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灵族之神

在神与神的战争中，往往没有黔首的位置。

但天堂之战却恰好相反。

无尽的战火燃烧着神明们高高在上的羽翼，伏山填海的尸首堆砌出了通往黄金王座的阶台：神与人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接近过，冠冕会从云端掉落，灰烬中也有可能走出新的主宰。

那是一个原始、蛮荒、充满了无尽可能和规则的年代，是一个放眼银河万万年的未来，都不可能再次出现的年代，是虽然与你们毫无关系，却又一早便注定了你们的道路和未来的年代。

那是神明诞生的时候。

也是祂们死去的时候。

一种难以用人类的语言来完美形容的变化，正在黑暗王子魅惑诱人的脸上悄然发生着，就像是蛇的退鳞一样，又像是露天联欢晚会的背景板在更换它们的颜色：旧有的面容缓缓地退去，一张全新的脸自眉间到下颚。

摩根盯着祂，不敢走神却也不敢太投入，脑海中还昏昏沉沉的刚刚被注入的历史，四周如实质般的黑暗依旧在戳她的皮肤：即使是对于能够独立指挥一场启示录级战争的蜘蛛女皇来说，现在的情况也着实有点儿不太妙。

但她依旧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不过，更重要的是……

原体歪了一下脑袋，瞳孔中流转的光芒表明她正在进行一次速度极快的思考：黑暗王子的全新面容让摩根觉得极度不安，比帝皇的脸和她自己的脸更令人作呕，却偏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绝对见过这张脸：但却忘记了他到底属于谁。

真是奇怪：瘦削、英俊、弄的灰色瞳孔和金色短发。

等等……

原体的瞳孔大了一圈。

而当蜘蛛女皇再次看向黑暗王子的时候，原本努力保持着冰冷的面容，已然多了些绷不住的怒火。

你觉得用我死去的兄弟来挑衅我是件有趣的事情？】

我只是在害怕。

如猫一般蹲伏在地面上的黑暗王子屈身向前，虽然祂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庞然的身躯依旧给了原体如山一般的震撼感：摩根本能地退了一步时，恶毒的芳香吐息却已经困住了向后的肩骨。

害怕？】

原体尽力保持着平静。

你又能害怕什么：你可是货真价实的神明。】

当然害怕你会忘记你那位完美的亲兄弟呀。

色孽眨了眨眼睛。

听我一句：那个人色孽指了指自己的脸，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亲生兄弟，和他相比，你其他的所谓兄弟不过是恰好生在了同座实验室里面的邻居，是栖息在一块儿腐肉上的蛆虫，哪有什么真正的兄弟情谊？

唯有他，是与你从肉体到灵魂双双契合的人物。

真是可惜啊……

说到这里，黑暗王子居然又变得黯然神伤了起来。

如若不是奸奇那个混蛋居然从一开始就破坏了计划，我原本还准备着，能够将你们两位都邀请过来呢：我已经看到了，你们两人的子嗣，可比你的基因之父要更有可能终结银河的轮回。

真是可惜呀：不过，银河的本质就是天不遂人愿。

……】

祂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摩根眯起了眼睛。

她了一秒钟的时间才想明白那句子嗣】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蜘蛛女皇不知道自己是在悄然越过这个话题，还是用冷笑来回应黑暗王子：但在她能做出决定之前，心中的怒火就已经启动了原体的反击程序。

是很可惜。】

原体冷笑了一声。

且不说流着我的血的孩子已经够多了：两块白银的混合物又怎能胜过真正的黄金？】

的确不能：但亚空间的美妙便在于无所不能。

黑暗王子摊开了手。

更何况，你们兄弟二人可远不止白银，你们的父亲现在】也还算不上是黄金：如果有着能够流淌着你们二人的血的造物，那他的力量就算是放在浩瀚之洋中，也足以媲美阿苏焉和凯恩。

这是一句……夸奖？】

当然。

那请恕我表示怀疑。】

原体的眉头跳了跳。虽然我从未有幸与任何一位灵族神祇见过面摩根自己都赞叹她在说这句话时的镇定，但我的几位兄弟的确曾与诸如凯恩这样的神明有些不太愉快的经历：从战争的结果来看，媲美阿苏焉和凯恩并不是什么赞誉。】

为何要用一粒冰块的体量来衡量整座冰山呢？

色孽抬起了一只手。

单打独斗的凡人，也是银河中最微不足道的灰尘，但当他们因为一个目的而团结起来时，你的父亲就可以利用他们，从无到有的打造一个银河帝国：你可是亲眼目睹了奇迹的建立的。

神明也一样，哪怕只是一枚碎片都是足以与你们这些基因原体正面对抗的存在，你又为何要去怀疑祂们的全盛期呢：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嗷嗷待哺、茫然无知的小可爱。

无论是阿苏焉、凯恩，亦或是与祂们齐名的灵族众神，祂们都是强大的存在，是能与星神或者与我们相提并论的：我与祂们之间的战争并不轻松，但我的胜利早就是命运谱写好的事情。

有意思。】

摩根点了点头：选择相信黑暗王子的这句判断。

按照你的说法，既然灵族众神如此强大的话，有他们相助的古圣又怎能全面失败呢：能够造出媲美星神的存在，古圣的实力至少要比他的造物更强吧。】

难道机械神甫就会比他建造出的战舰更强大吗？

色孽啃下了第二根手指。

事实就是，古圣并不比他们造出的神明更强大：无论是在现实宇宙还是亚空间，都始终有层天幕悬挂在那里，跨不过它，所有人的力量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黄金与黄金之间相差的不过是重量和纯度而已。

所以，当天堂之战燃烧到最惨烈的时候，当灵族的神明们愕然的发现祂们代代谦卑侍奉的古圣主人已经堕落和自私到了难以辨认的地步，甚至打算将灵族投入战场上当做柴薪燃烧时：祂们的背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是说，古圣落败的一个巨大原因就是因为灵族的神明们选择了临阵倒戈？】

这个指责太苛刻了。

黑暗王子挺起胸膛：此时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灵族神明，在为祂的同僚和子民的辩护。

实际情况是，灵族众神的出现的确改变了战局，极大地拖延星神们的攻势，凯恩甚至在战争中击退了拥夜者，让这名掌管死亡的星神发出了一声尖啸，银河中绝大多数的智慧种族种族由此学会了对死亡的恐惧。

你也可以去看看，在绝大多数有死神概念的文明中，他们对于死神的印象都是一个手持镰刀的黑袍阴影：这就是拥夜者的形象，也是祂尖啸的后果。

但战局的好转并没有扭转古圣整体的窘况，在越来越多的仆役种族被太空死灵们赶尽杀绝，或者干脆叛逃后，古圣将更多的劳役压在了灵族身上：最开始，灵族还愿意体谅他们的主人，但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灵族神明被创造，以及如雪般飘来的阵亡通知单，再恭顺的仆从也会坚持不住的。

代价如此高昂，而他们自身的实力也值得挺起腰杆。

既然如此：忠诚，又值几分价钱呢？

确实。】

摩根点了点头：蜘蛛女皇可能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认同由黑暗王子讲出的一句话语。

所以，比起高高在上，且由于古兽人叛乱的原因，不再将这些灵族神明们视为万神殿的一员的古圣们来说，来自于同族子民的恳求自然更能博得灵族神明的同情：祂们决定脱离战争，带着全新的灵族远离燃烧的天堂。

于是，当星神们最终攻破古圣的网道防线，并逼迫古圣炸毁大量的网道时，无数正在网道各处追赶工程的灵族，因为没有收到通知而身死当场，这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以阿苏焉和凯恩为首的灵族众神封锁了其他的网道，拒绝再为古圣的战争流血。

灵族中就没人反对么？】

你猜是什么样的灵族会在古圣的压迫下，继续自愿为他们的主子在网道中追赶工程？

……】

灵族的神明们将祂们剩余的子民藏匿在了网道与亚空间相链接的那一部分，那是就连星神也无法轻易踏足的区域，而能够踏足其中的古圣却因为战火的逼迫，直到灭亡的那一刻，都未能空出手来惩戒自己的奴仆。

灵族在其中休养生息，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创造更多的子民和神明，并等待着再次杀回现实宇宙的时机：而当看似实力弱小的西高奇被创造出来的时候，灵族就意识到时机已经到了。

实力弱小的西高奇？】

摩根压抑着脸上的笑意。

是和你相比么？】

不：西高奇的所谓弱小更像是祂的一种武器。

当提到这位总是喜欢给自己下绊子的同僚时，黑暗王子的面容变得捉摸不定。

祂实在是太弱小了，弱小到唯一擅长的事情就是从最危险的地方安全的逃走，就是从拥夜者和其他星神的围追堵截下，依旧能够悄然滑过：于是，哪怕是星神们发现了他的踪迹，也懒得费更多力气去追杀。

而这就成为了优势。

当天堂的战火燃尽，当古圣的文明彻底消亡时，即便星神们的目光早已变得饥肠辘辘，无法发现悄然从网道的最深处再次溜入现实宇宙的西高奇。

而西高奇之所以会悄然溜进现实宇宙中，是因为祂受到了万变之主的邀请：水晶迷宫的主人始终都没有忘记欺诈者梅菲特兰当年对祂的冒犯，为了报复这个最狡诈的星神偷取了祂的身份，奸奇就开启了又一项伟大的计划。

出于不同的目的，我最古老的兄弟和我最爱开玩笑的同僚都想见证星神的陨落：其实前者是为了能让亚空间的力量，能够进一步压倒现实宇宙，而摧毁现实宇宙最强的兵器无疑是个好选择，但后者更多是为了子民的考虑。

于是，祂们将触手伸向了本就饥肠辘辘的星神：此时，天堂之战胜利者们正领着祂们各自的太空死灵仆役，在银河中贪婪无度的追杀着最后的智慧种族，以满足祂们永无止境的胃口。

这些强大的怪物们在进食的过程中巧妙的避开彼此，因为祂们都知道祂们之间的血缘亲情是如此的淡薄，不能离得太近：否则谁又能确定饥饿的肚囊会驱使着祂们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万变之主和笑神一前一后的来到了那些最强大的星神的耳旁，然后在以千百年为单位的时间里，向这些银河的霸主不断的低语着诱惑，扭曲祂们面前的世界，为祂们展现一条能够填饱肚子的新道路。

在此期间，祂们都变成了欺诈者梅菲特兰的模样，用言巧语恳求自己最强大的兄弟去消灭那些最顽劣的兄弟：有人说真正的欺诈者梅菲特兰也悄悄的加入了这个欺骗的队列中，因为祂的力量在星神中是最弱的，祂想顺势挑拨自己强大的兄弟们先自相残杀。

但无论如何，奸奇、梅菲特兰和西高奇的联手最终产生了应有的效果：以拥夜者和局外人为首的一批强大星神，率先开启了互相吞噬和战争的魔盒，天堂之战的胜利者们开始自相残杀。

而神与神之间的自相残杀最终在亚空间中，诞生了足以满足奸奇最后一丝渴望的波纹：没有轰轰烈的声响，但属于万变之主的王座就此在水晶迷宫中筑成，以奖励祂的恶毒和欲孽，奖励祂接连用狡辩和谎言摧毁了一个又一个足以在现实宇宙称王的力量。

你是说……】

摩根伸出手来，像是小学生般提出了自己疑惑的问题：就在不知不觉间，蜘蛛女皇似乎已经和色孽达成了某种默契，某种提问者和解惑者的默契。

奸奇的升神并不需要一场流血亿万的伟大仪式？】

哦，当然。

色孽轻快的笑了起来。

对于我们来说，登上王座其实是一条漫长的过程，需要的是以千百年为单位的积累还有无数灵魂的哀传：奸奇的登神之路早在它诞生之前，就开始了，从祂蛊惑古圣的那一刻起，无数的杀戮和窜变早就已经满足了力量的需求，星神与星神之间的自相残杀，不过是在饱食一顿美味大餐后，饮下一口解腻清汤时的叹息。

反过来说，一群神祇直接自相残杀，和一场可以波及到全银河的伟大战争，难道不是足以相提并论的事情吗：只有那些最着急升格的家伙才会选择用一场凡人之间的大战来满足祂的血祭。

摩根没有回答这句话，她的沉默示意色孽继续讲下去。

总而言之，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混沌神明就这么出现了，但奸奇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

当星神们自相残杀时，万变之主的已经飘然走向了正在孤独中封闭着自己的寂静王，祂告诉太空死灵们永恒的领袖，自己已经履行了先前的诺言：星神们的自相残杀终将只会留下一堆饥肠辘辘，穷兵黩武的衰落猛兽，猎杀祂们将是复仇的最好途径。

寂静王相信了这句话，当星神们为了猎杀彼此而无暇顾及各自的仆役的时候，太空死灵的首领动用了最后一点儿权威，将各地的法皇重新召集了起来。

不过在此期间，却是稍微出了一点儿小意外：主动挑起与古圣之间失败的战争，并且葬送了整个惧亡者文明的未来，令寂静王在太空死灵权贵间的声望，早就已经跌到了谷底，虽然他并非是所有事情的责任人，但在大部分法皇心中他早已不配为王。

虽然依旧有大量的死灵王朝愿意响应寂静王的召唤，但同样有大批霸主和法皇只是自顾自的沉溺于他们毫无意义的永恒中：这种困境促使寂静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开启了总控协议，强迫各地的法皇来到他的面前。

在动用了三圣卫队，以及诸如美奈克王朝这种绝对忠诚于寂静王的野蛮下属，强行镇压了所有人的不满后，寂静王就像之前号召与古圣的战争一样，再次抛出了一个令在场的所有贵族全都无法拒绝的美妙条件。

复仇。

向夺走了他们的一切，毁灭了他们的文明的星神复仇。

等待时机，忍耐暴政，打造武器：最后嗜杀神明，终结永无止境的痛苦轮回，打碎将奴役他们千秋万代的神之枷锁，然后再作为真正的统治者，统御银河，直到万年又万年。

说到这里，就算是黑暗王子也赞叹的摇了摇头。

实话实说，其实绝大多数参与会议的法皇根本就没有什么统治银河的念头了，但他们对于复仇的渴望比想象的更强烈：只不过寂静王在此之前给各大贵族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差劲了，再加上他开启会议的手段有些粗暴，于是，在为期几天的讨论后，法皇们也提出一项对寂静王的要求。

那就是，在完成了对于全体星神的复仇之后，寂静王必须放弃总控协议，放弃对于各大法皇和霸主的强行契约：他们已经厌倦了继续待在这个惧亡者文明有史以来最失败的君王的统治下了。

与此同时，对于极度忠诚于寂静王，以野蛮和暴力而交恶于诸法皇的美耐克等王朝，也必须被施加以变相的流放，他们的新封地必须是银河中最恶劣的地方，如果能死在那里就再好不过了。

在漫长的沉默后，寂静王最终同意了这个条件，在自己的机体中施加了一道程序，限制他在事成后摧毁总控协议：谁也说不清楚寂静王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答应了法皇们的要求的。

也许是迫不得已，又也许他其实抱有相同的想法。

当然，在后世，为了尽可能的美化他们的主君，太空死灵们总是会统一口径，宣称寂静王是在目睹了天堂会战的结束，以及太空死灵整体的衰败后，出于愧疚而主动放弃了总控协议：实际的情况谁又知道呢？

但无论如何，这都并没有阻止整个太空死灵文明在私下里再次团结了起来，他们从战场的废墟中挖出了曾经的科技，努力榨取着早已沦为一片废墟的银河，在星神们彼此厮杀的阴影下，悄无声息的打造着弑神的武器。

在此过程中，为了响应混沌大道的意志，将现实宇宙最强大的造物完全摧毁，我的三位兄弟全都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们的背后。

恐虐在工匠的耳旁低语，告诉他们银河中最强大的武器该如何缔造出来，那是超越了太空死灵的科技和理解能力的体现。

与此同时，奸奇则是竭力挑斗星神继续自相残杀，就连欺诈者梅菲特兰最终也没有逃脱：现世的神明们数量愈发稀少，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太空死灵正在奸奇的掩护下逐渐的包围他们。

最后，纳垢的手则是亲自指引着炮手们的意志，告诉他们每位神的弱点又在哪里，瘟疫之神亲自赐服了每一把武器，祝福它们拥有着能够杀死神的瘟疫：在停滞之主注视下，太空死灵的每一发武器都将会精准的命中星神体内用于储存被吞噬灵魂的部位，但是祂们最脆弱也是最重要的地方。

就这样，千百年的时间弹指而过，直到神明的破碎躯体遍布银河的每一处角落，幸存下来的星神们伤痕累累，却绝望的发现彼此之间的啃食并没有为祂们带来想象中的能量。

与杀死一名神明相比，吞噬祂的躯体所获得的补偿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到最后，除了因为吞噬太多的同类而逐渐变得疯狂的局外人之外，就连拥夜者，也达到了最虚弱的地步。

而就在此时，太空死灵也已经做好了他们的准备。

弑神，开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