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红尘一梦

许久后，

“原来是这样，亏我还想着怎么说服你。”未央仙恍然大悟。

“因果之理，先有因，后有果，可有时候，果却在因之前。”

“在龙女的脸上，我看到了天女的影子，或者说，天女深得她的遗传，这母女俩很相像。”

劫印神祗有些郑重且严肃，在第一眼见到龙女的时候，这件兵器立即就认了出来。

“那现在呢，要立刻行动吗？小曦莹已经进入红尘俗世了哦。”

未央仙微笑着看向了远方。

在万龙铃的协助下，龙女斩掉记忆，褪去修为，也化为了一名凡人。

“不急，等焚世妖莲回来吧，它才是主人这一世性命交融的兵器，必须要它参与进来。而且这件事主要得看龙女，我们只能轻微影响主人的潜意识，暂时改变其刻意规避的轨迹。”

“也幸好是焚烬皇，换做永劫天尊，根本就没有我们的机会。”

劫印神祗的话音落下，整座葬天岛瞬间隆隆轰鸣。

……

北斗星，中州。

暮春的苍云城笼罩在绵绵细雨之中，城楼的飞檐垂落下密密的雨帘，将一众守城士兵的身影洇成水墨。

曦莹抬手扶了扶帷帽，白纱下透出冷峻英气的轮廓，在周围的士兵眼中，这名尊贵的城主之女正望着城下怔怔出神。

“小姐快看，那些士兵连蓑衣都没有。”

侍女指着城墙跺脚处淋雨的士兵，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沿着看去，曦莹的目光锁定在了最东侧那个身影上——玄甲青年按刀而立，雨水顺着铁胄汇成溪流，脊背却挺得笔直，仿佛一棵永不倒伏的白杨。

这时，雨幕中忽然传来骚动。

几名醉醺醺的兵卒推搡着卖炭老翁，炭筐翻倒，乌黑的碎炭滚落一地。

玄甲青年眸光一肃，旋即大步上前，雨水在其锁子甲上碰撞出冷冽的银光。

只见他单手拎起闹事者的后领，低沉的嗓音顷刻间穿透雨幕。

“军法第十三条，欺压百姓者，杖二十。”

很快，军杖声、兵卒咒骂声响彻在雨中。

曦莹看见他侧脸溅上泥点，却莫名的比宴席上那些天骄俊杰更令她心悸。

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金簪，那是阿娘给的及笄礼，簪头朱雀衔着的红宝石像是一团跳动着的火焰。

“去查一下那个武卫的名字。”

“小姐，怎么了？那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侍女不解，然而抬头看见的，是一双不容置疑的眼神，让人心惧。

回府路上，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与心跳重叠。

曦莹看着掌心被簪子硌出的红印，忽然掀开车帘，“等等，先去西市铁匠铺。”

三日后，城主府偏门驶出一辆覆着青布的马车。

当陈吾被蒙着眼带进库房时，闻到了兵器特有的铁腥味。

蒙布揭开的刹那，他瞳孔微缩，只见整整十架崭新的角弓陈列在眼前，箭镞寒光如星。

“武卫陈吾，可愿为曦莹试弓？”屏风后传来一个清越女声，贵不可言。

陈吾猛然抬头，只见金线绣织的裙裾拂过青砖，少女葱白的手指正抚过弓弦，手腕上的玛瑙镯与兵器相碰，发出玉石般的清响。

“贵主何所求？”不明所以的年轻武卫单膝触地。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总感觉很熟悉。”曦莹轻轻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鸣镝。

陈吾思索片刻，老老实实回道：“卑职不知，应该未曾见过。”

嗖的一声，

箭羽破开空气，擦过他的耳际钉入门柱，尾羽犹自震颤。

“不要试图在我面前撒谎。”曦莹的目光冰冷。

“卑职从不撒谎，确实没见过，应该是贵主认错了。”

陈吾面不改色，而后抬头与她对视，毫无畏惧。

“大胆，竟敢直视贵主。”一旁的侍从大声呵斥。

几秒后，曦莹忽然笑了起来，

“很好，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要你在一年之内，让这箭鸣响在苍云城之巅。”

……

冥冥时空长河之中，几道身影在鬼鬼祟祟。“呼，经过艰难跋涉，终于瞒过永生之门抵达这个时间点，太不容易了。”

“不到准仙帝，连觐见它的资格都没有，嘤嘤嘤，好可怕。”

“原来焚烬天女是这样子来的，我还以为道祖曾经动心过呢，永劫印和焚世妖莲这两个，真是小机灵鬼儿。”

“闭嘴吧你们，要看就安安静静的看，别乱说话，真以为永生之门那么好糊弄呢，它肯定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心被关小黑屋，镇压无数纪元。”

说话的这几道身影周身缠绕着永恒不朽的辉光，一缕一缕的力量让人颤栗，隐隐有一种凌驾于仙王之上的威严。

很明显，他们就算不是准仙帝，也在破王成帝的道路走出了极远。

然而，就是这样一种能够随手灭世的无上存在，却猫在时空长河的角落，津津有味地围观两名凡人。

这一幕若是传出去，不知要吓死多少人。

……

雨后的白桦林，草木香蒸腾，陈吾解开粗布包袱，看到二十锭马蹄金在林间闪烁。

他转头望向树下的少女，问道：“贵主不怕所托非人？”

“我自幼随叔父观星，见过荧惑守心的异象。”

曦莹解下腰间玉佩放入他掌心，羊脂玉还带着体温，“昨夜参宿西移，白虎星宫正照苍云城。”

少女指尖划过他的掌纹，在命运线停驻，“更何况，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心。”

说这话时，两双眼睛紧紧对视在了一起，有一种怦然心动。

暮色染红云翳时，天暗气清，晚风和畅。

陈吾摘下颈间的项链，上面挂着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这是他从战场上醒来时身上的唯一家当，石头表面染着经年的血渍，经过打磨，格外的光滑。

“我的鲜血附在这块石头上，未来的某一天，我的魂灵也会寄托于此。”

他低头为她系上项链，呼吸拂过她鬓边碎发，“现在它属于你了。”

……

五更梆子响时，城主府后门悄然洞开。

曦莹褪去锦绣襦裙，鹿皮靴踏着晨露翻身上马。

陈吾在官道尽头勒马回望，见她素衣窄袖挽着角弓，恍若云中落下的白鹄。

“怕吗？”他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落。

曦莹扬鞭指向天际泛起的鱼肚白，箭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有你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陈郎可记得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今日我们便来演练这第一式。”

马蹄惊起雀鸟，少女清脆的笑声惊破晨雾，苍云城的高墙在两人身后渐渐缩成小小的黑点。

……

陈吾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是一个从战场上苏醒的孤儿，而后稀里糊涂加入了军队。

在某次执行军法时，他幸运的被高贵的城主之女看中，收为亲卫。

那名贵人似乎对他一见钟情，开始展开了堪称疯狂的追求。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这一次，陈吾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他心中原本的那点潜意识被蒙蔽了。

于是顺其自然的，两名激烈飞扬的年轻人走到了一起。

一个是一无所有的大头兵，一个是位高权重的苍云城主之女，两人突破重重阻拦，宁折不弯。

城主府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认下了这个姑爷。

随后的日子里，众人的呼声慢慢从反对转变为赞同。

因为陈吾虽然家境清寒，却是一等一的人杰，他的各项才能开始展现出来，精通兵法，且个人武力极高，堪称国士无双。

苍云城在他的统领下，只用了数年时间便吞并了周边大量城池，发展为了一个庞然大物。

最终，他的部下聚众一呼，为他披上皇袍。

陈吾无奈登上至高皇位，开创了一个帝国。

而当初那个在他一穷二白时便义无反顾的将宝压在他身上的深情女子，也顺理成章的戴上了凤冠霞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