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出一批合格的工人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如果陈舟自己是个在工地干过几年活,看过设计图,绑过钢筋和过水泥砌过墙的人,他或许有自信把土著们教导成“小工”,帮他做事。
可惜,他自己对钢筋混凝土建筑都不算了解。
若只凭着“想当然”或者“我寻思”去建房子,不仅浪费材料,日后还可能害人害己。
……
考虑到时机还不成熟,而且眼下对炸药和改进版枪械的需求不高——
土著们还未证明他们足够值得信任,枪这种危险的东西,目前陈舟只能放心地交给星期六和星期日,要是让土著拿到这玩意,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有异心。
手持利器,杀心自起。
陈舟不敢考验人性,哪怕这些土著现在看起来比绵羊都温顺,他也不想去赌,绵羊有了尖牙利齿后还会不会继续吃草。
除非真到了西班牙人大举进攻的时候,不得不增强火力对付敌人,否则他宁愿继续等待。
……
十一月,他对钢筋混凝土的建造过程已经有了大致了解,也动用了一些水泥做了几次实验。
实验地点就在建厂处不远。
陈舟还在现代时,看过一些手工制造小型堤坝,往里面安装电机,利用水力发电的视频。
那些小堤坝的建造过程虽然有很多地方不合标准,具体程序却是与大型混凝土建筑差不多的。
包括最基本的设计、打地基、绑钢筋、上支模、浇筑养护、拆支模等工序。
陈舟的实验最初就是从建造简单的混凝土建筑开始的。
……
每一袋水泥都很珍贵,哪怕是实验,陈舟也不敢浪费。
他建造的建筑虽然不大,但都是能用得上的。
比如位于河边的蓄水池,停靠独木舟的小港口,还有一个用砖加混凝土建造的小厕所。
建造这些建筑时,土著都跟在陈舟身边,或是帮忙,或是学习。
学习后,他们会使用白土和成的泥和石砖进行实践,每个人都得交出一份令陈舟满意的答卷后才能进入下一阶段。
除泥瓦匠的工作外,土著们还要学习木匠活儿。
陈舟给他们制造了整整两批齐全的木匠工具。
土著们必须从最基础的画线、刨料、凿眼儿、锯料开始,一点点“驯化”手中的木料。
……
关于木匠的技艺,陈舟最开始的确一窍不通。
但登岛三年,生活中需要自行制造的木制品实在太多了,就算他不想学,也得掌握这门手艺。
而且陈舟向来有些完美主义,他所执着的工作,永远会以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
在这种“匠人精神”的影响下,从登岛到现在,经过不知道多少次实践,他还真总结出了不少科学实用的技巧。
比如刨木头时,怎么发力,怎么用眼观测才能确保木材又直又方又平。
画线时怎么画才能画的准确,怎样才能减少误差;
设计榫卯结构的时候,要考虑木头湿胀干缩的特性,留下余量;
凿榫眼的时候,怎样凿才能使深度均匀,孔壁垂直,还不容易让木料撕裂;
至于民间常说的“长木匠,短铁匠”,锯木头的时候要留一截,免得到时候不够长,砍树的时候要懂得歪树取直,以及怎样用小锯锯出曲线……
这些陈舟都在实践中慢慢琢磨出了自己的一套方法。
他的技巧知识,虽然不如经年的老木匠掌握的技巧那样简单好用,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蠢笨或者多此一举。
但真应用在实践中,这些方法也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精力。
只要能达到预定的结果,陈舟觉得无论多麻烦都是值得的。
……
当然,土著们所需掌握的木工活倒没必要像陈舟这样精湛。
他们只需要弄明白怎样画出直线,怎样找平,墙壁怎样与地面垂直,懂得刨出合格的木板就行了。
建厂地紧挨着森林,别的没有,木材多得是。
陈舟为他们准备的工具还没到人手一份的地步,土著们只能像驾校练车一样,轮换着使。
……
有时正赶上大中午,天气炎热,练习完的土著早早回到遮雨棚中休息。
但总有那么几个倒楣蛋,穿着衬衫,袒露胸膛,顶着太阳在空地上刨木头,被晒得满头大汗。
没办法,谁叫一个轮一个正好轮到他们在这个时间段工作呢。
……
如此锻炼了将近一个月,随土著们的木匠活儿共同增长的,还有他们皮肤的颜色。
原本受饮食和生活习惯的影响,土著们的皮肤已经从深褐色向黄色慢慢转变了。
哪曾想,开始学木匠技术后,被迫整天在外面挨太阳晒,他们的肤色竟又变了回去,不仅如此,反而比之前还要深一些。
……
工作、学习,还有不时的放松。
土著们渐渐变成了星期六和星期日曾经的模样。
他们开始习惯用汉语交流,开始适应大麦、大米和面粉的味道。
有的人爱上了辣椒、有的人吃面条的时候必须得生嚼几瓣大蒜,有的人独爱茴香的特殊香味儿,还有人喜欢薄荷……
从陈舟那里,他们学到了木石建筑的技巧,并将其运用到了自己的居所中。
……
从前一片荒芜的坡地,如今已被清理的十分平整。
浅黄色的地面上,只能找到些许刚发芽的嫩草,从东往西望去,尽是一片平坦的土地。
高大的遮雨棚内,堆积如山的建材基本未动,只在那里静静等待着需要它们出力的那一天。
在遮雨棚不远处,有几方待遇稍差,直接露天堆放的建材——
原木、木板、石砖和白土。
……
为了将这些东西,尤其是白土运到这里,陈舟和土著们可是费了好一番力气。
土著们负责修路,把从乱石堆到山下营地的小路拓宽,铲平,填补沟壑。
陈舟负责制造更多推车。
輮木技术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加上他不算差的木匠活儿和锻造技艺,打造出来的手推车轱辘圆,车轴结实,推起来省力,殊为好用。
人力不够,陈舟甚至还想到了用畜力运输。
为此,他前前后后制造了好几种型号的畜力车。
包括牛车和羊车。
但西门塔尔牛未绝育,且从小就没干过农活,脾气又犟,很不听使唤。
把它套在牛车上,心情好了走两步,心情不好就杵在原地,任你打骂,一动也不动。
要是把它惹急了,虽然不攻击人,却也扭头就走,带着牛车,说不准就跑到哪去了。
与之相比,奶牛的脾气倒是好不少,像个适合拉车的好家畜。
然而它已经怀上了小牛,担心这“畜牧业的火种”胎死腹中,或者更严重些“一尸两命”,陈舟只能放弃用牛拉车。
……
至于羊拉车,初步尝试倒是成功了。
三头劁过的公羊,都被锯了犄角,同放牧土著朝夕相处,脾气都不赖,拉起车来也算听指挥,起码不会乱跑。
不过羊的力量怎么比得上牛,三头公羊,拉陈舟这种体型的人,拉两个就已经是极限。
拉身材瘦小的土著,顶多也就能拉四个,运载能力有限。
而且这些羊还有个致命缺陷——只认放牧土著。
换个人赶车,这三头羊就容易内讧,有的往左有的往右,有的向前有的后退,走着走着还会跑到路边吃草。
……
放牧土著管着羊群,自从陈舟和其他土著搬到建厂的山坡处后,所有牛羊基本都由他一人照料。
除此之外,山上庄稼地、甘蔗地、阳光房中葡萄有没有病虫害,山东北角沙滩有没有异常,这些事放牧土著都要看顾。
让他放下肩上的担子去赶羊车,只为了运输两三百斤的白土,陈舟觉得未免有些舍本逐末。
认真考虑过后,他最终还是暂时放弃了畜力运载的想法,将那辆牛车停在了绞刑台旁。
如果以后再用上这车,可能要等到小牛犊出生了。
若是公牛,从小训练,或许能成为一头不错的耕牛。
但牛怀孕要足足280天才会诞下牛犊,将近一年的时间,待牛犊长大,又要一年时间。
陈舟觉得与其把希望寄托在牛身上,还不如督促土著勤加班努力,多推几车白土靠谱。
……
在木板白土等建材下方,便是陈舟和土著们的生活区。
这里曾经长着几棵大树,现在树都已被砍倒,就连树根都被挖了出来,丢在一旁。
生活区内最大的那栋房子是陈舟的。
房屋占地面积足有一百二十多平方米,造型为典型的欧式风格——
倒不是陈舟不喜欢中式建筑,实在是中式榫卯工艺太过复杂,远不像欧式小别墅那样简单。
而且仿古建筑搭建起来耗时太多,眼下他的时间很紧张,不想有不必要的浪费。
……
陈舟和星期六星期日二人住在这栋大屋子里。
房屋内除三人的卧室,厨房和卫生间外,还有一个宽阔的客厅,不过这个客厅并不是用于招待客人的,而是土著们的课堂。
每天傍晚干完活儿,土著们就在客厅内接受星期六的教育。
星期日有时跟着土著一起旁听,有时独自前往窑洞,将放牧土著近期观察到的信息带回来。
若是庄稼干旱、或是田中杂草过多,有鸟兽损毁秧苗,土著们第二天就要早早起床,先去照料田地,然后再回来干活。
……
大房子更下方是土著们的房屋。
自从搬到这里,学了建筑技术,他们的居所也算更新迭代,从之前的四人间变成了双人间。
房屋面积比之前大了,也不漏风漏雨了,甚至还配备了几件木质家具,住起来舒坦得很。
……
为使工厂的建设少出纰漏,陈舟将准备工作延长了两个多月。
直到跨年夜过去,元旦结束,步入1663年,他才宣布正式动工。
……
可能是后续行为失去了最初的狂热,目的表现得不够明显。
后续的几次神秘奖励显然不如前几次那样慷慨了。
不过其中倒也有几件奖励称得上惊喜。
比如12月29日,跨年夜前一天送来的一批氟橡胶。
这类橡胶耐高温、耐化学性强,且对大部分油及溶剂都有较强的耐候性,适用于汽车发动机、燃料系统以及化工厂密封。
有了这批橡胶,陈舟手搓蒸汽发动机的梦想距离实现就又近了一步。
除橡胶之外,11月14日的奖励也算不错,是一批现代铁锹和钢镐。
陈舟正愁自己制造的铁锹磨损太快,且仓库中储备的废铁不够用,就得到了这批奖励。
他的锻造技术虽能称得上入门,制造出的工具也都能用,却也无法跟现代工厂的产品相提并论。
土著们用上这批新工具后,工作效率明显又提升了一截,总是早早完成既定的目标,放工回家。
害得陈舟还得重新估算他们的干活速度,把他们的工作量再提一提。
当然,陈舟自认为还算有良心,给土著们加工作量的时候,没忘了给他们改善伙食——
山羊繁殖的速度越来越快,数量越来越多。
不仅是家中饲养的山羊,就连野生山羊的规模,也有成倍增长的趋势。
担心野山羊数量太多破坏生态,陈舟特意腾出两天时间带着土著们打了次猎。
一方面为了控制野山羊族群的数量,顺便搞点新鲜的肉吃。
另一方面,他也是刻意威慑一下土著,帮他们回忆回忆,自己这个“首领”除了平易近人,还有杀伐果断的另一幅面孔。
不然相处时间太长,有些土著说不准真会忘记他们到底是怎么被俘虏的,还有被俘虏后的几天,他们又经历着怎样的恐惧与折磨。
……
狩猎当日,重新出现的枪响和百米之外夺走性命的诡异力量把过惯了安逸生活的土著们吓得不轻。
有两个胆子小的土著甚至被吓的昏厥了过去,还不如被俘虏当日的表现。
其他土著虽不至于畏惧到那种程度,在枪响羊倒过后,也不由自主地跪地求饶,不知是害怕陈舟还是害怕那能隔着老远就能造成杀戮的力量。
直到陈舟和颜悦色地让他们起身,他们才如受惊的小鸡一般,忐忑地站起来。
……
这场狩猎,忠诚的人或许并无感触。
有些认不清身份地位的土著,却又找回了从前一直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当然,陈舟不会读心术,他不知道谁忠诚谁有异心,他只相信手中的枪,相信自己给土著的待遇。
对土著们来说最狠厉的大棒和最甜蜜的果,他都握在手中。
只要善用这两件利器,不过度压迫土著,造反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而且土著之中也不是铁板一块,近五个月过去,他也没闲着,早就从中挑选出了两个亲近的人,安插在土著中,不断试探其他人的想法。
如此,只要土著们心怀不轨,妄图逃跑或者窥探他的秘密,他便可提前获知,并给予痛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