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这是我的良心
具体什么事,沈临毓没有明说,但定西侯能想象的到。
粗粗一听,他面露迟疑,但很快也明白过来。
直面心魔,才能战胜心魔。
安国公府对阿薇来说,其实也算不得心魔,昨儿会那样不管不顾,主要是阿念的缘故。
但他们对阿薇而言又是“必须迈过去的坎”。
就像阿念跟他说的那样。
自己的坎,自己迈。
自己的仇,自己报。
当然,定西侯是不愿意阿薇再亲自动手了,但亲眼见证一个结果,应当会是阿薇想要的。
思及此处,定西侯问沈临毓:“王爷,不会让阿薇伤着吧?”
这个伤不是皮肉伤,是心里的创伤。
沈临毓听得懂,沉稳道:“侯爷放心,不会的。”
两人又商量几句,沈临毓便急急赶去御书房。
海公公在门口等他,尴尬地冲他笑了笑:“圣上憋着火气……”
沈临毓很是“理解”:“是会生气。”
从去年腊月到今年中秋,满打满算冬春夏三季,先斩后奏两次,一季抄一个大的,不气的不是圣上、是圣人。
果不其然,进去之后,就是一顿劈头盖脑的训斥。
“你眼里有朕这个皇帝吗?”
“镇抚司的权利还是大了些,让你随心所欲上了?”
“说抄就抄,招呼就不打,这把椅子要不要你来坐?你说了算?”
“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慌,知道朕不会把你怎么样是吧?”
“安国公为人做事,也是为朝廷尽了心出了力,即便有不对的地方,功过相抵,怎么就到了抄家的地步?”
“你是看谁不顺眼就抄谁?”
沈临毓低垂着头,老实听着,看着态度极好,实则左耳进、右耳出的。
这般乖顺态度,永庆帝骂着骂着,自己先没意思了,坐在大案后头拉着脸生闷气。
又不能全闷在心里,半晌还会冒出几句话来。
“站着挨骂的,你是第一个。”
“罚你去外头跪着,没半个时辰,承平就得进宫来救了。”
“护得你没轻没重的!”
“行了,抄都抄完了,给朕一个能说得通的理由。”
沈临毓这才抬起头来,禀道:“理由在早朝上就说了,私并土地、强买强卖、逼死庄户、隐秘户板以逃避粮税。”
永庆帝双手抱胸,无言看着他。
沈临毓问:“这些理由还不够吗?”
没有理直气壮,反而听起来有些无辜,生生把永庆帝气笑了。
“弹劾、质问,办法多的是,”他指着沈临毓道,“你上来就抄,你觉得是对的?”
沈临毓很爽快地道:“不对。”
爽快到,永庆帝都不由愣了一下。
“但我只能先斩后奏,”沈临毓继续往下说,“我若提前跟您说一声,您一定会高抬贵手,把安国公叫来训斥一顿,罚些银钱就算了。
闹得再大些,您或许会让国公府降等,改公为侯,也就停手了。
就像黄镇,镇抚司若没有抄他,您不会下决心处置。
岑文渊若不是插手科举、动摇根本,您一直都想饶他善终。
可我认为,他们都不该饶。
他们就是仗着自己那点功绩和所谓的忠心,把您架在这儿,私下行不法之事,中饱私囊、以权谋私。
明明有黄镇这么个前车之鉴,安国公也丝毫没有收敛,依旧让底下庄子铺子敛财。
您说我仗着有您和母亲的庇护而我行我素,安国公何尝不是仗着您体谅他的忠心和国公府世代功绩而为所欲为?
安国公用忠心粉饰私心,骗了他自己,也在骗您。”
永庆帝拧眉沉思。
他上下打量着沈临毓,目光阴郁。
良久,他才缓缓开了口:“所以,你看不惯他虚假的忠心,想要表现你的忠心,替朕铲除朝廷的蛀虫?”
沈临毓道:“这是我的良心。”
半个时辰后,沈临毓从御书房退了出来。
来不及松一口气,他抬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几位皇子。
上前行礼之后,八皇子李巍拍了拍沈临毓的肩膀,放低了声音,免得传进里头去:“挨骂了?父皇说了怎么处置安国公吗?”
沈临毓答道:“先审再断。”
六皇子李嵩道:“手段虽激进了些,但抄都抄了,若最后处置不了,不是好事,镇抚司审得仔细些,罪状定明,我们也好帮着劝劝父皇,当断则断。”
“是这个道理,”李巍附和道,“许多勋贵这些年积弊难清,再这般下去,恐要伤及国本。借此杀鸡儆猴,让他们也能下定决心自省自查,也是好事。老九,你说呢?”
一直沉默着的九皇子李崭闻言,应了声,又道:“说到底,还是临毓胆子够大。”
沈临毓被三人围着,又回答了些问题,推了吃酒,这才道:“我先回衙门了。”
午前,刘笑提着食盒进了院子里,摆了桌。
“今日余姑娘不在广客来,这些都是铺子里其他厨子做的。”
窗边看书的人叹了声“可惜”,又道:“她在也未必能买着,想试试她的手艺,还得借临毓的名头。”
“说来,临毓真是好能耐,御书房里全身而退。”
“也不奇怪,是儿子、又不是儿子,这身份比什么都强。”
刘笑斟酌着问:“圣上为何没有看穿他?”
“你是指临毓想翻案?”那人放下了书,走到桌边来,道,“巫蛊案和安国公有什么关系?
那年朝中沸沸扬扬,安国公什么都没有做。
安国公唯一和巫蛊能联系上的,就只有他是宝源的实际上的东家。
我知道安国公其实在背后捣鬼了,才能看穿临毓的想法。
圣上?
圣上会觉得金伯瀚是被安国公陷害的吗?
他要想着临毓是为了巫蛊案,岂不是证明了安国公落井下石、陷害金伯瀚在先?
金伯瀚是被人陷害的,那险些被金伯瀚保下来的废太子是不是也无辜得很?
这事深想不得。
深想下去,圣上夜里还能睡得着?”
不是谁都能正视自己的错误,尤其是不可挽回的错误。
更何况,那是一位九五之尊。
“我看是睡不着了,”那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水晶肘子,品味了一番,道,“还不错。”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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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