，怎么还能拖累朝廷呢？”

“是啊？”曹髦也意识到了。

听到这，朱棣来了精神：“此人定是胡言！”

虽然这么想，可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并未出去打断，反而聚精会神，想听听李放如何解释。

李放笑了笑：“有人落魄到去要饭，自然有人能锦衣玉食。”

切换了一个网页，李放侧身让开：“再看这段。”

这是他之前找的明代土地“投献”的相关资料。

明朝的宗室不需要缴纳赋税，也不需要服劳役，而百姓自然没有这样的好处。

中后期的明朝，苛捐杂税日益繁重，不仅要交税，还要被官府拉去义务劳作，哪个百姓能受得了？

于是百姓们纷纷将土地献给宗室，有的是主动投献，有的则是宗室靠势力巧取豪夺，被迫主动投献。

通常来说，他们的佃租都比朝廷要低。

时间一长，各个宗室自然是田连阡陌，富甲一方了。

但很明显，这些田地的收入是不会被归入中央财政的。

随着赵祯诵读的声音渐熄，李放感慨出声。

“所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祖宗埋下的苦种，终究会在两百多年后，报复在子孙后代身上。”

朱棣表情有些犹疑：“爹，您是真的没想到此处吗？”

李放的话环环相扣，朱棣还真有些怀疑了。

柜台里，看着还在发愣的赵祯和曹髦，李放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吧，一开始他们都是好意，朱元璋搞分封，是为了让子孙后代拱卫朝廷。朱棣靖难之后削藩呢，则是试图解决实权藩王和中央政府的矛盾。”

慢慢晃动着鼠标，李放有些出神：“但这些总归只是治标之法，说他们短视也好，或者说是时代的局限性也罢，总之，这个雷是他们埋下的。”

赵祯颇为感慨的点了点头：“今日我方知治国不易，谋一时易，而谋万世难啊！”

“这话不假，你看那朱棣自比唐太宗，又远征漠北，封狼居胥，可在这一点上却栽了跟头。”

李放不知道超市内还有别人，附和着赵祯的话。

“他成功削藩，让藩王们无有实权，只顾着吃喝玩乐。短期内明朝确实没有风险了，可却忽视了宗室人口的增长，为后继之君埋下了祸根。”

其实李放本来是想帮朱元璋和朱棣辩解一二的，毕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不能全怪在前人头上。

只是看着赵祯那两人一副大受教育的样子，李放还是没说出口。

李放心中暗道：“这样其实也好，让他们俩执政时能多考虑一下后世子孙，也不是啥坏事。”

可他顾及赵祯和曹髦，却完全没有顾及那位货架后的皇帝。

听到李放直言自己短视，朱棣再也忍不了了。

一声暴喝，朱棣大踏步冲了出来。

“黄口小二，谁教你出此无君无父之言？”朱棣满脸怒容，“诽谤天子，咱可诛你九族！”

朱棣猛地一下叫喊，给柜台前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朱棣黑着一张脸，威严恼怒的样子，给小少年曹髦吓得不轻，一下子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慌忙起身后，他不由得后退了数步，退到柜台后面。

赵祯倒是强撑着没退下，反而站直了身子反问：“来者何人？”

李放也有些错愕，不过一看朱棣身上的衣服，结合他的问话，李放有些误会了。

“这不会是今天第六个穿越者吧？”李放心中暗忖。

又想起朱棣那个口癖，李放开口说道：“尊驾是洪武皇帝？或者是永乐皇帝？先想想你是怎么来......”

刚想来老一套，朱棣身后跟着出来的徐妙锦让他愣了一下。

“欸？”

就在这个时候，朱棣已经来到柜台前。

对于挡在自己身前的赵祯，朱棣只是一拨就将他弄了个趔趄。

赵祯侧着身子，连退了几步，好悬没摔倒。

“尔等这些胆大包天，妄称帝王的跳梁小丑，咱没工夫搭理你们！”

不屑的瞥了眼赵祯，朱棣又怒气冲冲的看向李放。

李放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看向了后面追赶的徐妙锦：“这人你认识？”

“此乃我大明永乐天子！”徐妙锦赶忙提醒道。

她意在提醒李放注意下礼数，朱棣这个皇帝的脾气，可不像曹髦和赵祯那么好。

可李放怎么会考虑到这一层？他毕竟是个现代人。

“哦。”李放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朱棣。

而这会儿，朱棣越发的恼怒，他发现李放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自己上前质问，他还敢去和徐妙锦聊天？

“哗啦~~~！”

朱棣一拳砸在柜台上，李放家这久经考验的老物件，就这么碎了。

连带着上面之前堆放的快递箱子也洒落的一地都是。

同时，朱棣寒声说道：“朕与你说话，小儿当做没听到是吧？”

“我*（一种植物）！”李放一下子跳了起来。

快递还有商品都砸到他身上，还有碎玻璃碴子纷纷而下，弄得一片狼藉。

柜台旁的曹髦赶忙让开位置，李放顺着他留的空隙跑了出去。

身后，碎玻璃碴子、烟和快递盒掉了一地。

李放这下真生气了，这个柜台自他记事起就在家里了。

虽然没问过父母，但李放估摸着，这玩意说不定比自己年纪都大，最起码也比自己小不了多少。

没想到历经了无数风雨，今天毁在了朱棣手中。

抬眼怒视朱棣，李放心中恼火。

虽然李放已经接待四个穿越者了，可除了赵祯初来时闹过些小矛盾，之后就没什么大的摩擦了。

而且就赵祯本人那个性子，当时那也很难说是矛盾。

这些日子，李放一直是以朋友的心态来接待几位古人的。

心态还没转变过来。

不仅如此，他心中其实还有些难以言明的优越感。

不然他也不会下定决心打算去追任红昌了。

毕竟那个等级的美女，以李放的性格，现实中见到了估计也就是欣赏一下，不敢主动上去搭讪的。

猛的一下遇到朱棣，可算是给现代人李放好好的上了一课。

不过这会儿，李放是没空反思自己的态度了。

身为一个现代人，他肯定不会体谅朱棣这个古代皇帝的想法的。

朱棣的行为，相当于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冲到自己家里把家给砸了，这李放能忍？

“朱棣！你TM有毛病是吧？”李放指着朱棣怒骂道。

他这一骂，后面的徐妙锦不禁捂脸，她知道坏事了。

果然，朱棣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怒极反笑：“好，好，好！从咱降生之后，除了咱爹，可还没人敢指着咱的鼻子骂的。”

没等李放反应过来，朱棣一只手如闪电一般伸出，直接握住了李放的胳膊。

顺势握紧，李放一下子叫了出来。

“啊！”

以朱棣的手劲，哪怕现在年近半百，那也是李放忍受不了的巨力。

然后朱棣上前一步，一用力，直接单手将李放的胳膊拧到身后去了。

“小子，口出不敬之言，却就这两下子？”朱棣呵呵冷笑。

正在得意间，冷不防身后来人给了他一拳，是赵祯。

大家都是皇帝，赵祯又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被朱棣那么折辱，他如何能忍得了。

稳住身形后，他的脸已经涨红的很，羞怒交加，一向面的很的赵祯也不由得支棱了一把。

就在这会儿，朱棣对李放出手了。

他既然动手了，赵祯也不客气了，瞅准机会，一拳头直接砸了上去。

朱棣也是年纪大了，再加上李放他们这群人确实太弱鸡了，所以他压根没提防身后。

宋仁宗和明成祖打起来了。

身后的徐妙锦一脸的颓然，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皇帝在她的操作下被打了，徐妙锦此刻心如死灰。

她这边颓然，男人们可没有。

赵祯出手，算是帮李放解了围，见朱棣回身去锤赵祯，李放也怒了。

“你TM一个封建皇帝，真当老子怕你不成！”

李放合身扑了上去。

毁家之仇，挨揍之恨，李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先报复了再说。

按理说，要是真拉开架势，找个开阔的地方打，再来俩李放和俩赵祯，也不是朱棣的对手。

人家是战场上厮杀的汉子，李放一个亚健康的现代人，赵祯一个文人皇帝，如何打的过？

可眼下在柜台这里，地方狭小施展不开，地上到处又都是碎玻璃，朱棣一身的本领根本无处施展。

尤其是年纪大了，早年征战留下的伤导致朱棣力气也变小了。

李放和赵祯并肩子上，还真打了个五五开。

“唔！”

赵祯捂住眼睛，朱棣下手太狠，给他捣了个乌眼青。

李放则握紧拳头，想还以颜色，却被朱棣挡开。

但好死不死，李放拳头松开，顺势一巴掌扇在了朱棣脸上。

给朱棣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痕迹。

三人撕扯在一起，柜台处被他们弄得更是一片狼藉。

徐妙锦神游天外，闭目待死，曹髦则试探性的想上前帮忙。

可三个人打的激烈，他也不敢插手。

犹豫再三，想到李放劝他喝牛奶时说的话，他才下定了决心。

“此时都不敢出手，他日领军诛灭司马氏时，我还有何胆略？”

咬紧牙关，曹髦四下寻摸了一番，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凳子：“二位兄长，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