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是真的没想过，冯去疾会在这么个关键时刻掉链子。

意外之喜来得太突然，早知道冯去疾这么能搞事，他都不需要借黑白玄翦之口请儒家来给他镇场子了。

李瑶深深地看了李斯一眼，李斯也似有察觉，抬头迎上了李瑶的目光。

“不好！”李斯瞬间反应过来，他貌似更打不过李瑶啊。

论爵位，李瑶已经封侯；论家势，李瑶是秦国老牌士族；论家庭，李瑶还有李信这个儿子在秦国军中担任一军主将……

更何况李瑶自身能力也非常能打啊。

这根本就是全方位的碾压，所以两相，他也只能成为左相，辅助李瑶的。

以前他们没想过李瑶会跟他们争右相是因为李瑶只会经济，不懂变法和其他。

现在就不一定了。

李瑶的爵位，资历都在他之上，以秦国军功爵的规定，李瑶不可能成为他的辅助，他也指挥不了李瑶。

总兹所述，最后的结果就是，李瑶接替熊启成为右相，他则是成为左相。

现在仗也打完了，李斯不认为自己还有地方能够获得大的军功提升爵位，然后能超过李瑶了。

李瑶本身继承了父辈的关内侯爵位，世袭狄道侯，这一次的一统大典，李瑶也会进一步封彻侯。

而李斯这一次也会止步在关内侯门槛，成为仅次于封侯的驷车庶长。

秦国的军功爵，低爵位者是无法命令指挥高爵位者的。

所以，冯去疾出事，最大的受益者不是李斯，而且李瑶！

李瑶才是这一次风波中的最终受益人。

朝会散场，所有人都笑而不语的对着李瑶和李斯拱手。

从今日朝会来看，新一届的大秦两相再无悬念了，必然是双李时代，而不是以前可能出现的冯李配。

“你们……也不行啊！”李瑶笑着从李斯身边走过，低语道。

他也很意外啊。

原本他以为他顶死了是左相、副相，毕竟李斯和冯去疾斗，也会产生不少军功的，足够让李斯跟他平起平坐了。

结果谁想到，冯去疾主动出去，让出了相位。

李斯规矩的回礼，倒不至于被李瑶给刺激到。

从一介仓廪库管员，成为大秦首屈一指的廷尉，李斯的起点是所有人中最低的，升职最快的。

就算把并州也算在内，李斯都是草根崛起的典型。

秦国上一个有这种成就的也只有武安君白起可以压李斯一头。

所以，没人跟李斯打招呼，李斯也能明白，恐怕整个大秦，整个天下都在等着看他的悲剧收场。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接下来他的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犯错，等着他倒霉出事，然后所有人都会一拥而上的落井下石，而不会有人想着拉他一把。

这也是正史上为什么赵高敢动李斯的根本原因。

因为李斯在秦国的根基太浅了，又得不到儒家的支持。

“您未必就能稳赢！”李斯自信地说道。

“哦？”李瑶有些诧异。

“左庶长开府建衙！”李斯笑着说道。

军功爵下，他是没法指挥李瑶。

可是若是嬴政让他以左相之位开府建衙，在大秦施行变法呢？

李瑶也瞬间反应过来。

秦孝公时，秦国虽然没有开始变法，施行军功爵制度，但是当时也是有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也分士、大夫、公卿的。

商君入秦，秦国的贵族不要太多，所以秦孝公让商君以左庶长的爵位开府建衙，在大秦改革变法。

现在李斯爵位是不如他，但不代表李斯不能成为变法的主导者，架空他的权利，成为大秦自嬴政以下的第一权臣。

李瑶也就明白了李斯这话里的意思了。

“你若能做到，我也不是不能低头做小的！”李瑶笑着回应。

王家很强吗？很强很强！

但是最强的是他们李家啊！

并州国尉李仁是他侄子，秦国一大兵团统帅是他儿子李信。

所以，他们李家才是当今天下，公族以下第一世家！

他低不低头，李家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这点不会有所更改。

更何况，他是真不懂变法这一块，让他去弄，他怕自己弄得一团糟，然后被罢免。

与其如此，不如跟李斯相互配合，留下一个双李时代的美名。

所谓亢龙有悔，在顶峰之时功臣身退，那才是智者所为，而不是真的等到大难临头了才后悔。

他退这一步，是为明哲保身，不至于让自己前半生的功绩晚节不保。

李斯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李瑶居然会认怂。

“好好干，我等着把通古先生送进帝陵。”李瑶笑着拍了拍李斯的肩膀。

李斯没有根基，又要变法，等于是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必死无疑。

最好的结果就是死在嬴政前边，先在骊山帝陵里给嬴政暖陵墓。

实在不行，李瑶觉得自己还是可以送他一程，至少给李斯留个体面，葬入帝陵之中。

他们做不到李斯这种奋不顾身，但是会尊重，虽然该下刀时也不会有任何迟疑。

“……”李斯无语，怎么个个都认为他必死无疑啊！

法家的变革变法先驱就真的必须死吗？

看看商君，看看申不害，看看吴起……

李斯越想气势越弱了下去，好像这帮玩变法的真没几个好活的……

也就是那些变法不彻底的，貌似才没引起太大的反扑，才得以善终。

退朝之后，李斯回到了自己的廷尉府继续处理刑狱讼状。

只要他一日起廷尉，这些活就不可能放下，这就是他的态度和秉性。

你可以说正史上的李斯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是却不能否认他侍奉嬴政的时候，一件错事都没有，除了跟赵高矫诏外，你找不到他的任何一个污点。

“大人您还是有些危险的！”

一个护卫出现在李斯身边提醒道。

“多少次了？”李斯面不改色的问道。

“最近这段时间消停了一些，但是卑职怀疑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护卫统领担忧的说道。

自从李斯站出来说要变法，他们遇到的暗杀次数就急剧暴增，要不是有影秘卫和罗网在暗中配合保护，恐怕李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