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要回去的时候，就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地，我在东岗守了十几年墓地，也没遇见过什么怪事儿，就以为是野地里跑出来的畜生在偷贡品吃。”

老人接过唐二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不安的神情略有缓和，长时间紧绷的肌肉让他握住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神经还是无法放松下来。

“我想着赶紧去把那畜生攆走，等我到了跟前儿，畜生没见着，倒看见有一块墓碑上多了几道爪印儿，我拿手电凑上去仔细一瞅，才瞅见那大石头块子墓碑都被挠开了，里面还拌着血丝。”

老人把手里的水杯握的紧了一点，继续说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这么邪门儿的事，当时就给吓愣了，没等我反应过来呢，就感觉有人在我耳根子后面吹了口气，吓的我根本不敢回头看，赶紧跑回家给领导打了电话，领导就告诉我来找你们。”

说到这里，老人本来就佝偻的厉害的身子又蜷缩了不少，即使远离东岗公墓，说起自己的亲身经历还是让他感到惶恐不安，连看向方戟几人的眼神都十分小意。

听故事没多感同身受，方戟也没见过什么真正的阴戾恶鬼，他向鸡仔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确实有点邪门儿。”鸡仔说道：“公墓不像山里那些坟包，里面埋的都是骨灰，就算鬼魂寻尸，也寻不到骨灰上面，而且公墓都是风水极好的地方，不容易出这种鬼魂闹坟的事才对。”

“那怎么办？”

“先过去看看再说。”鸡仔起身道：“我们这就过去，我先回店里准备准备，你记得带上狗叔给你的那根钢管。”

方戟心里是一点谱都没有，既然狗叔说了鸡仔在这方面有两把刷子，那就把事交给他了，自己只管听指挥就行。

本想让这老爷子回去等着，但他死活不肯走，说啥都要等完事儿了再回去，众人也没为难为他。

方戟和鸡仔二人起身，正要离开，唐二却拉住了方戟。

唐二温和一笑，说道：“这事听起来挺麻烦的，你记得要小心啊。”

方戟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尤其还是个漂亮姑娘在嘱咐他小心。

“不小心也没关系，嘿嘿”唐二那张可爱脸蛋儿上的笑瞬间就变了味道，刷的一下掏出一张单子，语速极快的说道：“月姬和小玉联手推出的最新保险套餐，往生极乐一条龙，无需信教，一秒投保，了解一下？”

方戟想哭：“你还我感动！”

…………

方戟拎着钢管先到了和鸡仔约定好的地点，昨天晚上练方寸的时候，他发现只要自己的双手保持施术，就不怕钢管冰冷刺骨的触感了。

鸡仔没让他等太长时间，很快就背着个双肩包赶了过来。二人一起前往东岗公墓，天色尚早，就在里面转了几圈。

墓地离市区比较远，附近没有人流和车辆的声音，周围十分安静，青灰色的石头墓碑排列的极为整齐，有一种古怪的美感。

偶尔有落单的雅雀飞过，留下凄凉的叫声，反倒让整个墓地更显得死气沉沉。

上坟烧周的人一般都赶在清晨来，今天也没有下葬的，这个时间就只有方戟和鸡仔两人，黄昏时分凉风吹过，吹的方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鸡仔没少见了什么墓地坟包，背着个双肩包跟春游似得，这看看那瞅瞅。

他蹲在一个墓碑前，招呼方戟道：“老方，你过来看。”

方戟走过去一看，正是那守墓的老爷子说过的墓碑，上面有十来道细槽，就如利刃劈砍出来的一般，里面还夹着血红色。

看这些细槽的样子，还真像是什么野兽抓出来的，但除了金刚狼的爪子有这种破土裂石的威力，就是老虎狗熊也留不下这么骇人的爪印。

而且周围的十来个墓碑也都难以幸免的遭了殃，都留着几处到几十处这样的印记，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变态的艺术品一般。

鸡仔说道：“鬼魂没有实体，能伤人伤物的都是成了气候的厉鬼，看这些墓碑被折腾的这么惨，估计这喜欢刨坟的鬼也挺凶残的。”

“那怎么办？”

“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天黑之后那厉鬼现身。”

方戟四处看了看说道：“这地方除了墓碑还是墓碑，咱俩往哪藏？”

“就藏那坑里边。”鸡仔瞅着不远处几个还没有人下葬的坟坑，说出了方戟此时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长方形的坟坑刚好够塞进两个人，鸡仔本来是提议一人蹲一个，方戟一听赶紧用‘两个人在一起好照应’这种借口义正言辞的回绝了他，并在入坑之前不停在心里暗示自己坟坑和树坑没两样。

两人脸冲脸蜷着双腿坐在坟坑里，鸡仔看了看时间，正好是山头挡太阳，他掏出泡过柳叶的酒抹在手上，在两人的双肩和头顶分别拍了两下，说道：

“先灭了身上的三把阳火，这样那厉鬼来的时候就不会直接发现咱们了。”

坟坑里面凉飕飕的，狭小又阴冷的空间弄得方戟浑身不自在，他抱着胳膊不无担忧的说道：“那灭了还能烧着了不？”

“年轻男性火力壮，阳气也强，用不了一个时辰阳火就能重新点着，我用了点柳叶酒，能撑得时间长点，差不多能挺到明天太阳出山。”

鸡仔把柳叶酒装回书包，又说道：“不用担心，咱俩老实等着就行，就是别出声，也别玩手机。”

方戟点了点头，挪着屁股找了个舒服姿势，和鸡仔一起在这连腚都转不开的坟坑里默默的等着天黑。

夏天天长夜短，等的方戟都快没了紧张感，无聊到掰手指头玩。

鸡仔心大，竟然等着等着就给等睡着了，看的方戟是无话可说，只能在心里暗道佩服。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坟坑里两人的轮廓也变得模糊起来，鸡仔睡的颠三倒四，方戟因为长时间的等待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轻轻锤了锤窝的发麻的大腿，抬手捏了捏鼻梁，勉强精神了一些，此时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方戟感觉比上高中的时候在网吧通宵还累，甚至还有些期盼这鬼快点出来。

一阵细风吹过，坟坑边缘的沙土被吹下来一些，落在方戟的胳膊上，他本想抬手把这些烦人的沙子掸掉，一阵酥麻就从后腰传遍了全身，让他皮肤上的寒毛根根倒竖！

因为他听到了声音，不是鸡仔熟睡的呼吸，不是风刮过草木的沙沙作响，那声音让他想起了生锈的门折页，会让听到的人产生一种难以忍受的刺穿感。

声音从寂静的夜色中传来，离的足够远，所以并不刺耳，但却足够突兀，每响起一下都直击方戟的心房。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方戟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后脊梁上的两条肌肉紧绷，脑门子上冒出一层白毛汗。

他赶紧摇醒了还在梦中的鸡仔：“鸡仔！别睡了！”

鸡仔睡得快醒的也快，他揉了揉眼睛，小声问道：“来了？”

方戟点了点头，也不管黑灯瞎火的鸡仔能不能看见，他现在恨不得喘气都不出声。

鸡仔从包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里面像是装着什么液体。

方戟问道：“这是啥。”

“稚龄纯阳水，对付鬼很好用，咱俩把这玩意儿洒在手上。”

鸡仔一拧开瓶盖，方戟就闻到一股冲鼻子的骚臭味，熏的他有点喘不上气。

“这到底啥东西啊，怎么味道跟尿似得，还是上火了的那种。”

鸡仔正要往手上浇，听方戟问，便说道：“就是尿啊，童子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