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诡计多端,寒蚕凝冰
赵倜坐在黑玫瑰上,马儿知道是要回家,变得慵懒起来。
大雕挂于马身一旁的箩兜中,好奇地打量着外面一切。
它伤势好转许多,但依旧还不能飞,但跳跑却是没了问题。
赵倜和这雕接触久了,发现似乎与耶律洪基等人说的不太一样。
耶律洪基等人说这雕刚刚成年,但他接触这些天却感觉似乎并非如此,只是这雕身体长得大,能够飞行,才叫人误解。
鸟类会飞不代表成年,学会飞行只是它们成长过程中的一个阶段,并不是成年的标志。
就像八哥两个月左右便会飞行,但得九到十二个月才算成年。
成年的雕不可能这般老实,就如同成年的鸟一样,何况雕还是猛禽,天性凶猛,几乎没有天敌存在。
赵倜此刻瞅这雕在箩兜中待得安逸,一点都没有逃跑的意图,饿了就冲自己大叫,除了睡觉便是圆滚滚眼珠乱转,观看沿途景致。
分明是只没有成年,喜欢玩耍,充满好奇心的鸟,原本以为是大雕,其实只是小雕一只。
眼看东京城在望,使团行得愈发慢了,黑玫瑰磨蹭不前,不愿意回家。
赵倜安抚了它片刻,这才加快速度,跟随赵煦派来迎接的队伍,进去城中。
此刻下午时分,将马交给群牧司官员,赵倜便行回府。
来到府门之前,一众人翘首以待,赵倜扫了过去,却没看到王语嫣。
边往府内走,童贯边禀报说:“殿下,王姑娘被家中长辈接回曼陀山庄,说是练武去了。”
“哦?”赵倜转头道:“哪个长辈?”
童贯道:“是王姑娘的外曾祖父,卑奴听对方自报名号为逍遥子。”
“逍遥子?”赵倜停下脚步看他一眼,笑道:“都过来书房细说。”
进了书房坐定后,赵倜道:“当时都谁在场?仔细描述一番。”
童贯郑福和阿朱三人立刻说了起来,赵倜边听边点头,果然和他之前所料一样,逍遥子就是李正言,无崖子拜在逍遥派门中,实际上就是拜在自己老爹名下。
那么当日山海观旧址发生的事情便能解释通了,书呆苟读说那些香烛果品不是他供奉的,他想要供奉却发现有人早他一步,但派人四周探查却只有苟呆一副脚印,并未瞧到第二人留下的痕迹。
这般来看该是逍遥子去过,以逍遥子的武功,踏雪无痕不在话下,想不留下足印之类应该很轻松,而且除了逍遥子,也不会再有谁去祭拜山海观了。
赵倜听几人说完,又叫童贯再仔细描述一遍逍遥子的容貌和所使用的武功,然后靠进椅内沉思起来。
阿朱看他思索,不由道:“殿下,幽草眼下在府里,她从曼陀山庄来送信,应该也知道那位逍遥子前辈的事情,不如叫过来问问?”
赵倜点头,片刻后阿朱把小丫鬟幽草带了过来。
幽草行礼,不敢抬头看赵倜。
赵倜道:“几个月不见,怎与本王生分了?”
幽草小脸抽抽,有些害怕地道:“殿下,我把夫人送与殿下的信给了姑娘,姑娘,姑娘带走了……”
赵倜笑道:“无妨,不用看我也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你只管说说夫人当时怎么与你交待的就行。”
幽草一五一十叙说,赵倜想了片刻,打发众人离开,然后吩咐童贯备车进宫。
一路无话,到了皇城直奔御书房,就看赵煦脸色有些苍白,正坐在案后观看奏疏。
他将此行所历再次口述了一遍,赵煦笑道:“燕王辛苦了,此番又立功劳,朕明日会于朝上封赏。”
赵倜摇头道:“官家就莫要赏赐了,多放我几天假比什么都好,官家脸色怎么不似往常,可是生病了吗?”
赵煦闻言沉默两息,道:“确实身体有些小恙,不过已经看过太医,休息几日就好……对了燕王,那慕容家的罪囚前几日有同犯过来劫狱,已经被抓获关押起来。”
赵倜听他岔开话题,也不便再问对方身体究竟如何,道:“同犯劫狱?不知是什么样人?”
赵煦道:“刑部那边报上来说是名老者,但尚未审出和那主犯慕容复的关系。”
赵倜想了想,笑道:“陛下,微臣请旨前往看看。”
赵煦点了点头:“燕王去瞧瞧也好,不知还有没有旁的同伙再来,所以朕一直没有下令处斩。”
赵倜称是,起身出了御书房。
赵煦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太阳穴猛地跳动起来,他急忙抬手往胸前连点几指,慢慢呼出口气……
赵倜离开皇宫直奔刑部大牢,然后在押狱的引路下走入进去。
大牢此刻不比以往昏暗,自劫狱之事发生后里面很多地方都点了灯火,便于观察囚犯一举一动。
这时走到甲字号区域,押狱道:“王驾,慕容复和那名劫狱的罪犯关在最里面。”
赵倜颔首,路过邓百川几人牢房时瞅了几眼,都早便没了什么精神,就算望见赵倜,也没有太多反应。
至了甲字号区域深处,先看到慕容复,和之前一样被锁链铐着,系于铁柱。
赵倜站在栅栏外瞧他,慕容复辨认出赵倜,目光闪烁,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却没说出口。
随后到了一旁的牢舍,就看一名老者被细锁穿了琵琶骨,绑缚在中间柱子之上。
这老者身形极为瘦削,并不魁梧,他顶上无发,似僧人模样,可偏偏一身衣服却是俗家打扮,并非僧袍,此刻因为受刑,衣服已经沾染不少血迹,有些零碎不堪。
他这时睁开眼望向牢外,虽然神色并不好看,蜡黄泛白,但却眼神深邃,似藏无尽智谋,狡黠中透露出些高深莫测,仿佛世间一切皆在他的算计之内。
此刻押狱叫人将牢门打开,几名狱卒走在前方,押狱和童贯紧随其后,护着赵倜进入。
外面狱卒搬进来椅子,赵倜坐下再次打量起慕容博。慕容博瞅他一眼,露出一丝揶揄,轻轻哼了一声,眼神向上方看去。
押狱低语道:“殿下,此罪犯任何事情都未招供,些日下来也不怕大刑拷打,因为怕将其打死,所以这两天停了刑具,他才恢复精神,又做出这般令人生憎的表情。”
赵倜道:“连姓名都未问出来吗?”
押狱道:“审问慕容复说对方是他诈死了二十几年的父亲慕容博,但问这人,却并不承认,下官想着此事蹊跷,诈死二十几年,死而复生总得能够确定,但从他嘴里却什么都未审问出来。”
赵倜道:“既然他来救慕容复,难道没用对方威迫,叫他招供吗?”
押狱苦笑道:“下官确实用慕容复那反贼威胁于他,令人奇怪的是既然舍命来救这反贼,可现在要拿慕容复开刀,他却反而全不在乎了,还说什么赶快杀了利索之类的话语。”
赵倜笑了笑,道:“这是对其失望了吧,这慕容复做了什么惹怒对方之事,竟然令其连生死都不管了?”
押狱思索道:“也没什么,就是当时抓这二人之时,军卒放箭,那慕容复躲在这假和尚身后,高声大喊投降。”
赵倜摇头道:“自古有言,识时务者为俊杰,慕容复倒也不算错,生死之间无小事,贪生怕死为常情,这人却是有些想不开了。”
慕容博那边闻听赵倜说话,目光转过来望了望他,又次哼了一声。
押狱道:“下官再去问问?”
赵倜点头,押狱来到慕容博面前道:“你这假和尚几日来可曾想通?若不招供,之后难免再受大刑惩罚,然后千刀万剐处死,若是招了,至少免受皮肉之苦,还能留一具全尸出来。”
慕容博并不说话,眼神有些飘忽,似在思考什么。
押狱随后又声色俱厉的问了几句,慕容博一直闭口,他回头道:“殿下,要用刑吗?”
赵倜摆了摆手,叫押狱站去一旁,微微一笑道:“瞧你年岁,莫非是慕容复的长辈?”
慕容博看他一眼,依然不做回答。
赵倜想了想:“我查过慕容家谱系,慕容复的上一代叫做慕容博,你既然能闯天牢救他,莫非便是他的父亲慕容博吗?”
慕容博闻言依旧神色不动,但却不再闭嘴:“慕容博我倒认得,已经死了去二十几年了,我怎会是他?”
“不是吗?可慕容复都说你是他的父亲,这天下还有认错父亲的吗?”赵倜似笑非笑:“而我看你们二人容貌有些相像?据我所知,慕容家到慕容复这里,已经三代单传了,你不是慕容博又会是谁呢?”
“贫僧……乃是吐蕃国师,鸠摩智!”慕容博忽然深吸一口气说道。
“鸠摩智?”赵倜眨了眨眼:“你说你叫鸠摩智?还是吐蕃国师?”
慕容博淡淡道:“正是,若你们不信,可以派人去吐蕃查证,看贫僧有没有说谎。”
赵倜摸了摸下巴,心说这慕容博果然是诡计多端,竟然冒充起鸠摩智来,鸠摩智身份特殊,真若由朝廷判决,必然得查证一番所言是否真实,毕竟若鸠摩智身为吐蕃国师,他若劫狱,得确定是不是受到吐蕃朝廷主使。
这样一来可以拖延活命时间,二来说不定引起两国之恶,给大宋造点什么麻烦,乃是一箭双雕之策。
赵倜道:“你既然是吐蕃国师,为何来救慕容家的反贼?”
慕容博道:“贫僧与慕容复的父亲慕容博乃是生死之交,不忍看他唯一后代身陷囹圄,便想着救上一救,何况慕容世家在吐蕃很多人知晓,救了慕容复之后,贫僧打算带他回去吐蕃做个一官半职,也算与九泉之下的老友有个交待。”
赵倜点了点头,真假掺半,这慕容博撒谎功夫了得,他道:“既然如此,我便请奏往吐蕃送去国书,询问此事,若你所言为真,倒也并非不能活你一命。”
他说着起身往外走,慕容博看他出门离开,微微松了口气,但转瞬听到对方似乎进去旁边牢房,又不禁皱起眉头。
赵倜带人走入慕容复牢内,慕容复见状身子直往墙角缩去,他此刻武功全失,没有内力,原本就心境不稳患得患失的性子,现在接连受到打击,连寻死之心都已丧掉,只想多活一日是一日。
赵倜走到近处,看着他道:“慕容复,那人可是你父慕容博?”
慕容复慌忙点头:“我不会认错,就是我父亲,之前他还说当年不过是诈死,只为图谋大事。”
赵倜想了想:“参合庄还施水阁里有斗转星移吗?”
慕容复摇头:“那秘籍早便被我拿来带在身上,后来担心丢掉,就叫我直接毁去了。”
赵倜道:“给本王默写一份出来吧。”
慕容复闻言不敢推脱:“我,我现在就写。”
赵倜叫押狱取过纸笔给对方,慕容复“唰唰”写了起来。
这斗转星移的功法并不算长,约莫几千字样子,慕容复写完后赵倜观看一遍,片刻道:“再写一份。”
慕容复挥笔又写了一份,直到写完了三份,赵倜看并没什么不同之处,且全记在心中,这才掌心幻阴寒气一吐,将那三张纸全部化为粉末,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慕容复忽然大叫一声,嘴巴似乎不由自主张开,一道白光快逾闪电射出,直奔赵倜手掌扑来。
什么东西?赵倜收掌胼指,轻轻一夹,电光火石般将那东西夹在了指间,竟是条三寸长短,通体莹白的小蚕。
这……赵倜感受着手指间寒冷之意不住传来,脸色顿时变化,莫非是那条昆仑冰蚕吗?
昆仑冰蚕当时被慧净和尚得到,后来叫游坦之寻见,但此刻丁春秋已死,不存在阿紫盗取神木王鼎后被丁春秋派人追杀之事,很多事情都已改变,就不知慕容复又是从哪里得来此蚕。
他刚想询问慕容复,忽然感觉剧烈寒意入体,半条手臂瞬间便挂满了白霜,衣袖全部冻上,看不出本来模样。
“殿下!”童贯等人大惊,立刻想过到近前。
赵倜扬眉道:“都别过来!”
这昆仑冰蚕可不是一般之物,若不发威还好,倘若发威,一夜之间可以令一座宫殿变成冰窖,将里面茶壶、茶碗的茶水都结成冰。
游坦之收取这蚕后,哪怕装在葫芦之内,都造成了这种结果,其时还是七月盛夏季节,可见这蚕有多寒凉,寒毒又有多盛。
此刻冰蚕依旧在他指间扭动,赵倜哪怕半只手臂冻上,也紧紧捏着并不放开,又是几息,就看白霜已经延至他的肩头,冰蚕发出“滋滋”愤怒的尖叫声音。
赵倜见状,不由嘴角轻轻扬起,别人或许怕这蚕的寒毒,但他可不怎么怕,既然这冰蚕来了,就别想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