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给你公孙姐姐露一手。”云韶说完,抛出手里柑橘,长生瞳孔微缩,反手掷出怀剑。
嗖得一声。
剑尖刺破柑橘,扎进后面的月桂树上。
公孙扬眉下巴都快掉地了:“好……好厉害……”
“那当然。”云韶得意地扬扬下巴,剥了颗葡萄喂给长生,少年乖乖张嘴,听话的样子让她心情好极了。
这时秋露进来,微笑道:“小姐,有两件喜事,您先听哪件?”
云韶瞄她一眼,这丫头现在也开始耍滑头:“随便说吧。”
秋露道:“是皇上让您明日进宫,要在皇后娘娘的甘泉宫见您。”
她话说完,公孙扬眉惊叹道:“皇上召见,云韶,怕是又要赏你了。”
皇帝传召,这殊荣可不一般,京里这么多贵女,有这荣幸的也不过尔尔。云韶心知肚明是因为上林苑救驾的事情,皇帝要给封赏,倒也没有太意外,问道,“那第二件呢?”
秋露笑道:“第二件是那逃走的刺客,被抓住了,听说就在那古董贩子的屋里藏着,严侍郎和徐大人刚刚登门谢过世子,本来说要再谢谢您的,被世子推拒了。”
“这么快?”云韶微惊,从昨儿到今天,也就一日功夫,刑部和大理寺真是迅速,她问,“那些人究竟什么来路,竟敢行刺皇上?”
秋露看了看公孙扬眉,云韶道:“无妨,你说吧。”秋露才道:“好像是什么前朝余孽,徐大人说事情机密,又在审讯中,不便透漏。但他说您和世子提供线索有功,会据实禀告皇上,给您二位请功,还道这些刺客已被抓净,请您不必忧心。”
“难怪昨天就鸡飞狗跳的,原来在抓人。”公孙扬眉嘀咕道,见云韶瞥她一眼,说道,“你这几天在屋里养着,还不知道外面都成什么样了吧,全城戒严,实行宵禁,大理寺的人全部派出去,挨家挨户的搜,我家不是跟他们一条街吗,每天半夜都能听见惨叫求饶,啧啧,那是真得惨。”
云韶笑笑,敢行刺皇帝就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一点也不意外。手指摩梭着凤阑,只要这事和大哥没关系,她才懒得费心。
二女又说了些私房话,享受着难得惬意的时光。
忽然一个下人急急忙忙过来,禀道:“大小姐,九皇子登门探望,说要见您。”
长孙钰?云韶的好心情霎时飞了一半。
公孙扬眉有些吃惊:“九皇子居然来了,云韶,你的面子可真大。”
云韶容色冷淡道:“说我身子不适,不去。”
公孙扬眉掀掀眼皮,对云大小姐这种反应颇为不解,那下人却没走,躬着身子道:“九皇子已经和侯爷照过面了,他说大小姐劫后余生,想必乏着,所以亲自过来探望。”
云韶暗骂这人贼心不死,扭头见公孙扬眉起身,皱眉:“你干嘛。”
公孙扬眉道:“我先走了啊,你要跟九皇子见面,我就不留下了。”
云韶道:“不准走。”她拉住公孙扬眉手腕,低声道,“我不想见他,你留下。”
公孙扬眉诧异万分,这京城里对九皇子赞誉极高,才华横溢,温文尔雅,不知多少姑娘想见一面而不得。这位云大小姐却避之不及,好像他是什么瘟疫一样。难道……
她脑子一转,突然拍手道:“我懂了,你是怕端王爷不悦,是吧?”
这次轮到云韶纳闷了,公孙扬眉暧昧地撞撞她肩膀,小声道:“放心,我明白的,不过先说好,要是九皇子恼了你可得帮我。”
云韶点头道:“放心。”
长孙钰出现在幽篁院外,身姿挺拔,翩翩风度不减半分。
“云县主,我可以进来吗?”他用得称呼是“我”,不是什么本王一类的,这么谦逊的姿态要是换了别的姑娘,早被撩拨得芳心大乱。
可惜云韶对他的套路太清楚了,轻声道:“殿下请便。”
长孙钰迈步入内,这幽篁院里陈设简约,却雅致清新,到处都透露着主人的蕙质兰心。他对云韶早有心思,这次救驾之后身价备涨,更是志在必得的人。眼见她品性高雅,不是那种空有美貌的花瓶,心里愈是满意。
“云县主……”他刚开口,骤然瞥见在一边的公孙扬眉,一愣,“这位是?”
云韶淡淡道:“这是公孙老将军的嫡女,公孙扬眉,也是来探望我的。”
她说完,公孙扬眉起身行礼道:“见过九殿下。”
长孙钰道:“公孙小姐不必多礼。”他语毕满以为公孙扬眉会识趣离开,结果这小女子又径自落座,坐到云韶身边。眉毛拧了拧,有这么个外人在,他准备好的说辞都说不出口了。
只得先忍下道:“云县主,不知你的伤势如何了?”
云韶道:“回殿下,托皇上洪福,已不碍事。”
长孙钰微微颔首,悄悄打量她的脸,还好,没有破相,皇室是不会纳一个面上有疾的女人。
“那云县主要好生休息。”
“小女子省得,多谢殿下关心。”
云韶句句冷淡,生疏却有礼,让人挑不出一丝错,长孙钰察觉到她的冷漠,心里有些疑惑。之前百姓拦路替飞云盟喊冤,她替他出头,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现在突然转变,让他摸不着头脑之余,又异常心动。
云韶自己不清楚,她现在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一张小脸苍白透着疏离,淡然之态如神仙妃子般,冷艳逼人。长孙钰只跟她说了两句话,却恨不得把这个高傲的女子狠狠搂进怀里,让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想看那张冷淡的脸上为他喜为他忧,绽放各种光彩。
这个念头就像猫爪子一样,不断挠心,蠢蠢欲动,他强忍下那股冲动,道:“云县主,可借一步说话。”
问得是云韶,实际是暗示公孙扬眉该走了,可惜公孙扬眉答应了云韶,装傻听不懂。
云韶淡淡道:“殿下恕罪,你我男未婚女未嫁,瓜田李下怕遭人非议,殿下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公孙不是外人,云韶能听得的,她也能听。”
长孙钰没想到她把话堵得这么死,想他堂堂九皇子,身份尊荣,痴迷苦恋的女子不知凡几,云韶这样不知好歹,顿时更激起他的野性。
“云县主,你确定?”长孙钰斜睨了眼公孙扬眉,那里面的冷意吓得她直想逃跑。奈何一只手被云韶拉着,顿时叫苦不迭。
云韶面对他的挑衅半点不惧,抬了抬下巴道:“确定。”
长孙钰哼笑一声,道了两声好,他退后一步,正色道:“钰想以正妃之礼,求娶县主,县主以为如何?”
公孙扬眉张大嘴,没想到九皇子会说出这样惊天动地的话。
正妃之位,那就是九皇子妃,是皇家的媳妇,比端王妃不知风光到哪儿去了!她下意识看向身侧,云韶神色冷淡,却是半点不为所动。
“殿下莫要说笑,云韶区区一个县主,如何高攀得上您。”她说是高攀,但眼里的淡漠分明是没看上他,长孙钰被激得一腔火起,沉声道,“你不愿意?”
云韶定定瞧他片刻,反问道:“殿下难道可以做主自己的婚事吗?”
长孙钰愣了愣,不错,他是皇子,他的婚事要由皇帝做主,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但是云韶这个女人非同一般,他实在不想放弃。
“云县主,本王会求父皇,求他把你指给我。”长孙钰耐心解释道,“你放心,若是父皇不愿,还有母后,本王已与母后说过此事,她也很喜欢你。”
云韶暗道声果然,福宁公主那话不是空穴来风,叶皇后确实觉得她是合适人选。
但是……
云韶勾勾唇角:“若是这样,皇上还是不同意呢?”她是平南侯嫡女,娶她,就等于有了平南侯府的助力。云家军是朝廷一支重兵,这样一股势力握在谁的手里,都会引起当今皇帝的猜忌。所以她敢肯定,就算要赐婚,皇帝也一定不会把她赐给四皇子和九皇子中任何一人。
长孙钰微眯起眼:“云韶,现在本王不是在问父皇的意思,而是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本王?”
云韶低头抿了口茶,秀丽的唇边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愿。”
长孙钰脸色大变,一双眼眸危险地眯起,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他拒绝女人,现在好不容易对人动个心,却被拒绝了,愤怒的火焰在心里越烧越旺:“你说什么?”
云韶淡定自若道:“九殿下莫恼,因为云韶要的,九殿下给不起。”
长孙钰拂袖道:“胡说!本王是当朝皇子,有什么是本王给不起的?”
她没有马上作答,缓缓起身,走到长孙钰面前,道:“殿下,云韶要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要做您的正妃,要您永不纳侧,身边永远只有我一人,您,做得到吗?”
檀口轻启,声音虽轻却如惊雷般,震得长孙钰脱口低呼:“这怎么可能?”
三妻四妾,本来就是男人的权利。何况他日后登基,后宫三千佳丽,又怎么会只有她一个正妃?
云韶提出的要求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他怔怔望着这个女子,看她明亮的眼眸飞过的一丝不屑,顿时沉下脸:“云韶,你这是在戏耍本王,你提出的要求,根本不可能实现!”
“是吗?”云韶轻飘飘反问,“太子和太子妃娘娘,不就是恩爱甚笃吗?”
长孙铭那个懦夫?长孙钰闻言嗤笑,他宫里确实只有一个太子妃,但开脸的女侍、宫婢可不止一个,只是庄清婉手段好,哄得长孙铭专情于她,这么几年了愣是没纳一个侧妃。然而有什么用,如果长孙铭登基,后宫立刻就会充实,即便不是,日子久了又怎么可能只要她一个女人。
长孙钰觉得云韶提出来的根本是天方夜谭,莫说大夏,就是整个世间都不可能实现。
云韶也懒得和他多做辩解,淡淡道:“云韶的要求就是如此,若不能做到,即使青灯古佛,长此一生,亦不将就。”她字字有力,长孙钰觉得她不可理喻,冷笑两声,道,“好、好,云县主,那本王就恭祝你找到如意郎君。”说完气冲冲走了。
公孙扬眉全程旁观,惊讶地嘴都合不拢。她实在没想到云韶胆子这么大,面对九皇子求亲都如此断然拒绝。
“云韶,以前我是不信的,现在我明白了,你对端王爷真是情深义重……”她呢喃着,只把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宣言当成推脱长孙钰的说辞,实则是为端王守身。云韶应付完长孙钰有些疲累,也懒得跟她再解释。
公孙扬眉望着长孙钰怒气冲冲的背影,又不免担心道:“可这样得罪了九皇子,对你会不会不好啊?”
云韶唇边勾起淡淡讽刺:“放心吧,他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对长孙钺太了解了,这个人就是十足的伪君子,他野心勃勃,为了皇位什么都干得出来,就算她真惹恼他,冲着云天峥手里的兵权,他还是会低声下气来求她。本来云韶想勾引他,让他动心后再一脚把人踹开,可悬崖底下生死走了一遭,她忽然想开了。对这么个凉薄的人,感情根本没任何杀伤力,最好的办法还是皇权,让他最接近帝位的时候失之交臂,才是真正的报复。
幽篁院外,云汐站在那里,眼见九皇子冲出来,一眼也没看她,心碎如死。
“二小姐,咱们还进去吗?”云汐的丫鬟小声问道。
她们是来探望大小姐的,哪知会听到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九皇子告白那刻,她几乎可以看见小姐死灰般眼睛。丫鬟心里明白,小姐对九皇子情深一片,已经好几年了,今天这个打击太大了,只怕小姐受不住。
云汐呆呆站在那儿,身子抖得如寒风危烛般,随时要倒下。她说不出一个字,满心满脑都是长孙钰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九皇子心里欢喜的人,竟然是云韶?那样凶悍泼辣、狠心绝情的人,到底哪里吸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