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那些鸡、羊、牛等活物,满月已经托董花花,让他家的许源时常照看一下。
她这一去,也不知道要花上多久。
满月一边吃着干粮,一边觉得有些口渴。但是那有溪水的地方,她才不敢靠近呢。
上回和隐川在山路溪水边上遇到的野兽,她还印象深刻。
那些甘甜的溪水,最是招野兽们的喜欢。她想躲开野兽还来不及,只要渴不死,怎么可能会往溪水那边靠呢?
一块饼子她吃到一半就咽不下去了,只好准备收到包袱里面去,留着路上继续吃。
不知道是打开包袱的声音太大还是怎么的,她似乎听见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
满月低头看去,这个包袱明明是布料的,能发出什么声音。思及此,她塞那半张饼子的动作凝滞了下来,神色未动,两只稍显警觉和惊恐的眼珠子往侧后方移动。
凝滞的这几秒内,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了,满月身子缓缓转过,想要不动声色地看看自己后方,究竟有什么能弄出方才声音的东西。
当她转身看去,却看见后方几十米远处,有一头体型虽然不算膘壮、但是比自己肥了好多的野猪,一路低头往地面上嗅着。
满月大气都不太敢出,知道这应该是一头刚刚冬眠结束,出来觅食的野猪。
野猪仍旧摇摆走着,一边走一边低头嗅着地面上的东西,显然是没有发现满月的存在。
幸亏她方才一直都很小心,没有弄出什么动静来,不然惊动了那头野猪,可就是一场恶战了。
满月轻轻抓起包袱,抬起一只脚往后,悄无声息地退。
“咯吱”
谁知道她走了没两步,便踩响了一个小小的枯树枝节,发出的一声动静,立马惊动了前面那低头正在觅食的野猪。
在野猪抬头、然后猛地向她冲来的同时,满月一只手抓着包袱、另一只手还拿着那半张饼子,转身飞快地奔跑起来。
她并没有发现救命的呼喊声。
动静变大,恐怕会引来更多的野兽,况且,这山林子里,人影子很难见到,她喊救命也没有用,不如留点力气,跟这头野猪进行一场生死时速。
起先的山路比较低平,满月跑得还算轻松,可是到了后面,是上山的坡路,奔跑起来可是能要人的半条命啊。
然而,不跑的话,很有可能一条命直接就没了。
野猪虽然说是食草动物,但被惊动之后,那膘肥有力的身躯,拱人几下,立马能把人撞得头破血流的。
“哼哧哼哧……”野猪四只脚跑得迅速,两只眼睛更是死死锁定了前面那正在奔跑移动的活物,轻而易举地越过各种障碍,眼看着就要追上前面的活物。
满月跑得实在脱力,但是后面的野猪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她想着这么跑下去,恐怕不是野猪的对手,只能一边逃命的同时,一边往左右两边四处张望。
谁知道她这一张望,却发现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只野猪听到动静,飞快地朝自己这边跑来。
“啊我的天!”
满月这下不得不惊呼出声了,一头野猪她就累得够呛了,再来一头,她不是被前后夹击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秉承着对生命无限的热忱和爱护,满月卯足了劲,身子一侧,转道往旁边的一棵大树上面爬去。
她忘乎所以然地往树干上面攀爬,却被后面的两头野猪惊叫声给差点吓得,从树上掉下来了。
幸好她双手抓得稳,一个劲上到大树上面,发现自己手上哪里还有那半张饼子的踪迹,不过包袱还在。
她连忙从包袱里面拿出镰刀,抓稳了这才敢往下面看去。
谁知道地上那两头野猪嚎叫得有点凄惨,而且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满月懵了一阵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刚才一前一后两只野猪都奋力朝着自己这里冲来,可是她敏捷抽身上树了,那两只没什么脑子且来不及刹车的野猪,就那么狠狠撞上了。
这第二头野猪,来得可真是巧啊。满月在树上庆幸着。
地上的野猪,其中一只的脑袋见血了,另外一只则顽强地率先爬了起来,然后复仇似的朝另外一只野猪拱去,直把见血的那只野猪给拱得七荤八素的,飞快地往后面跑了。
顽强且气焰嚣张的那只野猪,猪不停蹄地追了上去。
满月紧紧握着镰刀,一直目送着这两头野猪奔跑远了,又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动静的情况,这才下了树,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往前面跑去。
一直狂奔了小半个时辰的满月,惊觉她已经翻山越岭,跑下了山,离石坛县口不远了。
她回头看了看那座绿树葱郁的山头,原本逃命的颠簸心情,许是由于到达安全区,竟然有点不舍起来。
这个山头,这些道路,是她和隐川一起走过好多回的。
每一回,她都有隐川陪伴保护,可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逃命了。
还有这山头后面的后面,那山头环绕的幽峰村,里面还有她和隐川的院子。
这一回离开,真的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满月看了一阵,止住心头无端冒出的泛酸和不舍,把镰刀重新收回包袱里,转身往石坛县方向走去。
一路到达石坛县口的地方,都有大量的活动痕迹,比如成堆的脚印、烧火堆里的黑灰烬等。
满月猜想,之前被征来的兵,应该在这一处停留过几天。毕竟征兵人数众多,石坛县里哪里会有什么客栈或者任何地方给他们住!
走入石坛县街市,满月朝街边摆摊的大娘打听,问:“大娘,我听说石坛县有檄文在招伙夫,不知道是在哪里?”
摆摊的大娘看着面前这个身材矮小还有些圆滚滚的灰脸小伙子,一时慈善心起,同他说:“我说你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怎么无端端要去当伙夫啊?那可都是三十来岁、生计不好的男人才去干的,你以后还想不想讨媳妇了?”
满月顶着一张灰突突的脸,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大娘,你有所不知啊,我实在没有去处、也讨不到饭吃,说不准去当个伙夫,不仅能为咱墨国效力,还能光宗耀祖不是。”
她的理由张嘴即来。
大娘看着他背着一个布包袱,满脸都是疲惫,自然不会疑惑这个小伙子说的话了。
只是大娘眯起了眼睛,笑眯眯地凑近了同他说:“小伙子啊,你要是想讨媳妇的话,不如入赘到我家去,娶了我家女儿啊?”
满月立马收起了大白牙,合上唇圆起眼,义正言辞道:“谁也不能阻止我为墨国报效!”然后话锋一转迅速问,“大娘你究竟知道招伙夫的地方在哪里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摆摊的大娘抬起手,往一处地方指,“那檄文不就张贴在县衙门口吗?这石坛县的小道消息,还有我不知道的吗?”
满月闻言立马转身走了,留下大娘原地跳脚,“哎哎,小伙子别急着走,你你再考虑考虑啊!”
满月听见后面的声音,加快脚步,几乎跑了起来。
她现在这副灰突突的模样,身材比一般男子都不过,还水桶般的粗壮,竟然这个大娘愿意让她入赘,可见大娘的女儿是有多嫁不出去了。
更何况,她不仅是女扮男装,还嫁了人的,那个大娘的眼力见,可真不好使。
满月一顿狂奔,来到了石坛县县衙门口,果然看见有几个人正围在一处张望,立马凑了上去,果然看到了招伙夫的檄文。
她抬头看向立在旁边的衙役,连忙开口:“衙役大哥,我要当伙夫。”
衙役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开口说:“衙门内右转。”
满月便拎好小包袱,进入衙门之后,右转了进去。
果然一处偏院里面,传来不小的人声。
满月跨进院子,看见里面四散着,坐了好多人。
这些人看起来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而且一看就是长期经过烟油的熏陶,皮肤比较黑亮。他们有的直接坐在地上谈七谈八,有的倚墙靠着望向青天。
唯独有张桌子的地方,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看样子像是在打瞌睡。
她主动朝这张桌子的方向走过去,然后开口:“大人?”
打瞌睡的人睡得有点沉,满月又叫了两声,这才把他给喊醒。
“你、你是来当伙夫的吧。”这人打了个哈欠,才完全睁开眼睛,拿起笔直接说,“报上姓名来。”
“秦月。”满月毫不迟疑地回答。
一路上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当伙头兵肯定要留姓名的,她既然都已经男扮女装了,怎么可能还会用自己的真是姓名!
再说了,幽峰村里被征走的人也有几十上百个,说不准就听过她的名字,到时候撞上了,惹人猜忌就不好了。
那人把他的名字登记在册之后,搁下笔朝他摆摆手道:“可以了,就在这院子里等着吧。”
满月不放心,继续问:“大人,我常在灶台前做事的,做饭菜是个好手,要不大人你就把我征用了吧。”
登记的人眯着眼睛睨了一眼面前的灰脸矮壮小汉,说:“我的意思是,你已经被征用了。”
“啊?!”满月惊讶之后反应过来,不再继续打扰这位爱打瞌睡的大人,转而揣着疑惑走到一个地方站着。
她还以为来征伙夫,起码得露上两手显显本事什么的,谁知道只要过来报个名字就行了。
满月犹豫着要不要出去重新看看外面的檄文,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旁边一个大叔见这个灰脸小伙子想要离开,连忙拉住他,小声说:“我说小伙子啊,你叫秦月是吧。”
满月点点头。
大叔继续小声开口:“秦月,你都已经被登记在册了,要是再想离开,不当这个伙夫了,那就是逃兵,抓到会坐牢的。”
满月立即摇头,“大叔,我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不明白怎么来当伙夫这么简单,竟报个名字就成,所以想去外面张贴檄文的地方看看清楚。”
大叔笑得无奈,“你这小兄弟,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去当伙夫同样也是随军的,性命之忧不比那些士兵低到哪里去,怎么会有人主动愿意前来啊?”他说完转头看向这满院子的人,接着说,“我们这些人都上了年纪,要不是想要改善家里生计,为了那些军饷,谁乐意搭上性命之忧啊。”
他说最后几句的时候,声音又压低了些。
满月明白了些,但刻意欣喜地说:“还有军饷可以拿,这下好了。”
大叔看见这个毛头小子果然是不懂事情的轻重,立马起了恻隐之心,想着后面多照看着点他。
“这一路还长着,你就同我做个伴,我会好好照应你的。”
满月点头傻笑着。
一堆人在这个院子里歇息了一晚上,第二日再有人来接,带着他们走出石坛县口,翻过大山,往松嘉郡那边的方向去。
可是他们没走多久,就看见前面乌泱泱的一条长龙,根本看不到尽头。
他们这一行人,没在继续往前走,只是留在队伍的最后面,分成好几拨,一拨二十人,同睡一个帐子。
白日里,他们负责做好这些征兵的饭菜,然后自有人来拿去分发。
征兵们的伙食一下子得到大大的改善,每个人的面貌看起来都好了许多。
可是他们知道,这怎么都比不上精锐队伍里的那些兵,吃的东西都是原本松嘉郡里有经验的伙头军准备的。
但是,现在的伙食,远远好过他们自己动手瞎搞的那些,吃到嘴里都没味儿。
操劳了一整日,晚间歇息的时候,满月想往前面走走,说不准能找到隐川他们。
可是巡帐的士兵根本不准他到别的地方去走动,满月只好作罢。
她走到自己被分配到的那个帐子前,迟迟不肯进去,干脆就在帐子旁边坐了下来,然后抬头看月亮。
今天白日的时候,从早上天不亮开始忙起,给士兵们准备一堆一堆的早饭。若是天亮了才起,那根本来不及给这成千上万的士兵们准备早饭。
不过幸好这些早饭十分简单,不过就是白粥和馒头。
馒头是另外一个帐子里的伙夫在准备,她们这个帐子承包了一部分的白粥。
帐子前面有十口大锅,两个人负责一口,锅里面煮着的便是粥。一人负责生火,另外一人负责煮粥。
满月是和最先遇到的那个大叔一起负责的。大叔让喊他大全叔。
据大全叔自己讲,他婆娘因病去世,家里还有个十三岁的儿子。这两年常在灶前忙碌,对于烧饭一事,还算做得来。
家里尚且还能吃饱,可是往后儿子要娶媳妇,可就拿不出半点银子了。他听到来当伙头兵还能拿军饷,便立马来了,希望可以平安回来,拿到军饷存着,过两年给儿子娶个媳妇,他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婆娘了。
大全叔像照顾自家儿子一样照顾满月,做饭时候多做了许多事情。
满月想着想着就想起了隐川,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穿得并不算暖和,在刚开春的夜里,着实凉得很。
“秦月?”说话的声音来自于掀开帐子的大全叔,他看到蹲坐在外面的秦月小伙子,知道他也许是不适应,连忙问,“外面天凉得很,你别想那么多,还是赶紧进来睡了,明早上天不亮还要起来忙活呢。”
满月对自己这个新名字适应得很快,立即转过头站起身来,回应他:“好嘞大全叔。”
她明白,大全叔说的都是大实话,要是再不歇息,过不了三个时辰便得起身了。
满月走进帐子中,跟着大全叔去到最侧旁,坐下。她的铺位在最外侧,靠近帐子的地方。大全叔在她旁边。
这个位置,原本是大家都不愿意要的铺位,可是满月一眼就相中了。
这一处靠着帐子,另外一边离大全叔的铺位,也有些隔开的距离。
虽然一直会漏风进来,但是她也能安枕无忧,睡觉的时候不会和其他人靠得太近。
满月衣不解带地躺在自己的铺位上,然后拉上那层不算薄可是根本不厚的被褥,盖住了全身,包括脑袋部分。
深夜中,帐子里躺了十九个男人,个个鼾声如雷。原本满月就不太睡得着,这下可好,几乎到了后半夜,才没忍住迷糊了睡去。
第二日一早,满月掀开被子的时候,光亮透过薄薄的帐子,十分刺眼。
她几乎是马上意识到,自己这是睡过头了。
满月当即站起身来,双手随便往眼睛上抹了两把,就冲出帐子。
她是穿着衣裳睡觉的,所以醒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还要穿衣裳的麻烦事。
满月冲到帐子外面,果然每个人都在忙活。
大全叔看见他,立即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我看你昨天一直没睡好,早上喊了你两声也没喊醒,所幸把今早煮粥的活都揽下了,让你多睡会。”
满月神色有点动容,但是却说:“大全叔,你年纪比我大,我还在你眼皮底下偷懒多不好,我以后一定早起。”
由于满月是天亮了才醒,多半的事情都被大全叔做好了,唯独还剩下这一锅粥还没煮好,满月赶紧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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