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穷点也好

新年第一天还没到，除夕夜。

差不多二十四岁的宁国公贾蓉从皇宫回来，主持家里的祭祖事情。

天黑路滑，刚到家门口，贾政就带着不成器的儿子贾宝玉出来迎接。

“国公爷。”

贾蓉从马上下来，笑着说：“皇上赐了我紫禁城骑马上朝，不过这寒冬腊月，冻得手疼脚疼，快进去说。”

贾宝玉好奇道：“以前不是坐轿子吗？”

贾蓉解释说：“我现在算是武官吧，不过也算是文官，哪里都行。”

三人一起从正门进入，说话的功夫贾母等人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贾母如今没有荣国公夫人的身份了，但毕竟是贾家人，该有的规矩都要有，依旧是贾府女眷之首。

儿孙有错，贾母是教子不严，但在家族的规矩里依旧是贾母。

祭祀的时候男女分开祭祀，尤氏按理来说也能主持，不过贾蓉请了贾母，她自然懂规矩退居二线。

看到贾蓉回来，贾母在鸳鸯和王夫人的搀扶下过来说话。

“国公爷。”

贾蓉客气道：“老太太进屋说，等下我先带着族人们祭祖，后面就劳烦老太太带着贾家媳妇姑娘们祭祖。”

老太太感慨道：“应该的，幸好如今贾家再次出了国公，不然我这老骨头真没脸见祖宗。”

贾蓉好奇道：“老太太见过先祖吗？”

众人进屋说话，尤二姐和秦可卿主动掀开帘子，今天她们做的都是丫鬟事情。

祭祖的时候丫鬟不能进去，都是贾家人在做。

晴雯等人依旧是丫鬟，薛宝钗也是如此，暂时不能进入贾家祠堂。

进屋后其余人去通知贾家族人和乐师等人做准备，祭祖不算音乐违规，毕竟下葬的时候也要吹拉弹奏的，哀乐不算音乐。

老太太坐下后，贾元春拿来毯子帮忙盖住膝盖腿部，旁边人递来暖手的暖炉。

“我是重孙媳妇进的贾家门，如今已经快五十年了，自然是见过祖宗的。”

贾家两个公爵是同胞兄弟，宁府这边祭祀的是两兄弟的爷爷奶奶。

老太太嫁来的时候不光是第一代宁荣二公在，二公的爷爷奶奶也在，随后多年媳妇熬成婆，身边也有了重孙媳妇伺候。

贾蓉点了点头，“老太太入门五十年，再加上前面五十多年，上三代，下三代，算起来贾家也有百年之久了，如今到我这里是第七代，到我儿子这里是第八代。”

老太太也感慨万千的点了点头，贾家已经过去了百年，也经历了不少事情。

这个时候，外面仆人站在门外喊道：“老爷，人已经都到了。”

贾蓉站起来说：“好，我先出去主持事情，本儿还小，这几年事情也多，等下祭祀的时候我还和你们一起。”

“好。”老太太答应了。

贾蓉是长房唯一传人，虽然还有个贾什么的人，但早就被贾蓉打发出去了十多年了，众人早就忘记了这个人。

小孩子贾本贾术也可以祭祖，但年纪小不稳定，端菜的事情摔倒了大家都难看。

这几年朝廷内外也不太平，贾蓉的说法没问题，大家都求稳不想出差错。

众人很快分别祭祖，男方在正殿祭祀先祖，女方随后在正堂祭祀追悼宁荣二公这两个贾府主要人员，以及其余亲戚的牌位。

殿和堂并不一样。

宁荣二府因宁荣二公而起，女方在正堂祭祀，位置是正门、正院、仪门、大厅、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内塞门、内堂，一路正门打开进入。

贾家男人祭祖祭先，在正殿，进了院门仪门后往左去祠堂。

以后祭祀贾蓉也要在正堂祭祀，宗祠当然也有，主要是供子孙祭祀，贾家媳妇孙媳妇只能来这里祭祀让家族继续荣耀下去的宁国公。

贾家八代了，族人自然不少，从宗族祠堂门口到大门外面宁荣街上，排队跪着各房上百位贾家男人。

能进门祭祀的只有贾蓉几人了，贾代儒虽然是目前辈分最高的，但贾蓉不给他面子，他就没面子。

对贾家祖宗来说，老孙头肯定没有宁国公有面子。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老孙头贾代儒连个秀才都不是，又穷又懒，连个学堂都管不好，哪里有资格主持祭祖。

今年依旧是贾蓉主祭，就和前几年一样。

男方祭祀完后去吃饭，女方开始祭祀。

贾母带着邢氏王夫人尤氏贾元春等人进屋，表情肃穆。

邢氏没离婚，依旧是贾家儿媳，陪同婆婆没有问题。

王夫人没啥好说的。

尤氏是玉字辈的大媳妇。

李纨也是玉字辈的媳妇。

贾元春和王熙凤的顺序不好排，王熙凤按照道理来说是没资格进来的，已经是被休了的女人。

但是贾蓉让她进，其她女人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去告官说贾家不懂规矩吧。

老太太在这种事情上没说什么，反正这女人给贾家人生儿育女，对祖宗来说……反正都一样。

贾元春还是站在了前面，什么都不想看。

王熙凤自知理亏，站在了靠门口的地方。

贾蓉是长房嫡系里辈分最小的成年男人，儿子们还都不懂事，磕磕绊绊的。

前面这些人也都是长房嫡系。

祠堂里很快陆续进来其余房分出去的婆婆媳妇们，未婚少女不能进来。

贾蓉很快传菜给王熙凤，王熙凤又传给贾元春，一步步传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再给祖宗放菜。

一想到以后自己也要被一群老太太小媳妇们祭拜，贾蓉不禁感慨万千。

有点规矩也不是坏事情。

等繁琐的祭祀仪式结束后，贾蓉去招待各房的男亲戚，女方则是贾母和尤氏、贾元春一起招待。

荣府现在虽然没落了，但是贾元春这个宁府诰命夫人是荣府出来的。

贾蓉给面子，其余人也不敢不给。

尤其是贾元春的儿子以后要继承荣国府宅子，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年夜饭没有吃太久，外面天黑路滑，一两个时辰后，也就都拿着王熙凤发的红包，在丫鬟婆子的提灯带领下陆续回家了。

贾元春和尤氏白天还要进宫，也早早的歇息了。

贾母和王夫人李纨探春又住进了收拾好的园子里。

探春和惜春迎春一起进屋。

在进入自己的大院子后，惜春就说道：“累死了，又累又困，明天睡个懒觉。”

说着，惜春就带着丫鬟进屋了。

迎春对着探春说：“探春和我一个屋子睡吧，我和你说说话。”

探春点头说：“好。”

两人带着丫鬟去了附近屋子里。

三春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亲姐妹，但互相关系都极好。

若是宁府不好的话，从小在荣府长大的惜春自然也自顾不暇，不会有现在这种和史湘云差不多的大家小姐脾气，甚至比史湘云更加自由散漫，无拘无束，没事找事。

探春和迎春的处境都不好，这是从小就有的环境影响。

两个庶女对自己的将来一直都是越来越不抱期望的。

越懂事，就越发觉荣府越来越差，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尤其现在这环境，根本找不到好人家。

等两人一起睡下，丫鬟也回去过年后，迎春就和探春说起了悄悄话。迎春轻轻说：“老爷说明年我过了生日后，就要了我。”

探春并不意外，询问说：“你怎么想的？”

迎春害羞说：“当然是好事情了，老爷对我很好，我现在虽然还算是有哥哥母亲，但你也知道怎么回事，和无父无母差不多，嫁了人后也会被欺负，而且我从小就喜欢老爷……”

探春笑道：“好啊！看不出来你以前就是这种小蹄子！我还以为你是个木头，一点想法都没有！”

听到探春打趣自己，迎春不好意思的说：“哪有女孩不思春的，探春你要不也留下来陪着我们？”

探春听到说到了自己，“我……”

迎春询问说：“你有心上人吗？”

“没有。”探春迅速回答，“平常能见到的就几个人，我一直都把他当姐夫看。”

迎春迅速说：“你别骗我，以前你们问我的时候，我也说是当姐夫看。”

探春更加没话说了，很快说：“别的我不知道，不过看夫人和姨奶奶的意思，是不会反对吧。”

迎春知道她这是默认了。

王夫人和赵姨娘都不会反对这个事情，最多是贾政提点反对意见。

但是贾政反对的事情，通常一定能继续下去。

迎春迅速说：“这就好办，你就继续住下来吧，别回去那宅子里住了，很多人都说你哥和娘偷东西，你知道吗？”

探春叹息一声。

“知道，还见过呢，但我说什么也不管用，他们没脸没皮，听不进去。”

迎春看果然不是谣言，更加为探春感觉不幸了。

“现在湘云也留下来了，我也在这里，这里本来就是惜春家，咱们就差你了，你和我们继续住下去，那边的烦心事情不要管了，老爷会帮你管。”

探春迟疑了几秒钟，很快说：“恩。”

事已至此，哪里还有别的路走。

第二天，贾蓉从皇宫回来后就过来闲聊。

史湘云等人都在这里，看到贾蓉过来就起身。

“大哥哥。”

贾蓉点了点头，“坐下说。”

老太太和王夫人李纨等人也在这里。

王夫人说：“元春和大太太还没有回来。”

贾蓉坐下后随意说：“我回来的时候那边还没吃晚饭，一群女人，吃饭时间多点。”

王熙凤笑着说：“是这个理儿，今天起得晚，饭也吃的久了些。”

贾蓉整理了一下腿前碍事的袍子，整理好了后翘着腿说话。

屋子里烧着煤炉，室内室外差了十几度，屋子里暖和的像是春天。

“今天在宫里吃饭的时候有人又问起了惜春的事情，柳湘莲那边没抗住压力娶亲，其余人看到机会就打算和我联姻，不过我推掉了。”

老太太询问：“这是为何？”

贾蓉说：“外面家家戴孝，朝廷不断地砍大官脑袋，不少人一家都被牵连，这个时候嫁女儿就是多一分风险。”

“如今世道明显不好，咱们家后院不就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吗？我看惜春也跟着学学吧，等以后有了好人选，再嫁人也不迟。”

贾惜春也不想离开国公府，迅速答应，“好！”

贾蓉又看向史湘云，叹息说：“你叔叔婶婶的事情我打听好了，你叔叔因罪自缢，婶婶和姐姐已经去了教坊司好几日了。”

史湘云和老太太都面露哀色。

鸳鸯递给老太太手绢擦泪，史湘云也被王熙凤搂在怀里安慰。

王熙凤对着贾蓉询问。

“老爷，可有办法把湘云的婶婶姐姐救出来？”

贾蓉摇了摇头，“她们现在只怕是早就没了清白，这几日放假，教坊司里不少王公子弟光顾。”

王熙凤迅速说：“好歹也是史候家的妻女，他们怎么敢的？”

贾蓉冷笑说：“这还算好的了，若是卖去了普通妓院，就算是堂堂侯爷家夫人小姐又如何？最先去的恐怕就是他们家的奴才了，以前被当成狗的奴才看到他们的女主人和小姐，为了压在她们身上，多几倍的银子都舍得。”

“早就和你们说过了，不要那么在意身份，公侯之女如何？官宦人家大小姐又如何？失了势，就知道都是人了。”

尤二姐询问：“和史侯家关系好的也不少，就不帮帮忙吗？”

贾蓉摇了摇头，“大家都自身难保，哪里有那么多心思管别人，莫说侯爵家是功勋家的脸面，多读史书，历史上皇后当妓女的都有。”

老太太顾不得伤心了，忙说道：“慎言！慎言！”

贾蓉也没继续说什么，叹了口气。

“总之现在暂时没办法，一群人都盯着那里，如今教坊司的女人快装不下了，明年再有大臣被抄家，估计株连的女人们就要去妓院了。”

大过年的，贾蓉诚心不让大家过个好年。

王熙凤紧张地说：“咱们家没事吧？”

贾蓉笑了笑，“当然没事情，你们都老老实实的别管外面事情就行，外面现在乱的要死，不少公子小姐变成了乞丐，今年又要冻死不少人。”

“咱家现在有吃有喝，你们随随便便一顿饭就能养活一千人吃一年的，所以说，老老实实的别惹我生气就行了，让我过个好年，每天回家也舒舒服服的就行了。”

王熙凤忙笑着说：“肯定的，国公爷”

老太太和史湘云也顾不得史家的哀愁了，如今总感觉朝不保夕，自然是先过好现在再说。

林红玉从外面进来，走到贾蓉身边说：“老爷，王家公子亲自送来书信，问老爷你哪天有空，王老爷亲自过来拜年。”

王熙凤在一旁听着，老太太等人也都知道这是大事情，都没有说话。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虽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如今早已经不是那回事了。

史家和薛家的衰落，和贾蓉一点关系都没有，又不是贾蓉害的他们。

贾蓉反而是救了一把，但是这些人问题太多，堵不过来。

贾蓉略微思考后点了点头，“就按照平常的规矩吧，我就不出去了，回话后让他回去。”

林红玉好奇道：“平常是哪一天？”

贾蓉不耐烦了，“等元春回来问她。”

王夫人叹道：“你们家和王家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来往，以往我们家是初二回去，那边初六过来拜年，这边就不知道了。”

贾蓉说：“那就初六，回去告诉一声就行了。”

王夫人忙说道：“我出去和他说吧。”

贾蓉忽然想起来，贾元春的母亲是王夫人，王夫人的哥哥还是弟弟是王之腾，所以算起来还是亲戚了？

没多久王夫人就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贾元春和尤氏。

尤氏进门后就高兴说：“进宫献给皇后娘娘的玻璃屏风，皇后娘娘非常喜欢，说我们家没多少钱，让我们不要这么破费。”

皇帝会赏赐大臣和功勋之家，但是进宫的人也是要送礼朝贡的，没有不爱收礼的皇上。

贾蓉至今都觉得奇怪，自己好像是也没怎么装穷过吧？

每年收的赏赐，还有外面送礼的也送了不少吧？

贾蓉很快询问说：“为何说我们家穷呢？我至今想不明白，好几次都被人这么说了。”

邢夫人解释说：“这个我离开的时候听到过不少，说是京城省亲盖园子的，下葬的，都是气派的厉害，有好几万人的排场，的银子好几百万，咱们家尤其是老爷这里丧葬婚礼都是比较简朴，外人传言老爷您继承宁府的时候早就没了银子。”

原来不是贾蓉装穷，是周围一群人装阔。

不管是去年中间太平喜庆时候，趁着出了国丧忙着婚嫁，还是年关时候城里家家戴孝，互相攀比着孝道排场，都把贾蓉这边给比下去了。

包括历年祭祀祖宗，的都很少。

贾蓉思考了几秒钟，很快说道：“穷点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