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很久都没有从山中出来了，对他而言这世间的大部分事物都是无聊的，小时候上镇里读书很无聊，长大了回老家种田也很无聊。

如果不是那场暴雨让年久失修的青砖断裂，如果没有发现那本秘籍，或许他会选择种一辈子地吧。

可是有时候机遇来的就是如此巧妙，虽然学历不高，但他还是认出了封面的《三清无相功》几个字。

三清无相？这是什么东西，不清楚，但是这样一本发黄的小册子被郑重其事地摆放在密室的正中央也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情。

徐闻掸去小册子上面的积尘，翻开来，里面记载的是修炼的法门，众生有相，三清无相，尽是些看不懂的东西，但他没扔。就像种地那样，虽然很无聊，但他还是慢慢地读下去了，直到徐闻第一次感受到了天地之间有“气”的存在……

当真气能够在体内运转，他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功法是真的，修仙不是传说。

他现在是修真者了，要干些什么呢？

杀人吗？还是去抢劫？

不，那实在太膨胀了……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敌得过子弹，而且，当一个恶人真的很无聊，什么事情是有趣的呢？不明白啊……

且先练着吧。

时间过去了三年，隔壁家的小孩总是来烦他，吵着要徐闻教他修炼。一年前的时候发了洪涝，时间是半夜，滑坡把小孩的家给埋了，连带着还有十几户，徐闻当时也在家里，只来得及出手救下起夜的小孩，他的父母就那样被埋在了下面。

小男孩叫王一，后来成了徐闻的徒弟，那年徐闻二十，王一十岁。

虽说收了徒弟，但对这个徒弟徐闻也没有特别上心，只是将那本小册子交给了他，让他自己去练。

又过去了五年，这个山谷里的小村子已经不剩几户人家了，村里的年轻人就剩下了徐闻跟王一，相识的同龄人都出去了。

“是时候离开了。”

王一问道：“咱不种地了？”

徐闻：“不种啦，没意思。”

“那我们去哪？”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想安静地修炼。”

“我不去。”

王一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徐闻楞了一下。

“我想去城里看看，一个人……”

“……这样啊”

“您……不留我？”

“你心不在这里，我留不住，你去吧。”

“是。”

王一临走前跪下恭敬地给徐闻磕了三个头，徐闻低头看着他，想起了五年前少年拜师的场景，也是如此。

徐闻不无聊了，他现在发现修真其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不用那么费劲儿，只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他身边没有认识的人，没有人，这天地仿佛就只有他，山山水水的生活中又过了十年。

王一没有来信，徐闻也没有主动联系王一，虽然修炼的是同样的功法，但好像两人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自那次分别，就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

现在，徐闻站在深川市的街上，一身粗布麻衣，无视路人的诧异的眼光，他很久都没有从山中出来了，因为没有理由，而现在不同了。

他突然发现埋头修炼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今年三十五了，没有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心中的感慨只能说与山鬼听，之前一直没有发现，是因为王一与他修炼的同宗功法让他一直感受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那个人是他徒弟，虽然道不同，也是他徒弟。

那个人死了。

徐闻手中捏着一张被血染红的黄符纸，血迹已经干透了。符纸是王一的，徐闻见他使过，这血也是王一的，他用食指轻触，缓缓闭眼，指向了一个方位。

他张开刚买的深川市地图，与自己方才指的方位比对了一番，最终确定了一个地点。

凤凰山。

……

出租车内。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斟满美酒……”手机铃声响了。

“喂？”

是自己手下打来的，金少婷接起了电话。

“金小姐，目标移动了。”

看起来是负责监视奉逸动向的那一组。

“立刻报告目标动向。”

“是。目标离开了宾馆，现在坐上了出租车。”

“目标地？”

“暂时不明，现在在前往罗海新区的路上。”

“知道了。”金少婷挂断了电话，对前座的司机道：“师傅，不去燕华苑了，改去罗海新区。”

司机师傅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啥，小姐，罗海新区离这儿那可更远了。”

金少婷面不改色道：“钱照给，有问题？”

“嚯，那成，您开心就好。”司机一打方向盘，改道前往罗海新区。

就在这时，金少婷从半摇下的车窗外看见一个人，一个奇怪的人，在街道上穿着电视剧里才能看见的粗布衣，仿佛别人不知道他是乡下人进城似的。

被人围观的景象，让她想起了刚进城的自己，金少婷眉头一挑，觉得有些怀念。

就像发现了金少婷的目光，那人突然转身看向她，两人在一瞬间对上了眼神，差不多过了三秒，出租车超过了他，那个人消失在后视镜里。

方才的对视让金少婷心中那种一样的感觉挥之不去，让她产生了自己被看透了的错觉。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金少婷心想。

“刚才那个……是什么？”徐闻喃喃道。

三清无相功头一次给了他预警，出租车上的那个女人，不对，气息有古怪，是修真者，但不是人类，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离开过家乡的他从未目睹人类以外的存在，自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妖族，人类之外的生物，金少婷的真实身份。

看来世上的修真者还是不少的，之前闭门造车，见识还是太浅了，徐闻心里思考着，不过既然能打倒王一，那个凶手应该也是修真者吧，自己这样贸然前往，会不会太冒失了？

想不明白啊。

不过就是不知道，才有趣嘛。

徐闻的脚步略略加快。

……

随便找了家快餐店坐下，奉逸拨通了肖无月的号码。

“喂？”

“哦，是我，奉逸。”

肖无月乍一听到是奉逸顿时有些紧张道：“啊，我还没回呢，还在朋友这儿。”

“不着急不着急，我也没回，我在凤凰山。”

电话里传来肖无月惊讶的声音：“凤凰山？怎么跑那么远了。”

“有点事，跟人打一架，你千万不要过来啊。”

肖无月一头雾水道：“打架？我认识几个会打架的朋友，要不要……”

“当然不要！”奉逸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然后厚颜无耻地说道：“今天傍晚，凤凰山山顶，你千万不要来啊，不要带你那些会打架的朋友来啊。”

“……”

“什么？你一定会来？唉，算了，来就来吧，我顺便请他们吃顿饭好了。嗯，就这样，挂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脑海中传来凤依小姐的声音：“……我有点后悔收你为徒”

“为何呀？”

“你比我想象中还没有节操。”

“我觉得都是师傅你教的好。”

“免了，为师觉得就‘无下限’这一点而言，你是可算自学成才。”

“……”

今日的凤凰山，注定要迎来不平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