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这家公司的人事主管，这份闲差平时也没什么太麻烦的事情，最多不过是每周整理一下没有一天填满过名字的考勤表，就连面试这种工作，也是她第一次做。

扯了扯腿上的丝袜，这套没穿过几次的衣服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尤其是这件窄裙，紧紧的包裹住她的臀部，虽然只是一层不怎么厚的布料，但却让她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有人在摸她的屁股。

她拿起水杯漱了漱口，已经连续用了几杯水，但仍然觉得嘴里那股烟草带来的淡淡苦味怎么冲都散不去。

而之所以要抽烟，还是在面试这种场合下，是因为那条老狗拜托了她，帮忙看一看那个人。

她不喜欢这条老狗，但是不介意让这条老狗欠她一份人情，并且还答应老狗，如果这个人的命数不在此，就不要让他察觉到这些常识之外的存在。

所以她废了些功夫，布了个局或者说是阵，打扮的像一个普通的白领，为了像一个真正的人事主管一样，在这场半真半假的面试当中，看一看这个人。

看当然不是简单看，面试也不是真正的面试，而是用她与生俱来的能力，搭配这个不算完整的阵，看一看那个名叫方戟的青年男人的命数。

所谓别人口中的‘知性命’，就是指这份令她自己十分厌恶的能力。

那根烟，那杯水，和弹进水杯里的烟灰，还有那些不明所以的对话内容，甚至连凳子摆放的位置，都是这个阵的一部分，就算这个阵的效力不强，用在普通人身上也绰绰有余。

但她没想到的是，来的是鬼不是人，也没想到‘何方’这个二字阵引，竟然被他当成了她的名字。

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已经变成鬼的男子丝毫没有受到阵的影响，连她的能力在他身上也不灵光了。

她仍然可以模糊的捕捉到他内心的想法，这说明他是个普通人，但在鬼魂身上明明会变得更好用的能力，却完全看不到他的命数，那就说明这个人其实并不普通，起码他的灵魂不会普通。

这个结果对那条老狗已经足够了，反正所谓命数这种事就算能看到，也无法解其真意。

而不管方戟是否能活过来，并且还很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同事，她都不在乎。

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秀眉微皱，又是那条老狗。

黑狗说的这件事，让她沉默了起来，不是是否要拒绝的问题，而是那个看上去有些毛毛楞楞的男子，似乎和她有了一些冥冥之中的联系。

“狗叔，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种事对我来说实际上没有什么损失，并且还有可能帮我来逃脱既定的命数。但你真的确定要把他和我的命数牵扯到一起吗？他好像对你很重要。”

“我知道，所以我才给你打了电话。”黑狗回答的很快，语气当中听不出有丝毫顾虑。

她不知道这条老狗在打什么算盘，沉默了片刻，说道：“好，希望你或者他，将来不会后悔。”

挂掉电话，她淡茶色的瞳孔极其细微的缩了一下。

“戚月寒。”她轻声念着自己的名字，这是个听上去有些酸楚意味的名字。

“方戟。”她又念道，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个名字的发音，让她的眉心感到微微的刺痛。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想不通为什么在自己的命数中，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人的存在。

…………

“啥！？”

方戟回身一看，就发现小黑猫早就跑没影了。

他再看看哈士奇，一拍脑门子，这么大一条狗，他看见都害怕，别说是一只小奶猫了。

这事倒是也不能怪它，但方戟心中憋屈，直想扑上去撕烂它那张开心到可恶的狗脸。

然而这张狗脸还没落到他的手中，就快要被又逐渐浓起来的雾遮住了。

“二哥！我不能再往前了，你可别忘给我带罐头饼干和果冻汪！”

说完，雾气就把它和方戟完全隔了开来，连哈士奇的声音都被浓雾吞没。

“傻狗你给我回来！你把猫吓跑了，我一个人怎么回阳间！”方戟崩溃喊道，却得不到哈士奇的回应，此时灰雾当中就只剩下了他自己。

方戟突然觉得有些寒冷，他抱起自己的臂膀，回头看向雾气后面，还好那边像是街道的景象还在。

他起步向那边走去，雾中一片晦暗，四周寂静的让他心慌，两边更浓一些的雾静静的翻涌，像是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什么玩意儿，傻狗，哪有这样管杀不管埋的……我想吃火锅，狗肉火锅最好……”

方戟不停瞎念叨着，倒不是真的在怪哈士奇什么，而是不想让耳边静下来。

他总觉得如果不弄出什么声音的话，就会被这片死寂的浓雾吞噬掉，再也回不到阳间。

方戟的目光死死盯着雾后，脚步一刻不停，但那边的景象就像是吊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一样，驱使着他不停歇的赶路，却永远也碰触不到。

“再来两盘羊肉……不行，还是牛肉吧……”他这些神神叨叨的话语都变成了下意识的行为，眼神看上去还算坚定，其实瞳孔深处已经变的有些迷离了。

这片雾就像是有着某种可怕的魔力，在不停侵蚀着他的精神。

再这样下去，恐怕他真的会变成夹在阴阳两地之间的断魂残魄，不停的游荡，直至与浓雾化为一体。

“宽粉……也好吃……”方戟又说道。

“嗯，但是要涮的久一点。”雾气深处突然幽幽的传出一句话。

方戟的精神此时已经变得非常模糊，竟是把这句不知从何而来的话也当成是自己说的。

“红薯也不错……”

“红薯不能涮太久，太久会碎掉。”

“嗯……那就换土豆，我还挺喜欢吃土豆的……”

……

“那蘸料呢？”

“蘸料就……麻酱、腐乳……嗯！？”

在精神彻底消亡之前，方戟终于清醒过来。

似乎是这些诡异的问话让他恢复了思考，而不是继续顺着潜意识，魔症似得说着胡话。

他惊恐的看着四周，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知道啥时候和别人聊起来了。

“是谁！”方戟吼道。

“方小子，你不记得我了？”这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些笑意。

只见雾气中有一个佝偻着的身影逐渐清晰了起来，方戟眯起眼睛一看，瞬间惊骇万分。

“赵大爷！你怎么在这！”

这个佝偻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农村老家村口跳大神的赵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