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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日后,敬贵妃薨于宓秀院。

那日却是月儿大清早时自己熬了粥,正端进去给敬贵妃的时候,看见敬贵妃睡在床上,面色安详。待她叫了几声,敬贵妃未醒时,她走近些才发现敬贵妃已然气绝。她只慌了神,忙出去与众人说了。

消息传来茯若耳边时,当人她与众人正在皇后宫中请安,那小太监神色慌乱的走进来说了句:“禀皇后,敬贵妃殁了。”

皇后面色一惊,只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小太监只答道:“是她贴身宫女今早送早膳的时候发现的,身子都凉了。”

皇后只挥手示意他下去。对着殿中诸人,神色颇为哀戚,幽幽道:“敬贵妃纵然作恶多端,但好歹一齐伺候了皇上多年。如今她去了,本宫只怜惜澄儿与静慧年幼丧母。”

齐贵嫔劝道:“皇后娘娘也不必过于伤心,二皇子与静慧帝姬有您和宋昭仪照料,难道还不妥当么?”

众人也随着齐贵嫔一齐劝慰皇后。三言两语下来,皇后倒是又渐渐平复了神色。复又与众人说笑说笑了起来。

询知道了这件事,整个人倒是默默了良久,半晌才对底下传话的太监喃喃道:“且下去,朕已知道了。”随即陷入了落寞的失神。

身边的高柱善察皇帝心思,见询这般,便叫了几句皇上,这时询才悠悠回过神来,只是倦倦地问道:“月华她死了,朕原先很是宠爱她么?”

高柱一时间倒是被问住了,不知如何作答,只道:“皇上待敬贵妃一直都是极好的,恕奴才多嘴,皇上对敬贵妃这些年的宠爱除了宋昭仪,婉贵嫔,张容华外无人能及啊。”

询俊逸清癯的面庞上,显出了无限的寂寥,他只出神道:“朕前些日子去见她的时候,只觉得骇然,朕记得昔年在宫外的时候,她的性子是那般的温和柔顺,怎的进宫这些年,便成了这副样子。”

高柱只细心问道:“敬贵妃身故后,追谥一事还需皇上做主,不知皇上如何决断。”

询沉着道:“她伺候了朕多年,且追谥她为“敬和贵妃”,你下去命礼部好生着手去办此事。”

高柱只低声一诺,便恭敬下去了,询一个人在殿中,看着窗外黄昏光景,独独暗自神伤。

过了数日,敬贵妃以贵妃礼下葬,仪式极是隆重,且谥文极尽溢美之词、哀悼之情:

朕惟化始宜家,协赞必资乎贤媛,道崇治内助宣,允籍夫令仪,惟懿行式昭生,着珩璜之度斯,荣名载锡,殁膺纶綍之光,尔贵妃韦氏,阀阅名宗,柔嘉惠质,宅哀恪慎,勤夙夜而无违,秉性谦冲谨言,动而有则,早持躬于礼法,四德偕臧,夙禀训于诗书,六宫咸誉,慨芳规之遽谢,宜褒美之有加,特以册宝谥曰敬和贵妃。哀悼于戏,遡婉顺于掖庭,且编垂灿,閟音徽于泉壤,金石流声,灵爽有知,祗承渥眷。引自清圣祖温僖贵妃钮祜禄氏谥文

敬贵妃落葬那日,澄儿一直哭着,茯若为此倒是极为忧心,只一直牵着他的手,生怕他过于忧伤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静慧帝姬的神情却是出奇的淡然,虽说眼角眉梢里有一丝哀伤的韵味渐渐溢出,但她始终都没有哭。倒是令茯若颇为称奇。

待得回到凤仪宫中,皇后只将静慧帝姬唤到跟前,遣退了左右伺候的人,只温和道:“静慧你且告诉母后,为何方才你母亲的葬仪上,你显得如此淡然,母后不解。”

静慧帝姬只不以为然,冷冷道:“母后不必在意,静慧不过想着母亲虽去了,但父皇待她极尽哀荣,且又将她葬于懿仁皇后的侧陵。如此亦是足够,且静慧以为,母亲虽去了,静慧一人在这世上,更应好自为之,不必让母亲在九泉之下仍旧牵挂。”

皇后只悄然注目于静慧帝姬,浅笑道:“静慧有如此心胸,母后也算是欣慰,你且放心,你虽非本宫亲生,但本宫终究与你也是名义上的母女,本宫为尽力照拂,直到你长大。”

静慧帝姬的神色似乎并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道:“儿臣多谢母后,母后乃是国母,自会尽心尽力照拂儿臣。大皇兄在母后膝下多年,母后待他甚为尽心,料想日后母后待静慧亦如是。”

皇后只抚了抚她的肩,温和笑道:“静慧在母后这里亦有些时日了,母后待你如何?”

静慧帝姬漠然一笑,道:“母后待静慧极好,吃穿用度都与与大皇兄无二。”

皇后温然一笑,神色和蔼,只道:“本宫心里静慧与我亲生无异,本宫福薄,膝下无出,如今有了你大皇兄与你,本宫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静慧帝姬只是对皇后福了一福,便告退了。随即,云修进来伺候,皇后原本的和睦温然的面色才冷冽起来,只森然道:“这丫头的性子倒是不似她母亲,喜怒不形于色。倒是让本宫大开眼界啊。”

云修只道:“如今敬贵妃已死,皇后娘娘可算是除却了心腹大患,这静慧帝姬左不过才一七岁的丫头,且又养在皇后娘娘宫中,她便是要作怪,还不是都在皇后娘娘手心上。”

皇后只点点头,道:“是在本宫手上。”

云修只眼珠一转,便笑吟吟道:“这便是了,若是日后这静慧帝姬有别的心思,皇后娘娘待得她大了些,早早将她嫁出去便是了。也省的在跟前让娘娘心烦,且到底皇后乃是母后,皇子帝姬们的亲事都是由娘娘做主。若是娘娘要料理了静慧帝姬,还不是一件极容易的事。”

皇后只冷然一笑,道:“她如今还小,待得她十二三岁后,本宫便着手将她嫁出去。本宫现下且好生拘着她。别让她生了什么事便好。”

云修笑道:“如今六宫上下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宋昭仪虽协理六宫但她也不能和娘娘比肩,且奴婢听说皇上现下也不甚宠她,只宠爱那张容华,宋昭仪如今也算是强弩之末了。”

皇后闻了此言,只冷笑两声,道:“现下最要紧便是让皇上快些册封润儿为太子,且那庶子与宋昭仪还在一日,本宫便觉得如鲠在喉。”

云修见了皇后此言,只是柔声劝和道:“皇长子乃是嫡出,日后自然是决无异议的太子,难道这还能出差错么?皇后娘娘且安心等候便是。”

皇后只按着心口,蹙眉道:“润儿与那庶子年纪相仿,且润儿资质不如那庶子,本宫遣人去问过御书房的先生,那庶子是极聪明好学,如今都能背贞观政要了,而润儿现下才勉强将论语与孟子背下。这些事也传到了皇上哪里,叫本宫如何能不担心啊。”

云修复又道:“娘娘也不必过于担心,再不济还有昭惠太后呢,册立储君乃是大事,皇上必定会跟昭惠太后商议,太后自然是会为娘娘说话的。”

皇后这才稍稍舒眉,缓缓道:“有昭惠太后在,本宫还能略略安心。只是那宋昭仪,如今没了敬贵妃,宫中便是她与本宫分庭抗礼了。本宫原先瞧着她安分温和,如今看来,倒真是小瞧了她。”

云修只道:“皇上如今待她也是万万不及从前了,皇后日后寻个机会除了她便是,也省的娘娘日夜烦心。”

皇后只不作声,示意让云修退下。她手里细细把玩着一对白玉如意,神色阴郁得可怖。

茯若自敬贵妃丧仪过后,怜惜澄儿丧母,因此待他倒比自己亲生的仁元帝姬更为尽心,每日的膳食均是自己亲自去永和宫的小厨房盯着奴才做好了才呈于二皇子享有,起初二皇子过于忧伤,心中郁郁,食欲不佳,便是再精致的膳食也是随意服了几口便罢了。茯若倒是颇为忧心,只命小厨房的人做些清淡的菜肴,又每日亲自陪着他用膳,二皇子这才好些。

待得有一日,茯若陪着二皇子用膳时,二皇子瞧着那一碗白米粥,竟哭了起来,茯若满关切问道:“澄儿,好端端的这是怎么啦?”

澄儿只抽抽噎噎道:“原先母亲在的时候也常常命小宫女给我煮这粥,我生病了,母亲便会将这粥来给我吃,说好歹吃些,才会有力气。”

茯若只抽出绢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温言劝道:“澄儿你要听话,你母亲现已不在了,你一定要听母妃的话,若是敬和贵妃看到你这样,她心里势必会难受极了的。”

澄儿只道:“母妃,我想母亲了。”

茯若只含泪将他搂在怀里,道:“若是澄儿觉得孤苦无依,便将本宫当做是母亲吧,你虽非本宫亲生,但本宫定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在这宫中吃苦。”

二人只在这殿中相拥而泣甚久,自此,澄儿便极少这般哭泣了。茯若对此亦算是心安了。

随之,花飞叶落,宣和八年在敬贵妃死后,一直平安无事,待得宣和九年的元月宫里出了一件事,玉璃再次有了身孕。显然询是极为重视玉璃腹中的孩子。宫中连着数日歌舞宴饮不断,遍请王公贵族,举杯相贺。

而茯若或是高兴或是感叹。只偶尔在空明月色下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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