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惯着你,这几天不看书也就算了,到处疯到处跑,去哪玩也不说一声!没事非去水池边,还把人家公主推了下去!我看公主出什么事你怎么交代!公主掉下去就掉下去了,你还用自己的命去救她!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自己的命多重要!你苏景玄将来是要干大事的人!你出事让你父王母妃怎么办!轩霖国未来又怎么办!”
帘尾的吊坠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白兰花在窗台绽放得清新优雅,轩霖贵客套房里,苏长飏一句接一句地训着景玄,苏景玄乖乖地跪在地上听老爹训话,他虽然不喜欢父亲各种束缚他、逼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但他此时不辩驳不作声,淡定得很。
救清羽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后悔的。
“看你这样也不知道思过,你就跪在这自己悔改吧!”
苏景玄还是一声不吭,甚至还有点小高兴,为了清羽受什么惩罚他都是愿意的,他终于保护了她,像一个男子汉一样保护了自己珍惜的人。
就是不知道清羽怎么样了,现在他唯一希望的就是清羽好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心慈的母妃已经不知道劝了多少次,父王就是不肯松口让苏景玄起来。
苏景玄这个“硬骨头”也不认错也不求,就安安静静地跪着,跪到膝盖生疼全身发软也不说一句话。
他思绪飞到了天边,他好像看到了洛清羽在面前活蹦乱跳的样子,他好像看到洛清羽在安安静静写字,他手把手教洛清羽练剑,他看见清羽穿着红色的嫁衣,微笑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灭了尘世间的烟火,带着那来自天际的欢歌。
“太子殿下,小公主昏迷中一直喊着小殿下的名字,您让小殿下过去看看吧!”
一句话啪地一下把苏景玄拽回现实,苏长飏还没说话,苏景玄一下子站起来就向门外跑去,忘了自己跪久了腿都软了,没两步就摔了一跤,头结结实实地磕到了门槛上。
“我的玄儿!你可当心着点!”
母妃要过来扶他,还没过去他站起来捂着头就跑了。
关于清羽,他一秒都等不起。
“景玄,景玄……”
洛清羽小脸涨得通红,神智也不清楚,只是反反复复重复这两个字,太医用了很多药也没见好,只好请苏景玄过去看看。
苏景玄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洛清羽的寝殿,没看路又被门槛绊了一跤,顶着头上大大的包冲到清羽床前,没站稳直接跪了下去。
“景玄,景玄……”
清羽还是在重复这两个字,苏景玄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了清羽的小手。
“清羽,我在,我在。”
她的手滚烫,握得苏景玄的手哆哆嗦嗦的,他急红了眼,生怕清羽说着说着声音变小就离他而去了。
清羽像是被困在了梦魇里,满脑子都是冰冷的池水,那冰冷渗进她全身,她觉得自己在天寒地冻的地方,被扔进了冰里,下面有一个人,生起火,架着她,要把她烤着吃。
她害怕,她无助,她眼中浮现出了景玄的脸,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要景玄救她。
“景玄……”
景玄哭了,他紧紧抓着清羽的手,不断重复“我在”,捧起她烧红的手,吻了一下。
清羽,你一定要醒过来。
不知折腾了多久,洛沧州、洛桦舜、秦烁他们都来了,众目睽睽之下,清羽缓缓睁开了眼,在场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景玄!”
可清羽眼里只有他。
苏景玄开心地哭了,清羽像个大人似的用衣袖擦了擦他的泪,慢慢地说:
“男孩子别总哭,你哭哭啼啼的我长大怎么嫁给你啊。”
噗。
苏景玄愣了,在场的人脸都红了,洛沧州摇了摇头,这个小孙女啊。
“那,那我不哭了,你可要嫁给我啊。”
苏景玄青涩地说。
“那爷爷和哥哥同意吗?”
清羽额头上都是汗珠,虚弱地看着洛沧州和洛桦舜,他们看清羽这个样子也不便说什么,连连点头。
洛清羽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看着苏景玄一字一句地说:
“那,说好了!”
苏景玄伸出了手指:
“好,我娶你,拉勾勾!”
后面发生了很多始料未及的事情,而洛清羽和苏景玄也被时光毫不留情地冲散,咫尺天涯。这稚嫩的誓言却刻在了他们的心里,永永远远,都抹不掉了。
那日夏风温婉,瑶琮漫天,云遮日光,到了分别的日子,洛清羽已经好了,蹦蹦跳跳地过去送他们,洛清羽、苏景玄、秦烁,还有洛桦禹,他们几个小伙伴,要分开了。
洛清羽用力地向苏景玄挥着她小小的手,苏景玄也励志以后一定要成大气候,到时候大轿子从轩霖抬到金阑,待瑶琮花瓣再次纷飞,就迎娶他的清羽。
可惜他们不知道,这是他们的永别。
一年以后,在莺飞草长的三月,洛清羽出宫玩掉进了河里,水性不好的她再也没有上来,被河水冲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玉翎公主出事,洛沧州悲伤不已,四年一届的瑶琮宴会改成了八年一届,洛桦舜整日浸在书里不言不语,洛清羽的父王母妃几度晕厥,日渐消瘦。
秦烁整晚整晚偷跑出去看着宫门外的河发呆。
瑶琮下的小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苏景玄呆呆地看着天空,整整三天滴水未进,被他父王抽断了三块木条,饿得晕倒也不吃东西,他母妃在他床边声泪俱下他才吃了点东西,有了点生气。
他身边唯一的光,出现了半个月,就像流星一样没到了地平线以下,再也不曾出现。
不知桑田耕过几轮,沧海醉过几樽,风云变幻,春夏已过,秋冬将至,这世间再无一个你。
苏景玄越来越孤僻了,话不多,终日在房间里看书写字,只偶尔跟哥哥说几句话。父皇登基,订立太子之时,不争不抢,甚至还玩失踪,把他父皇气个半死,他父皇本来还有些犹豫,这么一来毫无疑问地封了他哥哥苏景墨为太子。
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无论多美的姑娘都目不斜视冷若冰霜,有姑娘凑上来就毫不留情地甩一边去。
心有一女子,纵然逝去,没有人能代替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