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主任，我后悔了，早知道多穿点好了。”崔明宇哆哆嗦嗦的在一边哈气。

秦晨鄙夷的看了一眼崔明宇，仿佛看一只蝼蚁。

他双手抄袖，微微一拱，“喏，小螺号给我买的，暖和着呢。”

崔明宇怔怔的看着秦晨，似乎在看完3d裸眼大屏后这位秦主任不知不觉有了改变。

转过一个弯，两人准备找个人少点的江沿儿也去看看。

江心已经结冰，有商户在喊着狗拉爬犁之类的。他们的帽子上面冒着哈气，远远看去甚至结了冰溜子。

居高临下看过去，江中冰面上无数的狗拉着爬犁，坐在爬犁上的人笑的开心，声音远远传来。

“这么多狗么？”

秦晨自言自语嘟囔着。

能拉爬犁的狗可不多见，所谓狗拉爬犁只是一个传说，现在也没人特意用狗去拉人或是货物。

只有短视频平台上有博主用自家的宠物狗做爬犁，每每摔个狗啃屎，博大家一乐。

而江上的狗拉爬犁远远看去至少有20组，每一组都……很整齐，而且哪里看着怪。

秦晨一下子愣住，抄着袖子看江面的狗拉爬犁，找哪里不对劲儿。

“秦主任？”

“小崔，你看哪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崔明宇没听懂。

“狗拉爬犁，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儿呢？是太整齐么？也不应该啊，可以解释为前几年冰雪节大火，所以商家下力气训练了一批雪橇犬。”

“雪橇三傻也没多贵，要是自家繁殖的更便宜，吃点狗粮，甚至剩饭剩菜就行，钱倒不是什么问题。但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你帮我看看。”

崔明宇没觉得哪里不对，他看了一会，感觉狗子们体力太好了，而且步调一致，有一种……蒸汽朋克的美。

我艹！

崔明宇想起蒸汽朋克，一下子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天寒地冻，哈气特别明显。远远的看去，爬犁的人哈气不断，虽然轻微，不像是蒸汽火车头那么明显，但也能看见每个人都“仙气飘飘”。

但是！

拉爬犁的狗却没有哈气。

没有哈气！

它们竟然没有哈气！

难道是机器狗？！

“我去看看。”

“你等等我。”秦晨跟在崔明宇身后，两人下了长长的台阶，奔着最近的一家走过去。

“秦主任，我感觉是机器狗。”

“对！”秦晨一跺脚，脚下打滑，摔了个跟头。

“秦主任，小心啊。”崔明宇拉起秦晨。

幸好穿的厚，摔一下不打紧。秦晨想要拍拍身上粘的雪，但觉得冷，马上再抄起袖子。

他这回学了乖，不再大步往前走，而是一路小碎步慢慢挪。

“我就说哪里不对劲，拉爬犁的狗没有哈气。按说应该吐舌头，哈气乎乎的才对。”秦晨道。

“您肘关节没问题吧。”

“没事，衣服厚，我用肩膀落得地。”秦晨道，“小崔你说机器狗这东西现在都能拉爬犁了？！”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机场路上换电池的那头机器熊猫。

太过于科幻，以至于两人不太敢相信。

越走越近，正好一辆爬犁回来，秦晨终于看清楚那根本不是狗，而是竹子！

机器熊猫！

是机器熊猫！！

上面的人欢声笑语的下来，扫码付款，顺便rua了一下机器熊猫的头。

“这都是最新的机器熊猫，不来一只？”老板问游客。

“最新的？”

“你们不是刚感受过么，看它们拉爬犁拉的多整齐。跑起来是不是和其他机器狗不一样？你们感受到颠簸了么？这是最新型号的，属于竹子的周边手办。”

商家卖力的撺掇着。

“……”

商家见那几个人没有买机器熊猫的想法，马上开始给机器熊猫更换电池，毕竟后面还有人排队。

“机器熊猫卖？”

“说是要我们随便说一句，卖不卖都行，卖了我们也不挣钱，卖它做什么。”

秦晨一怔，这估计又是什么营销。

仔细打量熊猫，竹子的造型，就是比竹子小了一圈，拿着拉爬犁，比雪橇三傻看着精神多了。

大熊猫拉爬犁，应该预定了今天晚上的热搜了吧，秦晨心里想到。

他怔怔的看着，更换完电池，又几名游客上了爬犁，机器熊猫拉着他们远去。

“今年怎么变机器熊猫了？”秦晨摸出烟，递给商家一根。

商家笑呵呵的把烟推了回去，回手拿起自己的烟，给秦晨散了一根。

“这不是前几年说我们狗拉爬犁虐待动物么，也没见他们不去铁锅炖。都能炖着吃，拉拉爬犁怎么了？再说，吃狗肉哪最多？那些giegie们不见得少吃。”

“对！韩国人还吃狗肉呢，也没见少追那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崔明宇符合。

“害，别发牢骚，今年怎么用上机器熊猫了？”秦晨见商户直接跑题，连忙打住。

有些话题秦晨根本不敢接。

哪怕他在医院人五人六的，真要是在手术室里说这些话，得被小护士甩无数个白眼球。

“竹子，不认识么？我们的吉祥物。”

“我的意思是，你自己买的？”

“不是，是租的，租金也不贵，就相当于一个入场费了。唯一的要求是顾客下来后要推销一下，其实没人管，推不推销的就那么回事。”

“好用么？”

“还行，最开始不好用。后来来了几个工程师，等江面冻结实厚跑了三天，不断改进这才好用了一些。但话说这东西真是越来越精，学的真快。”

秦晨扬眉。

见秦晨的眉眼表情，商家道，“你还别不信，狗拉爬犁，一拐弯就要掉下来，前年有爬犁翻车，把人都砸伤了。挣的不够赔的，今年租场地，我也是壮着胆子租的，没想到赶上有机器熊猫了。”

“机器熊猫这玩意真厉害，转弯的时候好像通灵了似的，能预测到身后爬犁的角度，稳得很，稳得很！而且走路没声，只要有电就能跑。

都说核动力驴，谁能想到核动力熊猫先出来了。”

秦晨点了点头，想要试一试。

可一看后面排队的人群，秦晨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

可惜自己不是柴老板，怕是柴老板在这面天天都是竹子拉爬犁，他坐在上面吧。

“一块电池能用多久？”崔明宇问道。

“跑俩小时就得充电，太冷了。要是在室内还好一些，但室内玩的哪门子狗拉爬犁呢。”

“您这生意可真好。”崔明宇笑道。

“那是！今天冰雪节开幕，过几天学生们放假了生意能更好！”老板也很是期待。

虽然外面冷哈哈的，但哈气里似乎都带着温度。

一根烟抽完，两人一步步往回挪。

机器熊猫拉爬犁，讲真，国内的机器狗已经进步到了这个地步了么？秦晨还是不太信，回头又扫了一眼拉爬犁的机器熊猫。

“小崔，冷不？要不明天你找罗浩给你也买个军大衣？”

好像是真的。

秦晨回头，看见冻成狗的崔明宇，哈哈一笑。

“我还行，一会看见有暖宝的我买点揣着。”崔明宇的确有点冷，但他毕竟年轻，身体好，活力也状。

上岸后回头看了看满江面的机器熊猫，两人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肯定跑的越多越好，但他们俩心里想的都是竹子和罗浩。

去年来省城的时候罗浩还是东莲市矿总的一个小干事，秦晨还能指着鼻子训罗浩说他不懂事，非要闹脾气回东莲。

今年？

没看见罗浩，可罗浩却无所不在。

“我去买个暖宝，太特么冷了。一会还有开幕式，不知道要在外面蹲多久。”崔明宇想了想，还是告饶。

现在能撑住，可一会就未必了。

转个弯，崔明宇忽然怔了下。

一排几十个人正在背对着风雪面对着墙壁吃着饭。

是维持秩序的警察，换班下来找个地儿随便对付一口。

冰雪节要开幕了，各种人手都紧的很。

呃~~~

这也太辛苦了吧！

秦晨也怔了下，随即苦笑，“那面踩踏事件可把人给吓坏了。当时魔都那面也做了应对，区长和书记都在附近指挥，谁知道怎么回事。”

“我听人说，古代打仗炸营就跟那次事件一样。”崔明宇道。

“对啊，这面的领导基本都是魔都、帝都调来的，看样子怕的厉害。”秦晨抄着袖子，无时无刻不跟崔明宇显摆着自己暖和。

崔明宇有些苦恼，要不是秦晨非要背着罗浩来，自己哪能遭这么大的罪。

时间还早，自己的确大意了，不该只穿一件羽绒服。

羽绒服虽然暖和，但这里的西伯利亚北风太流氓，逮哪往哪钻，钻进去就冷的透骨。

现在身上还有点暖和气儿，但要是过一会就未必了。

又往前走了一个街道，这里也有警察，但每个警察身边都带了一只机器熊猫。

机器熊猫趴在地上，扭着屁股，跟随着警察的脚步变成人墙改变游客的走向。

机器熊猫身上还发着电子音。

“怎么上一波没有？”

“可能是警力紧张，今年的游客数量应该超出省城的预料了。”崔明宇猜测，“机器熊猫有人带着就还好，也算是能用。”

秦晨上下打量机器熊猫，它们身穿警犬的制服，看起来倒也蛮正规的。

最主要的是机器熊猫都戴着墨镜，而且这批机器熊猫的身材要比拉雪橇的机器熊猫更粗壮，近似于竹子。

倒是警服有点小，明显是赶工出来的，没那么默契。

但这都是吹毛求疵的小缺点，不重要。

“啧啧。”秦晨啧了两声，但没多说什么。

“机器人本来就是这么用的。”崔明宇看着机器熊猫协助警察梳理游客，喃喃的说道。

“估计机场那面也想要弄，这还是冰雪节么？不是变成了机器人展？”

“我听罗浩说，波士顿动力走错了路线，现在已经全面转型，开始贴近咱们的路线搞电动。正好工大从二十多年前就一直在接触机器人，技术储备够，省里面拿着用也顺手。”崔明宇道。

“人员素质不够，有什么好搞的。总以为老钟行他们也行，狗屁。”秦晨斥了一句，抬手要拢一拢自己的大背头。

但双手抄在袖子里，实在不愿意拿出来。

外面真冷，军大衣是真暖和。

“冰雪节什么时候开幕？”秦晨问道。

“说是晚上8点，还有2个小时。”

“找地儿吃口饭吧，你知道哪好吃？”

“罗浩带我来过，秦主任您跟我来。”崔明宇大喜，他是真想找个地儿吃口饭暖和一下，然后做做准备。

可罗浩带崔明宇来吃的饭店门前也排队，至少2、30桌在前面，一看就知道排不上。

“川菜馆子？小螺号还喜欢这个？”

“他说这家挺正宗，我吃着也还行。可这排的人也太多了……”崔明宇无奈，带着秦晨准备随便找一家小馆子吃一口。

来到省城，办理完入住手续就出来逛，到现在只吃了一顿飞机餐，还不是正餐。

肚子里没食，全身都发冷。

“小崔，你和罗浩来这儿玩的开心么？”秦晨问道。

“还行。”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被冻一会就没精神了？要不你穿我军大衣？”秦晨问道。

“害，不是，我想起了那年我们寝室的事儿。其实罗浩带我们来省城玩不是专门带我，是带我们一个同学，黄永志，秦主任您记得么？”

“记得，五大三粗一学生，他怎么了？”

“那年我们几个在帝都去吃自助，您也知道，学生仔吃自助，我们饿了一天才去的。

不喝饮料，不用蘸料，直奔肉去。

吃饱后我们去看电影，但一盘算一张电影票52，我们八个，得400多，就去私人影院的单间。”

“嗯？单间多大？”秦晨问道。

“就是小情侣约会的那种地儿，单间一张双人床，带上一个沙发，也没多大。”崔明宇笑道，“我们看完电影出去，刚好看见黄永志的女朋友和一个男的从另外一个房间出来。但是，那叫一个尴尬。”

“……”

“后来呢？”秦晨问道。

“后来？罗浩就带他来东北散心，上山采蘑菇，来松花江边坐江沿儿。”

原来就这破事，秦晨心里腹诽了一句，看样子崔明宇还是冻的轻，这都啥乱七八糟的。

不过罗浩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这事儿秦晨是知道的。

要是换别人，得到众多老板们的青睐，早就变成众矢之的，被射的人仰马翻。

但罗浩偏偏口碑俱佳，平时做人也小心谨慎，甚至连女朋友都不处。

这人，真是很狗啊，秦晨想到。

“先生，流放宁古塔，您看看。”一个撒传单的姑娘走过来，拿着一张传单说道。

“流放宁古塔？！”

“流放宁古塔？！”

秦晨和崔明宇都愣了下。

这梗放在这儿真的好么？不过两人转念一想，似乎还不错。

原本比较冷僻的一个词，自从《甄嬛传》火了之后就随着火起来。

没想到竟然连这个项目都有。

秦晨对此毫无兴趣，他抄着袖子转身，连跟那个发传单的小姑娘连话都不说一句。

崔明宇见她冻的脸蛋通红，接过传单，微笑，“谢谢，我们随便看下。”

小姑娘怔了下，微微鞠躬，欢快的离开。

“秦主任，您对她有意见？”

“害，最近习惯了。”秦晨道，“不是接二连三出事了，又是开会的时候女博士坐腿上热吻，又是什么骚扰之类的。现在我手底下的女博士都是老大带，哪怕是上课，也至少有俩人，平时根本不说话。”

“……”崔明宇无语。

“是有点过，可我正爬坡了，以后再说吧。”秦晨道。

“您院士有戏？！”崔明宇惊讶。

“有没有戏都得努力，呸~~~”秦晨呸了一口。

“您这是？”

“小螺号极有可能比我更早当选院士。一想到要投票，我和郑思远都要去他那拜码头，就觉得烦。”秦晨有些无奈的说道。

“……”

“从前有一位老人家跟我说要走暗路，耕瘦田，进窄门。我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意思，稀里糊涂的。现在看，小螺号可比我明白多了。”秦晨有些感慨。

“？？？”崔明宇不懂。

“介入科，我说的是纯正的介入手术，不是你这种，你们循环科的院士结实着呢，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

崔明宇嘿嘿笑着，自己连四青都没摸到边呢，怎么会琢磨院士。

但义父大人就不一样了，他今年拿了三青，明年评杰青和长江学者。

有了杰青，就算是有了最基本的资格，至于之后怎么走，想来义父大人早都有打算。

“介入科是一块瘦田，被压制的不行。主要是他们的业务和普外科高度重合，以至于连个工程院院士都没有。滕老板再牛逼，也只能进基础科学为主的科学院。”

“害，秦主任您看您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这儿腹诽柴老板呢。”

“你以为没柴老板什么关系？”

“南面的吴孟超吴老板去世了，北面的柴老板还在。他俩捏一起，能看上介入学科半分都算多的。”

“！！！”

“也就是小螺号开始搞介入，柴老板松了个口，所以今年的肝癌治疗指南上加了一句——可以介入治疗。”

“还有这事儿！”崔明宇惊讶。

他不是搞肝癌治疗的，没看过今年新出的肝癌治疗指南。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八卦。

“不是你们科的指南你是一眼都不看啊。”秦晨讥讽道，“一口一个义父，你义父干啥呢你都不知道。”

崔明宇愣住。

他哪知道还有这么多水面下的东西。

“柴老板看不上介入科，怎奈何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却选择了介入科。要是我，搞死罗浩！狗东西这不是给柴老板上眼药呢么。”

“……”崔明宇打了个寒颤。

他很清楚秦晨的意思，这也不是不可能，甚至这种事儿变成现实才是最可能发生的。

反而现在柴老板和罗浩之间和睦相处，柴老板为了撸猫连帝都都不回才是小概率事件。

“我跟你讲，你级别不够。我们圈子里说起小螺号，都说他就嘴上说得好听，其实一百六十斤，得有一百五十九斤的反骨。”

“不过真是奇怪，柴老板竟然不在意，而且还做出了让步。”

“罗浩做的好。”

“做得好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柴老板和吴老板都是和善的人？好人就压根上不去，你懂不懂。”

“……”崔明宇沉默。

“你是没见到他们搞人，下手忒狠，我现在看见柴老板腿肚子都转筋。”秦晨感慨，“王忠诚王老板最后也没把院士个张老板，直到他去世，你知道因为……靠，说这个干什么。”

“呸~~~”

秦晨又呸了一口。

“张老板可是亚洲第一刀，现在应该算是世界第一刀了吧。”崔明宇道，“秦主任，到底为了什么？”

“不说这个，我看看传单。你把传单打开，给我看看。这鬼天气，风太冷。找个地儿你也暖和一下，军大衣我脱不下身，就不跟你客气了。”

崔明宇打开传单，上面赫然出现一个囚笼，有游客在上面照相，还有化妆、衣服等等。

两人仔细看宣传，心中感慨，这玩意的确吸引人。

也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就去这里坐会，算是看热闹了。

线下实体店就在不远处，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崔明宇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就在外面站了一会，两只脚都冻麻了。

他快步走进实体店，身后秦晨不紧不慢的走着，不断四周看热闹。

“还有什么活动？”崔明宇假装热切的问道。

销售人员见是俩男人进来，笑了，“这位先生，我们有热水，还能点隔壁的热饮，您在屋子里暖和一会吧。要是实在冷，我……我有自己的暖宝，给您用吧。”

汗，崔明宇大汗淋漓。

瞬间就被人揭穿真相。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想流放宁古塔的？”秦晨问道。

“一般都是女孩子愿意玩，去拍照，男生都是陪着。看二位，应该是准备的不太充分。没关系，用我的暖宝吧，要不一会更冷，熬不住，再冻感冒了。”

“别担心，都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