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黑衣的曹髦出现在超市里,表情有些凝重。
刚一落地,尚未站稳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到柜台前。
“二位兄长!”曹髦还没看清楚,口中话就已经到了。
定睛一看,面前是两个错愕的女子,曹髦这才尴尬的住了口。
徐妙锦笑道:“曹小弟,看清楚了,这里可没你那两位兄长。”
毛头小子,那毛毛躁躁的样子,令徐妙锦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侄子。
虽然已经继承了魏国公的爵位,可还是行事鲁莽,年龄也就比此时的曹髦大上两三岁。
一旁的任红昌也认出来了这位数天不见的小小少年,替代了大汉的魏朝皇帝。
“徐家阿姐,两位兄长不在吗?”曹髦开口问道。
他行动很有礼貌,但从眼神中也能看出来,他是有些着急的。
“赵官家今日还未来,李放刚刚出去拿快递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你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徐妙锦有些好奇,他一个皇帝,即便是傀儡,可那时司马家也没到禅代的时候,为何他会如此紧张?
曹髦闻言勉强安定了下来,点了点头:“是有些麻烦。”
说着,他看向了任红昌。
“这位是......任姑娘!”曹髦也认出来了,“恭喜姑娘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关于任红昌的事,李放没少念叨,和赵祯也没少合计,曹髦自然清楚她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任红昌还在思考汉魏之事,闻言如梦初醒,屈膝还礼:“多谢陛下。”
“陛下之称,姑娘不必再提。”曹髦摆摆手,“在现代,各以年齿相叙便是。”
“就是,都在现代了,你就别那么多繁文缛节了。”徐妙锦一把拉过任红昌,让她坐下。
然后她好奇的问道:“曹小弟,你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
曹髦搬来一个凳子,对于徐妙锦的问题,他还是没正面回答:“等兄长回来再说吧,着实有些棘手。”
说着,他的表情还是有些凝重。
他执意不说,徐妙锦也不好再多问了,只能继续对着电脑码字了。
曹髦坐了一会儿,实在待不下去,便起身走出门外,想主动去等李放回来。
看到他离开了,徐妙锦悄悄说道:“看来这位小天子,遇到的麻烦不小啊。”
“那他为何不肯对姐姐明言?”任红昌奇怪的问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以姐姐的聪明才智,说不定也能帮到他呢?”
徐妙锦笑呵呵的说道:“说到聪明才智,你这个貂蝉也不遑多让啊。”
二人说笑了两句,徐妙锦抬眼看了下,曹髦还在外面。
她接着解释道:“聪明又如何?你我二人身为女子,在古代,女子何曾被人重视过?”
见曹髦丝毫没在意她们,徐妙锦就立刻猜出了原委。
“那位陛下挺和善的,不至于如此吧?”任红昌有些犹豫不信。
别说曹髦这个傀儡皇帝,北宋那个实权的天子赵祯,对他们也都挺友善的。
这成功的给了任红昌一个错觉。
她虽生长在乱世,但不是在皇宫中生活,就是在高门大院内,对古代世界的等级残酷还是了解不深。
徐妙锦笑了笑:“我的好妹妹,你觉得是谁,才能让赵祯、曹髦这些天子这般和善?”
任红昌沉默片刻,低声回道:“郎君?”
“不然你以为?”
徐妙锦撇了撇嘴:“昨夜我回去后,你猜怎么着?那朱老四不仅大加赏赐于我,连魏国公府都派人来旁敲侧击的询问,是不是我从了朱老四,所以我家府上突然好过了不少。”
“没想到,郎君竟有此等本领,连天子都要折节下交。”任红昌显然大受震撼。
汉末时的天子,神圣性那可是远超后世的。
对于此,任红昌感受到的震撼,也远超徐妙锦。
一直以来,她认为,这些帝王天子的友善,一部分是出于李放的神奇,另一部分自然就是自身的修养了。
可现在被徐妙锦点破这一层关系,她才恍然发现,好像这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都是李放的存在,才让这些天子不得不向他靠拢。
对于李放,他们不是折节下交,而是曲意逢迎。
这话虽然有些不好听,但确实是赵祯等人一开始的动机。
当然,现在自然谈不上逢迎之意了。
想通了这一点,任红昌更是大为感动。
以李放这样的地位,却还亲自穿越带她逃离,这样的恩情,她如何才能报答。
“妹妹?妹妹?”徐妙锦叫了她几句,这才令任红昌回过神来。
她奇怪的看着任红昌,怎么自己才说了几句,就给人说走神了?
“你刚刚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任红昌不自然的转过头去:“没什么,只是想不到,贵为天子,也有讨好他人的一天。”
徐妙锦没看出来什么,因而转过头去不屑的说道:“你在现代多待几天就知道了,天子又如何?还不是肉体凡胎。”
通过朱棣的态度改变,还有现代各种知识的耳闻目睹,对于天子,她已经基本没什么敬畏之心了。
她敬畏的,其实是身为天子的权力,而不是那个人本身。
指了指门外,徐妙锦继续说道:“他或许并不是看不起我二人,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妇道人家,如何懂得治国?故而不愿意和我们多言。”
“原来如此。”任红昌恍然大悟。
二人在屋内闲聊,外面的曹髦瞪大了双眼看着路上的行人。
昨天来去匆匆,他虽然知道可以出门了,也没想着出去看看。
今天骤然一见,立刻就被现代的繁华给震惊了。
赵祯见识过北宋东京汴梁的繁华,尚且自惭不如,更别提他一个曹魏的皇帝了。
在那个时代,他们曹魏的经济问题,可谓是最严重的。
曹丕立国后,甚至宣布废除了铜钱的流通,重新让整个社会回到了以物易物的时代。
对经济打击可想而知。
那个时代,可见不到这么热闹的集市。
“如此这般,方能称得上是百业兴旺,天下太平吧。”曹髦口中忍不住赞道。
四下扫视时,眼前忽的一亮,紧赶两步迎了上去:“兄长!”
李放正搬着几个箱子往家走,闻言正看到曹髦赶过来。
“来了啊。”李放笑着打了个招呼。
见他伸手想要帮忙,李放也没推辞,想了下把两个比较轻的箱子给了他。
李放开口问道:“搬的动吗?”
“没事!”曹髦干脆的回答。
这点东西都搬不动,日后怎么亲自率兵诛杀逆臣?
李放笑呵呵的带着他返回了超市,迎面柜台里的二女站了起来。
“买了这么多东西啊?怪不得你说,最近闹了什么经济危机。”徐妙锦好奇的翻看着快递。
任红昌则伸出手来,帮着李放整理那几件快递。
“还有好几样,都在路上呢。”
李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起身去拿了几瓶冷饮。
外面太阳已经渐渐升了起来,温度也上来了。
“欸,对了,小曹啊,你今天的牛奶喝了吗?”李放回头问道。
曹髦摇了摇头:“我今日刚来此地,还没来得及。”
顺手帮他拿了牛奶,给另外两人也都递上了饮料,李放痛饮一番。
随后,他坐在那拆起了快递。
徐妙锦提醒道:“曹小弟今日来时可有些着急,似有什么要事找你。”
“嗯?”李放手上不停,歪着头看向一旁的曹髦,“你那边有什么事?”
忽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毌丘俭提前举兵了?”
要真是这样,以淮南一地对抗中央,毌丘俭必败无疑。
即便他等到了那场大雨,他也只能多蹦跶两下,翻不了天的。
若是如此,那曹髦就丢掉了未来的一个强援,日后若是铲除了司马家,可就少了一位地方大员的声势,说不定一切都会改变。
“不是毌丘将军的事。”曹髦表情有些慎重,“是司马师。”
“司马师?他怎么了?”李放也没有怠慢。
作为一个对手来说,某种意义上,司马师要比司马懿还难缠。
他的果决、狠辣,比起他的父亲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人,自然不是轻易能算计的。
曹髦娓娓道来,说出了今天自己为何这么担心。
“今日上罢早朝,司马师入宫见我。”曹髦表情有些难看,“他态度虽然恭敬,但语气中的不屑与威胁,我听的清楚!”
回想起那人不紧不慢的语气,听起来倒是挺和善的,可说出的话又那么令人发寒。
司马师恭敬的对曹髦说道:“臣听闻陛下欲追奉生父,此乃孝悌之大道,臣自当为陛下了此心愿。臣已派臣弟司马子上赶赴东海,以录陛下与先东海王之事,供天下之人效仿。”
他的话虽然恭敬,但内容也很令人不安。
曹髦突然要求追尊生父,可之前的东海王曹霖是个什么人,谁不知道?
早在拥立曹髦时,他的脾气秉性就被摆在了司马师的案头。
虽然当时曹霖已经去世,司马师没有细看,但有一点他还是得记得的,曹霖这个人可称不上什么好性格。
动不动就残杀自己的姬妾的人,对儿子有好到让人追封他的程度吗?
这一点,司马师很是怀疑。
若是真查出点什么,司马师恐怕就要怀疑曹髦的动机了。
面对司马师的隐带威胁之语,曹髦一时间无法回应,只能按照之前的既定方略,假做懦弱,含糊了过去。
“最后,司马师临走时,我听的分明!”
曹髦握紧了拳头:“那厮,那厮嗤笑了一声,大殿之内无人喧哗,我听的很清楚,他就是不屑!”
想起当时的场景,曹髦恨不得自己抽出剑来,当场砍翻了司马师。
堂堂天子,被如此对待,再面的人也忍不了,何况曹髦这个性格。
“先别生气,你要学会控制你自己。”李放表情严肃的安抚道,“一时的得意不算什么,他此时笑的再猖狂,也没意义,笑道最后的,才笑的最好。”
“嗯。”
听了此话,曹髦勉强控制住自己,重重点了下头。
见他情绪稳定了些,李放继续问道:“那你与你父亲之间到底关系如何?司马昭能查出来东西吗?”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李放问出口,曹髦却沉默了。
等了半晌,曹髦缓缓开口:“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李放很奇怪。
曹霖这个人就这么没存在感吗?
曹髦情绪有些低沉:“自我出生后,见到父王的机会就很少。等我稍大一些,父王便把我丢给那些文士,整日里只有书简为伴,并无机会接触父王。”
听到这孩子的话,李放也不禁心生怜悯。
活这么大了,连父爱是什么感觉都没体会过。
“那你的母亲呢?”任红昌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是自小父母双亡,她对父母都没印象了,没想到曹髦一个皇室贵胄也会如此。
曹髦摇了摇头:“自我记事起便不知母亲是谁,想来以父王的狠厉,多半也不得保全吧。”
说到此处,曹髦越发的难受了。
身为曹霖的庶长子,曹魏的皇帝,他的母亲要是在世,肯定会留下一些记录。
既然没有,那就证明此人定然地位低下,说不定就是曹髦本人的一次意外也说不定。
曹霖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态度,只要不碍着他寻欢作乐,他管儿子干嘛?
安慰了曹髦几句,李放皱眉思考。
片刻之后,他叫过曹髦来:“此事未必是什么大问题。”
“兄长何意?”曹髦赶忙追问,“王府旧人如今尚在人世的不少,司马昭亲自去查,不可能查不出来的。”
李放摆摆手:“他自然能查出来,可他能查出来什么?你爹是对你不咋样,但他虐待你了吗?对外说了什么厌恶你的话了吗?”
曹髦愣了下,思索半天后,回道:“没有。”
曹霖是忽视曹髦,只当没这个儿子,漠不关心,所以连骂都懒得骂。
“这不就结了。”李放双手一摊,“你们父子间的事,外人说什么都是虚的,只要对外你们没有矛盾,司马师又能说什么?”
曹髦表情逐渐改变了些,他隐隐有些明白了李放的意思。
“兄长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