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卫东等人从工地退出来,回到汽车上。
赵立春面沉似水,黎援朝也沉着脸,看向宁卫东。
安宁晚了一步,刚才他跟现场的老王多说了几句,此时钻进驾驶席。
王元平则站在车外面。
“经理,现在怎么办?”安宁一脸着急,刚才宁卫东嘴上说,一切按照正策来办,但她心里清楚,那根本不可能。
到底怎么办,必须有个章程。
“安姐,你先别急。”宁卫东应了一声,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乱:“咱们先捋一捋。”
安宁却有些耐不住性子:“我能不急嘛~咱们工地上一千多人,不算别的一天工资就好几百,再加上别的损失,真耽误不起啊!”
宁卫东皱了皱眉,转而看向赵立春和黎援朝:“今天李主任来者不善,煞费苦心弄了这一出,想办手续肯定没希望。”
黎援朝道:“想不到,小小一个县里,竟能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他来之前真没想到会这么复杂。
黎援朝长这么大,除了前几年遇到一点挫折,其他的都是顺风顺水,哪有人敢为难他。
这次却发现,想做成一件事真没那么容易。
赵立春更凝重:“其实耽误几天工还好说,我就怕那老匹夫来个绝户计!”
宁卫东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自己种树,自己拔?把脏水泼咱们身上?”
赵立春点头:“不是没这种可能,我们必须防他一手。”
宁卫东眼睛微眯:“这样的话,我们能不能将计就计?”
赵立春明白他意思:“你是说拿人拿赃?”
“是这意思。”宁卫东沉声道:“今天李主任没亲自到场,我猜他是想抽身了。”
赵立春紧抿着嘴唇,实际上他的正治嗅觉一点不比宁卫东差。
只有黎援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并不是黎援朝脑子不聪明,只是他不在机关工作。
不过黎援朝城府不浅,虽然反应慢了,却是没动声色。
反正他不吱声,也没人知道他没反应过来。
赵立春道:“今天他怕是就等咱们一怒,拔了那些树苗。”
黎援朝适时插嘴道:“冲突没起来,他不会善罢甘休。”
赵立春道:“所以我才担心他会一不做二不休。”
宁卫东忽然道:“大哥,二叔那边……能不能想想办法,抽调一些人手?现在是关键时候,咱们要想将计就计,手里肯定得有人。”
赵立春“啧”了一声,有些为难:“我尽量想办法,不过……”
宁卫东点头,也没深说。
如果有希望,赵立春比他更想胜这一局。
不过宁卫东也没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上。
……
当天晚上,李主任办公室。
李主任下班没回家,在办公室一壶茶一壶茶的喝,已经去了好几趟厕所。
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这时李小明从外边进来,叫了一声“二叔”。
李主任抬头,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都安排好了?”
李小明嘿嘿笑道:“您就放心吧~明儿一早让林业局走个程序,咱们再报到市里就成了。”
李主任点点头,倒是头一次觉着这个侄子办事有些靠谱。
却在这个时候,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李主任一愣,心说这个时候谁给他办公室打电话。
伸手接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立即传来他老伴急切的声音:“老李,刚才老张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
李主任一愣,老张是他战友,在省里海警当副正委。
李主任忙问什么情况。
电话里道:“老张问,咱们这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今晚上他们队里突然抽掉了一个排的战士,说是执行任务,好像冲咱来的。”
李主任心中一凛,等了两秒立即道:“小明!快去,把人都叫回来!”
李小明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兀自愣着。
李主任抬腿就是一脚:“愣着什么,赶紧去呀!”
李小明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
……
另外一头,工地附近的简易房里。
宁卫东、赵立春、黎援朝三人都在。
白天赵立春给京城去了电话,下午海警总队的人动了。
宁卫东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二十了。
李主任那边有什么动作也该差不多了。
恰在这时,安宁从外边进来,气喘吁吁道:“他们人到了!”
屋里三人精神一振。
宁卫东忙问:“到哪了?”
安宁道:“北边的小土坡后头。”
之前平整土地,推出不少土方,堆在北边形成一个五六米高的小土堆倒成了掩体。
一旁赵立春忙也问道:“有多少人?”
安宁道:“大概有二百多吧,天太黑了,看不大清。”
宁卫东抿了抿唇,跟赵立春道:“大哥,你去盯着,让我们的人准备好,等他们进来开始破坏树苗就出动。”
“放心,今晚上他们一个也跑不了。”赵立春信心满满,眼睛里直冒光。
这次要是把事情做实了,他在县里就彻底扭转局面了,虽然不至于一次掀翻李主任,也能让对方有所忌惮,让更多人看见,他不是个摆设,做实这个二把手。
然而,没等赵立春走出去,又有人急闯进来,差点撞个满怀。
赵立春“哎”一声,往旁边一闪,见是一个青年,慌慌张张的。
宁卫东瞅着眼熟,是安宁身边的。
安宁瞧见,不由心头一紧,忙问“怎么了”?
刚才她回来,让人在外边继续盯着,现在却闯来,定是有变。
青年咽一口唾沫,压着气道:“他们跑了!”
霎时间,屋内几人全都愣住。
怎么人才到位,就要跑了?
开玩笑呢!
青年急忙分说:“安经理,您刚走,那边就突然撤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安宁一脸懵,看向宁卫东。
赵立春也看过去:“卫东,现在怎么办?动不动手?”
宁卫东思索两秒,沉声道:“情况不明,先等等。”
黎援朝迟疑道:“会不会是那边收到什么风声了?”
宁卫东没应声,赵立春则脸色难看。
这次好不容易从他二叔那边调来人手,真要扑个空,就都白费了。
偏偏宁卫东说的没错,眼下情况不明,最忌轻举妄动。
至于走漏风声,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他这次‘借兵’千叮咛万嘱咐,要尽量掩人耳目。
但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汉东。
宁卫东同样相当郁闷,这次本来有机会拿住李主任的把柄。
咬咬牙道:“走,过去看看~”
几人出了屋子,拿着手电到那片小土丘后边。
随着几道手电光一照,立马照出一片乱糟糟的脚印,还有不少烟头。
表明不久前这里刚有不少人停留,但是此时早已人去楼空了。
宁卫东暗暗咬牙。
与此同时,几名穿着绿军装的人也走过来询问情况。
赵立春跟几人解释情况。
宁卫东则拿出烟递给黎援朝一根:“特么还真是个老泥鳅。”
黎援朝情知他指李主任,问道:“现在怎么办?要不干脆来个移花接木?趁机把这些树给拔了?”
宁卫东摇头:“不行,没抓住他们的人,事情坐不实,容易被反咬一口。”
“那怎么办?”黎援朝感到棘手,他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复杂不利的局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束手束脚。
说白了就是以前顺风仗打惯了,遇到逆风局不适应。
宁卫东反而没太急躁:“没关系,这次没抓住狐狸尾巴,我们就一步一步来。这些树苗必须拔掉,却不能咱们动手。”
……
与此同时,县正府办公室。
李主任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从打赵立春来之后,他第一次感到威胁。
如果今晚上李小明那些人在工地上被抓个现行,赵立春绝对能做出大大的文章。
李主任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心里默默盘算时间,按说应该来得及。
恰在这时,房门被推开,李小明从外边进来。
李主任立即问道:“怎么样?”
李小明一愣,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他二叔这么沉不住气。
也不敢卖关子,连忙道:“已经撤了。”
李主任松一口气:“撤了就好,撤了就好。”
李小明到现在还有些糊涂,问道:“二叔,刚才谁来的电话,究竟怎么个事儿啊?”
李主任本来不想解释,又怕这个侄子不明就里,搞出别的事情,这才简略分说。
李小明吃了一惊:“海警竟然来人了?不是说赵家那位没汉东吗?”
李主任道:“一排的人,一个电话的事儿。”
李小明担心道:“二叔,这些人要是来了……会不会长驻下来?”
“这……”李主任沉吟:“应该不会,不过以拉练的名义待个十天八天的也不出格。”
李小明“啧”了一声:“那工地那边……”
李主任摆摆手道:“我倒是希望他们直接来强的。”
……
与此同时,宁卫东几人从工地现场回到招待所。
经这一番折腾,眼瞅着半夜十二点了。
除了宁卫东,几人都面带倦色。
双方虚空交手,拉扯了半宿。
但此时不是休息的时候,赵立春和黎援朝都好奇,宁卫东下一步到底打算怎么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