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78章 世隆野心(月末求月票)(1 / 1)北城二千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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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啁啾…唧啾……”

北国万里飘雪间,临近赤道的高原上却春暖花开。

翠绿的群山河谷间,一片庞大如海的湖泊被群山环绕,而山湖之间,却充斥着大量平原。

在这南北狭长的平原上,耕地成片,官道成条,将一座座城池串联起来。

在这群城池中,坐落于山脉中峰下的一座城池最为惹眼。

这座城池整个布局井然有序、庄重威严,很有王权的气概。

其外城周长恐不下二十里,外城护城湖与远处大湖遥望不远,引山溪为护城湖,流入大湖。

如此规模的城池,放在大唐虽然不少,但在这群山峰下,却显得异常雄伟。

城内结构分作五大部分,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座周长四里,夯土为台的高楼。

夯土高台近五丈,台下矗立上百杆五丈大旗,旌旗飘扬间猎猎作响。

台上,各类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平均高六七丈,而其中最高的一座高楼,则是高达十丈。

高楼悬挂“五华楼”的牌匾,占地不小。

不少伶人、舞姬、乐师正在其中最高层等待,青瓦灰砖的风格,与中原略有不同,但是亭台楼阁,却大多都是中原技巧。

与这广袤而繁华的高台区域不同,台下四周虽然也有豪华的住宅,但总体还是比较粗犷的。

在这平常的日子里,城内外的各处房屋却贴满了代表白色的挽联,城内百姓及官员也大多身穿黑、青等色衣服。

哪怕再不识趣的人,也能看出这座城池正在经历十分悲伤的事情。

不过不凑巧,即便遇到了这种事情,城内的官员及军队却还是在南门向高台之间的道路上,以及城外出城百余步的道路上,布置了足够多的军队与百姓。

此间百姓穿着各有不同,有穿黑色长曳,有穿白色长曳,还有的长裈曳地。

男子喜好披毡,头戴头囊。

女子不喜化妆,不施粉黛,崇尚自然。

其军队大多身穿铜甲或皮甲,亦或厚实的重铠。

明明身处西南高原,可此地的马匹却并不矮,高头大马身披重铠,而骑士却只穿皮甲,手持长矛,腰佩双刀。

旁边的步卒身穿铁甲,显得十分敦厚,但也有穿皮甲者。

百姓在城外官道两侧聚集,军队兵卒列阵官道两侧,断绝了百姓与官道的联系。

城外数里外,几座高大的白色佛塔格外显眼,佛塔下是一座占地广袤的寺庙,但由于距离遥远,并不能很好的看清。

“呜呜呜——”

忽的,城头号角作响,城外百姓纷纷开始下跪。

与此同时,一百身骑五尺军马的具装骑兵开道,二百身穿铁甲的士兵拱卫马车。

三辆马车身后,是身穿大唐扎甲的二百余名精骑。

他们距离南门还有数里,但此地的骑兵、步卒却沿着官道向南,不见尽头。

“这南诏偃兵息鼓近三十年,兵马却丝毫没有懈怠操练。”

“反观我朝西川、东川等地兵甲不修,差距甚远。”

马车上,身为此次出使南诏的中使,礼部员外郎杨知温不免唏嘘起来。

同乘一车的另外两名副使深以为然,而杨知温也暗叹这不是件好差事。

自他被调入京中,便一直做些闲散事情,曾经的上官封敖也是如此。

如今至尊交替,他才花了些钱帛与人脉,擢升为了礼部员外郎。

不曾想刚刚上位,便被派了出使南诏,向南诏告哀的差事。

当然,更倒霉的事情在于,他才刚刚进入南诏境内,便得知了南诏王劝丰祐病卒的消息。

对于大唐来说,南诏王劝丰祐并不好对付,他出兵劫掠西川,攻入成都外郭,劫掠经书、玉帛及子女、百工数万而去。

自此之后,南诏纺织技艺与中原齐平,更不要提冶铁及制甲等工艺了。

尽管劫掠成都后,劝丰祐与大唐议和,并保持了近三十年的明面和平,但私下与大唐的争斗却并不少。

劝丰祐常常挑拨大雪山(大凉山)、安南蛮及黔中诸蛮与大唐的关系,以至于西南小规模的冲突一直没有停下。

除此之外,就杨知温进入南诏所打探的消息来看。

劝丰祐虽然与大唐停战讲和,但却并没有停下扩张的脚步。

西南的骠国、真腊、扶南、林邑等国都遭到了南诏的入侵。

如今劝丰祐死了,对大唐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毕竟南诏南边诸国基本都成为了其附庸,加上劝丰祐屯兵拓东城(昆明),说不准就要入侵大唐。

“多事之秋啊……”

杨知温长叹一口气,而此时车队也来到了护城河的石桥前。

杨知温走下马车,摆在他眼前的是南诏国国都阳苴咩城。

阳苴咩城的规模尽管不如长安、扬州、成都等城,但放在大唐也算是大型城池。

石桥对面,南诏百官正在官道上迎接杨知温,而官道两旁则是站着不少富贵者。

南诏以绯、紫两色为贵,根据所立功劳的大小,官员服饰也不尽相同,有特殊功劳的,则全身披波罗披,次则仅胸前背后披,再次则仅在胸前披戴。

百姓穿麻、而富贵者则穿绫锦,辫两股头发为髻,在髻上和耳朵上都有真珠、金贝、琥珀点缀。

杨知温将目光投向百官身前七人,这七人形象各不相同,年纪从三十到五十不等。

“南诏清平官董成,参见天使……”

一名五旬左右,官话说的十分标准的南诏官员上前作揖。

在他作揖过后,他身后的南诏百官们也纷纷作揖。

清平官,这是南诏国王以下的最高行政官员,有坦绰、布燮、久赞之分,共六人,相当于大唐的宰相。

董成能站出来说这话,说明他是群相之首,而他身后那六人,应该是其余五相及大军将。

南诏有大军将十二人,地位与清平官相仿,在内则每日与王商议国事,出外则领兵任节度使。

清平官出缺时,以大军将递补。

“见过清平官,敢问王在何处?”杨知温恭敬回礼。

“王在五华楼设宴,请天使上车,由我等带路前往。”

董成是昔年南诏国师郑回的徒孙,同为被南诏从西川掳掠的汉人后裔。

郑回本是河南相州人,于天宝年间举明经,任西川西泸县令,期间为南诏所俘。

因其精通儒学,所以得到南诏王阁罗凤的赏识,先后担任了凤迦异、异牟寻、寻阁劝等三代南诏王室子弟之老师,并协助其继承者异牟寻改革内政,恢复与唐王朝的臣属关系。

在郑回的帮助下,南诏的经济、文化、制度都得到了改进,自此日渐强盛。

尽管郑回死后,南诏与大唐再度翻脸,但在董成的劝说下,南诏与大唐还是在太和年间谈和,不再明面争斗。

“清平官也是汉人吧?”

杨知温询问与自己同乘一车的董成,董成却笑道:“自然,不过我也是南诏人。”

在汉人对于“天下”的概念里,董成可以说依旧是大唐百姓。

但他既然说自己是南诏人,这说明他对其南诏人的身份认同感很高。

对此,杨知温却还是继续道:“话虽如此,但您毕竟是汉人,难道没有想着回到故乡,为朝廷效力的想法吗?”

“没有……”董成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我是平民出身,连庶族都算不上,回到大唐也不会有所作为的。”

“怎么会呢?”杨知温连忙找补道:

“至尊爱民如子,一视同仁。”

“是吗?”董成笑呵呵的反问杨知温,不等杨知温回答,便主动说道:

“我听闻大唐加税九厘,导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如果至尊真的爱民,那为什么不对世家加税,而是对百姓和庶族苛以重税呢?”

“这……”杨知温被董成说的有些尴尬,这点他还真的不好解释。

不过从董成的回答来看,南诏显然很重视对大唐情报的收集,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先王刚刚薨逝,我王青壮气盛,劳天使多多担待。”

董成率先开口提醒,这让杨知温警惕了起来。

一个国力正处于上升期的国家,加上一位年轻的国王,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青年人朝气蓬勃,但也最为叛逆,最难沟通。

董成开口提示自己,这说明在这位新王眼里,似乎并不满双方关系。

想到这里,杨知温只觉得头疼,而他们所乘坐的马车,也在南诏精骑的护送下,距离那高台上的宫殿群越来越近。

半刻钟后,马车停在了高台下,董成先行走下马车,随后扶着杨知温下车,为其在前引路。

杨知温及两名大唐的礼部主事向前走去,董成则是带着南诏百官将其拱卫其中。

他们走上那五丈高的夯土高台,来到了宫廷区域。

在此地,具有汉地风格的建筑络绎不绝,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董成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一座座宫殿,最终来到了那高十丈的五华楼面前。

原本南诏的技艺确实不行,但随着劫掠西川,掳走成都数万工匠后,南诏的技艺便突飞猛进。

十丈的五华楼,二十余丈的佛塔,这些都是南诏工匠技艺的体现。

杨知温登上了五华楼,来到了那宽阔的楼顶,也见到了在此设宴等待的南诏王。

他如董成所说的那样年轻,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但却并不稚嫩。

“此乃我王世隆!”

走入楼顶,董成向杨知温介绍着如今的南诏王祐世隆。

南诏王系为蒙氏,而姓名中姓,则是取父亲的最后一个字。

如世隆的爷爷叫做寻阁劝,而他的叔父伯父及父亲都姓劝。

他的父亲叫做劝丰祐,而他则是以祐为姓。

当然,如果嫌麻烦,也可以直接称氏,如蒙丰劝、蒙世隆。

“大唐礼部员外郎杨知温,参见云南王。”

面对董成的介绍,杨知温也不卑不亢的回礼回应。

对此,不少南诏大臣纷纷皱眉,就连董成也下意识看了看祐世隆。

云南王向来被中原人称作统治昔日云南一地的部落头领,而杨知温称呼对方为云南王,而非南诏王,就是想提醒对方,大唐与南诏的关系乃是君臣关系。

对此,这位南诏王也并没有杨知温所想的那么抗拒,而是颔首道:“赐座!”

“谢云南王……”

杨知温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在董成的指引下入座右首位,而董成则是坐在左首位。

双方入座后,酒菜开始端上酒桌,而这个时代的贵族饮食,基本都大同小异,乃是用陶、鼎烹煮,再辅以香料。

对于吃习惯了陇右铁锅炒茶的杨知温来说,这种做法难以下咽,但他还是吃了不少。

席间,董成也为他介绍了不少人,例如同为清平官的杨缉思,杨酋庆、范脆些,赵诺眉、杜元忠等人,以及在都的大军将段宗榜。

这些人大多都是青壮派,这让杨知温警惕了起来。

一个上升期的国家,如果由青壮主导,那多半是要准备开疆拓土的。

想到这里,杨知温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不准备给任何人留下借口。

不过他再怎么小心,却也防不住大唐官员昔日留给南诏的把柄太多了。

宴席之间,祐世隆突然开口道说道:“昔年韦忠武开辟青溪道,以通南诏。”

“又选南诏子弟聚程度,以书交之。”

“数十年间,我南诏于程度就学者,几近千人。”

“是以我南诏君民,无不感激。”

“不过自杜悰为西川节度使后,先是削减我南诏就学学子数量,又削减我南诏入贡使者及随行人员。”

“我父颇为生气,而今我登临大宝,想要恢复昔年的学子数额及入贡名额,不知杨天使以为如何?”

祐世隆语气轻飘飘的,却让人感到压力。

好在杨知温也不是常人,相比较刘继隆,祐世隆给他的压力还不算大。

“此事,容本使回长安后与至尊商议。”

换做其他的唐使,此时恐怕已经和祐世隆翻脸了,但杨知温没有。

他的态度让祐世隆无法动怒,所以祐世隆只能继续刺激他。

“既然如此,那就请与至尊商议后,再来告哀吧!”

他起身便向外走去,这让另外两名唐使愕然,纷纷看向杨知温。

杨知温见状却不着急,而是笑着起身作揖:“云南王慢走……”

祐世隆头也不回的走了,而其余南诏大臣也纷纷离去,唯有董成留下善后。

“天使气量宏大,在下佩服。”

董成上前来夸赞了杨知温,杨知温闻言则笑道:“看来此次告哀只能作罢。”

“待我明日走后,朝廷应该会在开春后,继续派出天使告哀,不过那时……”

杨知温笑了笑,董成也无奈叹了口气。

祐世隆想要找个名头和大唐撕破脸,而大唐官员在面对藩属国时向来跋扈。

倘若刚才不是杨知温,换做旁人的话,估计已经翻脸了。

届时,大唐与南诏,恐怕会再生战事,而因此疾苦的却是百姓。

董成不想战火重燃,却架不住祐世隆等青壮派不断拱火。

说到底,主要还是南诏已经将南边的各国收拾了个干净,而吐蕃又没有值得攻打的价值。

摆在南诏眼前的,只剩下北方的大唐了。

至于董成之所以不同意,不仅是因为不想战火重燃,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大唐这头骆驼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即便大唐倒下了,但只要没有带路党,以南诏的体量,也很难吞下大唐的土地。

更何况南诏自身的问题也不少,诸蛮利益分配不均,矛盾日渐加重。

哪怕向外开拓,也顶多是将矛盾减轻,而不能解决。

“告辞了……”

杨知温的声音将董成从思绪中唤醒,董成见状上前为其引路,将其送到了外馆休息。

做完这一切后,他重新返回了南诏王宫。

王宫内,祐世隆正在与杨缉思,杨酋庆、范脆些,赵诺眉、杜元忠等人观摩地图。

那张地图主要涵盖了如今的南诏及南部的骠国、真腊,以及北方的剑南道、山南西道、黔中道和东边的岭南、安南。

董成顺着他们讨论的方向看去,却见他们在讨论的地方竟然是安南。

对此,董成并不看好,甚至皱眉开口道:

“安南的王式是个良将,此前就挫败了先王挑拨群蛮的计划,哪怕先王挑拨安南百姓驱逐王式,也被其铁血镇压。”

“臣以为,如今的大唐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倘若能继续等几年,等到其内乱频发,兴许我国能侵吞其安南及剑南嶲州、黎、戎三州。”

董成毕竟年长,更为了解过往南诏为什么能从大唐手上占便宜。

并非南诏有多么多么强大,而是大唐内部一直在出问题。

他的想法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年轻人着急,等不了……

“清平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在我看来,大唐已经是冢中枯骨,一推即倒。”

祐世隆用手指向安南,随后又缓和道:“不过您说的很对,安南的王式,确实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我准备扩军两万,再以峰州蛮及群蛮十万进攻安南。”

“待大唐将注意放到安南,我便出兵攻取嶲州、黎、戎三州!”

祐世隆眼底闪过精光,气盛看向南诏诸相及大军将。

“自此以后,南诏不再是大唐的属臣,我将成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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