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掏入其中,像是在捞鱼,却分明不是。丁耒看到,浮浮沉沉的水流中,有一黑色物体,被拔地而起,周遭游鱼皆是惊悚乱走,一时间营造开一片空白之域。
这人猛的一撬,就像是拉开一到闸门一般,中间黑色物体被嵌入地下。接着,整个池塘开始沸腾起来,水流带着鱼类一起,回旋而下,随轨迹冲刷落入地底中间有一道空乏的豁口,逐渐拉开,像是吞噬万物的饕餮,张口将水流和鱼全都吸入其中,不知道这些水流顺往何处。
丁耒再一看,整个池塘,纯粹空空,像是一片多余的盆景,除了水草依旧,别的点滴也无。
黑沉沉,漆如墨,深似夜,井观天。丁耒知道,这或许就是他们所说的密牢了。
想不到密牢居然在密堂之中,这个巧妙设计,确实十分惊艳。据说许多西洋人,发明了各种物事,例如雷火弹,西洋火绳枪等等,可是想不到,中原人智慧也并不差,只是因为习惯了刀耕火种,兵刃交接,加上武力惊人,便对于那些科技上的物事,发明迟缓。并非智力原因,纯粹是国情与传统。
西洋人不讲究国家,似乎可以入四海,探八方,处处为家。而中原人小家碧玉的观念,深入人心,就连牢房,也要修的如此精致,才显得整个设施完备,洋溢官威。
“带进去。”其中两人守在门口,就吩咐四人,一左一右,将丁耒和年轻男子带入其中。
这是一片修长阶梯,一路向下,仿佛深不见底的空洞,从光芒照入,可见熹微,再到光芒收敛,漆黑得不见五指。
丁耒的双目很快熟悉了地势,进入其中,便觉四面潮湿,空中滴水,四处地面散发着阵阵恶臭味,这几人似乎丝毫未觉,麻木着脸孔,带着丁耒二人,走向深处。
刚落足不到三五步,就见一旁有穿堂阴风,接着甬道上的火把,尽数燃烧起来,如此机关,丝毫不亚于松家的传承。
只不过松家只是一家之力,这可是倾尽一城之力。
其中甬道,岔路,甚至多如牛毛,丁耒尽管聪慧,却也不能一一辨识。可是他分明注意到,在每一个甬道岔路口,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间,这里住着个别人,似乎都是散人盟培养的高手。远远从铁栏看去,就觉得这些人,各个气势沉寂,心态冷静,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看来自己要逃出这所密牢,单凭一己之力,以目前状况来看,恐怕是不可能的。
这些人各个都是改脉的高手,若是一对一,他胜算很大,但是一旦蜂拥而至,加上一些暗器设备,那么他只能饮恨当场,殒命喋血。
经过这么长的甬道,他也碰见了一些犯罪之人,这些人都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看见丁耒被拖进来,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丁耒,殊不知丁耒看他们,依旧觉得可怜可悲。
经过这些犯人,丁耒就见眼前火光大盛,接着丁耒就看到了一个巨大铜门。
丁耒通过声音,可以判断,这个铜门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内部有巨大空间。
一些风从另一头吹来,以至于铜门发出铿锵之声,吸引耳目,想来铜门里,是一处出口也说不定。
不过丁耒目前修为,决计不可能打碎铜门,这铜门少说也有上千斤,厚达两尺,别说丁耒一人了,十个丁耒加起来,也不够打破这个铜门的,除非他的武功突破到冲气,借用强力气流,说不定能将铜门冲得变形。
这铜门受潮已久,只消铜门畸变,必定能顺利打开。
丁耒思索着,渐渐远离了铜门,来到一处更加阴森诡异的地方,这里四周地面都是血迹,不远处甚至有人在哀嚎,惨叫声不绝如缕,丁耒听得头皮发麻。
只听一旁的劲装男子道:“你不必担心,我们不会把你放到深处,但现在牢房犯人众多,你也只能选择靠近这里,就当是磨练一下意志了,希望你好好在这里待着,若是出了事情,我们可担待不起。”
丁耒苦笑道:“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密牢深处,关押的是最近犯下滔天罪名之人,你知道么?就在前两天,罗刹十杀的第十位,手刃刹的弟子,莫当行被抓住了,现在正关押深处,此人杀了我们不少中原人,应当该死,但盟主说了,不杀他,要引出罗刹十杀一一前来,好设下陷阱,将他们全部围杀。”这名劲装男子道。
“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嘛,他可是奸细一个。”另一人冷冷地道。
这人道:“我看这个丁耒不像,若是奸细,他就不会这么堂堂正正了,现在看他表情,分明没有害怕,常人只怕早就神摇魂动,甚至失心疯了。”
丁耒道:“你们这个牢狱确实很厉害,我虽然对于风水没有什么研究,但我知道,长期呆在这里,即便不死,也会被吓得肝胆俱裂,声音传播这么广,那里惨叫声不断,简直是磨人意志,我还好,只是这个年轻人,只怕受不了。”
“你还关心此人?他可是你的对头,一旦查出水落石出,你们二人就要有一个要掉脑袋,你可是想好了?”之前那人道。
丁耒苦笑一声:“虽然我不想掉脑袋,但万一真的到了那么一天,我也会坦然应对。”
“哼,算你是个硬汉。”另一人冷哼一声。
“好了,拖进去吧。”又一人道,随即把丁耒扔到了一个牢房里。
临行时,将丁耒身上的物品全都带走,丁耒没什么盘缠,就一柄“承天剑”最为贵重,可眼下这柄剑也被带走,也由不得他,不禁让他苦叹连连。
“这倒是好剑,若是落在我手里,肯定会发扬光大。”其中一人提着“承天剑”,笑嘻嘻地走离。
“你别起什么贪念,现在这个丁耒还不是真的罪人,若是招惹了他,万一到时候举报我们,只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一人连忙道。
几人有说有笑,气氛和谐,各怀表情,逐渐远去。
这几座牢房里,除了丁耒,便就是年轻男子。丁耒在这一头的牢房,而年轻男子在那一头,这样做法,也是避免二人发生纷争,毕竟事情没有了结,谁都不想半路出现问题。
那男子还未醒转,若是醒来了,只怕会被深处一声声怪嚎,吓得魂飞魄散。
丁耒哪怕如此意志坚定,也不禁觉得恐怖万分,仿佛身处幽冥地狱,四下漆黑无比,阴森晦涩,异臭难明。
他身下是一些稻草,不远处甚至有干涸的血迹,可见这处密牢的残酷程度,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
丁耒听了一会儿深处嚎叫,渐渐适应过来,因之牢房透风漏雨,十分阴寒,丁耒索性盘膝而坐,运转起沉心石照经来,之所以没有运转舍漏功,而是这部功法,一来舍漏功已到达某种境界,而这一部功法还在起步,其二便是这门功法能很好抵御外物。
此处风水不佳,几乎极尽了邪恶,将所有的恶风恶水,全都倾泻进来,令人心神摇曳,胆战心惊。
丁耒如果还想运转舍漏功,就会走火入魔,得不偿失。
沉心石照经有着第一重“心沉如磐石”,他盘膝而坐,内气运转在阳维、阳跷中,渐渐放开心绪,宁静极致,放空沉浸虚空,无我无定,飘忽难测。他身在牢房中,心却像是在钓鱼一般,沉在最极致的静谧中,似乎上钩的鱼儿就是他的内气,顺着内气轨迹,他的心灵也逐渐开明,入寂。
他如此坐定半晌,只觉得收获颇丰,以往他不觉得,现在当他真正深陷牢房之中,才心觉整个牢房也不过是一方天地,只是大小氛围不同,但只要有心尚在,心胸开阔,囊括万物,便能坐定入僧,仿佛“侠义榜”一些杂书中记载的“佛祖菩提树下证道”。
他现在即便不能证道,却依旧安心如此。
心安理得,他就是一座磐石,无人可以撼动他。
四面灰沉沉,水滴不断,落在他的身上,也如无物,仿佛他身处牢房之外,实际上,他的心已经游离了,像是云游四海的方士,身处零落漂洋之中,起起伏伏,淡然自若。
就在他坐定的同时,那名年轻男子也醒转过来。
当他看到周围的一切时,惊恐得大叫起来,四周风声阴阴,像是鬼哭狼嚎,对他的心底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年轻男子怪叫着,突然听到远处也有一声怪叫,比他还要凄厉,他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惶恐得砸在墙上,砸在铁栏上,想要打开这处牢房,可是依旧无济于事。
哪怕是手刃刹的弟子莫当行都被抓了,他如此武功,却依旧不能挣脱束缚,可见这座牢房,非同小可。
年轻男子此刻才发现,整个牢房浑然一体,牢房门甚至都不是一般的铁质,而是长期锻造的青铁。
而困住莫当行的,肯定是更高一层的铁栏,手铐。即便年轻男子和丁耒都没被铐住,可这里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臭气熏天不说,血腥不已,比起官府的牢狱更加阴森可怕,更关键的是,这里没有别人,四周灰灰暗暗,徒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危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